38

第38章

有一些事, 有一些過去,季長風從不打算向南宮靜瑤提及。

父母兄嫂,也從不會在她的面前說起, 所以這些往事, 也都只是過去。

昔日, 季長風隐藏的極好, 南宮靜瑤從不曾發現過端倪, 今日,因為在将軍府遇到了那些校尉們的緣故,所以,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從前。

只是那些往事, 是他早就應該放下的過去。

所以, 在南宮靜瑤問起的時候, 季長風選擇了避而不談。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南宮靜瑤明知他心情不好, 卻也沒能找到安慰他的話,只是心中多了些計較。

“夫君…我明日要進宮看望母後, 夫君若是無事, 不若去找父兄們說說話。”南宮靜瑤說的真誠,半點都不似作假。

她知他舍不得父兄,總是體諒, 但南宮靜瑤并不知道,他最想要的并非只是和父兄說話。

“父兄忙碌,近日還要處理軍務, 恐沒有閑暇。”季長風語氣淡淡, 面上不辨喜怒,南宮靜瑤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麽心情, 只是他方才的失落實在是太過明顯。

才會讓她心生憂慮。

“夫君…你我是夫妻,你若有什麽事,也都可以告訴我。”南宮靜瑤的聲音有些輕,但是季長風卻聽得非常清楚。

他知道這是南宮靜瑤的心意,也明白有些事情不過是造化弄人。

可是他的心卻久久都不能平靜。

看着南宮靜瑤的時候,唯有淺淺的嘆息,因為不知要怎麽回應,依舊選擇了沉默不語。

翌日南宮靜瑤進了宮,而季長風則是去了将軍府,他原本是不想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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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父兄們是真的忙碌,書房中人來人往的,校尉們時常送來北疆的軍情。

饒是季長風并不能參與其中,也大致猜測的出來情況很緊急。

談遠戰死沙場的消息也不是什麽秘密,季長風當然可以猜測出來是因為什麽。

這些事情,父親可以和母親讨論,兄長可以同嫂嫂說起,卻沒有一個人,會來和他說這些。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告訴自己,也沒有什麽用。

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辦不到。

只能當一個旁觀者,只能聽,只能看。

季長風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可他,還是來了将軍府,雖然校尉們過來的時候,他會離開。

校尉們又一次看着季長風離開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聽說長風現在是禮部侍郎,這…将軍,難道長風要一輩子這樣嗎?”

明明将帥之才,卻偏偏只得舞文弄墨,還是個禮部的閑差。

季陽平看了一樣校尉,淡聲道:“鄭叔,不要妄言。”

季培和季陽平壓根就不想理會這話,季長風的前程,早就已經注定,說的再多也不過徒增感傷。

“莫要再提及長風,他的事與這些軍務并無關系。”季培摁住自己的額頭,有些頭疼道,北戎的動作越來越頻繁,往年他們要過了十五才會離開金陵,但是從最近的軍報來看,可能等不了那麽久。

“北邊不知是什麽情況,總要親自回去才可以放心。陽平,随我進宮面聖。”季培一聲令下,季陽平立刻去換了朝服,随着父親進宮。

另一邊,季長風陪着母親一塊品茶。

沒一會兒管家就匆匆來報,說将軍和大少爺進宮去了。

柳氏微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柳氏将煮好的茶推到季長風的面前,輕聲道,“吾兒,有心事?”

“父親和兄長,應當要去北疆了,談将軍去世,北疆的将領青黃不接,還等着父兄回去主持大局。”季長風冷靜的開口,柳氏見他那篤定的模樣,什麽話都沒有說。

甚至都沒有問他,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沒有人會在季長風的面前,提及北疆,提及軍營和軍報。

但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和廣羅大衆都知道的消息,他便能推斷出這些來。

柳氏的心中以不知是感慨還是遺憾。

“軍中,沒有能接替談遠的人選嗎?”

“這些事情,娘也不清楚。”柳氏看着季長風淺淺的笑起,“你爹爹,也不曾和娘說起過這些。”

季長風垂下眼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柳氏只是溫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他願意說話,她就聽着。

他願意發呆,她就陪着。

無論季長風想做什麽,她都不會阻止。

那天,母子倆坐在一處,旁人都以為他們定然說了很多的話,可季長風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和母親坐在一塊兒喝茶。

茶水續了一次又一次,明明喝了許多的茶,但季長風最後卻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平嬷嬷過來的時候便瞧見二少爺睡着了,心中很是不好受,“夫人,二少爺這是…”

“随他去吧。”柳氏看着季長風,心中止不住的心疼,可再心疼又能如何?

事已至此,早已經無力改變。

季長風什麽都沒有做錯,他不想被困在金陵,卻偏偏與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綁在一起。

他明明愛着那大漠風光,卻與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馳。

“總不能,連疼都不許他喊。”柳氏不忍心再看下去。

而平嬷嬷卻說,公主和二少爺之間的關系,像是好了許多。

“公主性情溫婉,單純和善,我一直都相信,有公主在,長風會走出來的。”柳氏輕聲的感慨,如今看來也的确是如此。

至少,長風已經開始嘗試着釋懷,這就是好的開始了,不是嗎?

季家父子倆進宮面聖,随後在禦書房瞧見了八百裏加急的軍報,說是西岩有異動。

“臣請旨,即刻趕赴北疆。”

南宮宏毅看着季家父子,賜下了兵符。

等到季家父子離開之後,南宮宏毅看着軍報微微皺眉,李公公奉上了一盞茶,“陛下,公主這會兒在皇後娘娘宮中,您可要去瞧一瞧公主殿下?”

李公公知道陛下擔心公主,故而有此一問。

“阮阮還未離宮嗎?”南宮宏毅只覺得有些新鮮,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原委,“驸馬可是去了将軍府?”

李将軍應聲:“是,驸馬爺如今在将軍府,一早就過去了。”

南宮宏毅便明白,女兒是特意不回府的,他看着軍報上的內容皺起了眉頭,又想起先前在公主府書房之中看見的那副堪輿圖,沒由來的,心中閃過一絲恍惚。

只是他沒有多想,合上了軍報。

“擺駕朝陽宮。”

南宮宏毅過來的時候,南宮靜瑤正和母親坐在一塊兒說話,她的手邊還擺着一碟軟酪,只是很快,那軟酪就見底了。

皇後瞧見以後,命人将碟子扯了下去,也不準她們再上吃食,愛憐的捏了捏南宮靜瑤的臉,“可少吃些。”

這麽一直吃下去,到生産的那一日,可如何是好。

皇後許久未見她,攢了一肚子的話要問,便問她最近可還好,問她和季長風可還好。

南宮靜瑤一一作答。

只是說起夫君的時候,心中漸漸有了猶豫,“母後,兒臣總覺得,夫君的心情不大好。”

“何出此言?”

南宮靜瑤的心中也只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從前,季長風并不怎麽愛和她說話,兩人相處的時候,都是她問什麽,他答什麽,也不過是些日常飲食起居。

如今,季長風待她溫和不少,至少,他回應她的時候,真誠了不少。

也正因為如此,南宮靜瑤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昨日去了将軍府,夫君的情緒很不對勁,像是非常失落一般,兒臣問了,他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南宮靜瑤斟酌着語句問道。

她告訴皇後,她很是在意,也沒有把話藏在心裏,可季長風卻沒有回答,“夫君說,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但是母後,兒臣覺得有些心慌。”

就好像,他在掩蓋什麽一般。

并且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沒有很好的隐藏住。

“阮阮心中,有何想法?”皇後忍不住的問道。

“兒臣不知道。”南宮靜瑤輕聲說道,她想不明白,也猜不透,很多事情,她也只能和母親說,因為只有母親可以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面對女兒的疑問,皇後也只能軟聲的勸她,“阮阮從前,不是從不會問這些的嗎?”

南宮靜瑤也想起了自己先前,只是如今,她當真沒有辦法再和從前一樣,靠在母親的肩膀上,輕聲呢喃,“母後,兒臣好像變得貪心了。”

“從前也想知道關于他的一切,只是那個時候,尚且還可以忍耐。”南宮靜瑤不知是因為有了身孕,而産生的變化,還是因為季長風如今悄然轉變的态度,讓她有了別的想法。

總之,她能夠覺察到自己的不一樣,“但是,兒臣不想逼他,想他可以主動的告訴兒臣,就像父皇待您一樣。”

皇後輕輕的撫摸着女兒的頭發,溫柔的哄着她,“愛一個人,本就會患得患失。”

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她也不能例外,“母後只想阮阮,可以照着自己的心意活。”

母女倆在說話的時候,南宮宏毅過來了,透露季家父子很快就要出征的消息。

南宮靜瑤驚訝的擡眸,“父皇,可是北疆出什麽事了嗎?”

“季培的副将談遠戰死沙場,北戎和西岩,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什麽?”南宮靜瑤自然是知道談遠的,她曾在慶功宴上見過,談将軍的官職并不低,因為和自家公爹一起抵禦西岩和北戎的聯合進犯。

立下大功,被破格提拔為英華将軍。

“談将軍?可兒臣未曾聽聞有辦葬禮。”南宮靜瑤有些驚訝,在父親的解釋當中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談将軍的靈柩未曾運回金陵,在金陵的是衣冠冢,遵照談遠生前的遺願一切從簡。

南宮宏毅只透露了這些,至于別的,他什麽都沒說,南宮靜瑤也什麽都不會問。

離宮回府,季長風也已經知道父兄要出征的消息。

南宮靜瑤便什麽都沒有多提。

翌日,她看着季長風出門,一個人呆呆的看着床幔,往年這個時候,南宮靜瑤因不想打擾季長風送別父兄,都會找借口進宮。

但是今年不同,她有孕的消息許多人都已經知道,只不過宮中一直未曾有消息傳出,所以世家命婦們也只是猜測。

而今日宮中傳出長公主有孕的消息,世家命婦們都想着如何給南宮靜瑤送禮。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當真沒有太多的人去關注季長風和季家種種。

又是一年,季長風陪着母親一起送父兄出征,一年一年的過去,他的心緒也漸漸的平靜了不少。

至少,他已經漸漸的明白了公主的心意。

談瑩和少夫人站在一處,送季家父子出征,她随着季培一同回金陵,經歷了種種陰差陽錯,終于在今日見到了季長風。

只是衆目睽睽,她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季長風,連一句問候的話都說不出來。

等到季家父子的足跡漸漸遠去,談瑩剛想要上前一步。

便被少夫人喊住,“妹妹,我們回府吧,馬車在那一邊。”

談瑩顯然是不願意的,但有些話并不好說出口,只是咬着唇看向少夫人,“嫂嫂,我聽說公主殿下有了身孕,我…我能不能,去給殿下請安?”

少夫人早就發現談瑩分外執着想要見到長公主,上一回她去談府回來的時候發現公主已經離去,很是失落。

府中下人紛紛猜測她是想巴結長公主,背地裏多有恥笑,但少夫人瞧着她今日舉動,只覺得她另有目的。

“妹妹就算要給公主請安,也得按照規矩送上拜帖才行…”少夫人輕聲說道,同談瑩說了許多的規矩。

談瑩心不在焉的想要敷衍,只想趕快走到柳氏的身邊去,誰知一擡眼,就瞧見季長風已經離去。

“啊…”談瑩看着季長風的背影很是不甘,但礙于少夫人在一旁,什麽都說不得,只能給自己找補,“那…便是我唐突了。”

少夫人順着談瑩的視線往季長風的方向看了一眼,愈發确定了心中的猜測。

可少夫人只當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依舊輕聲的喊她妹妹,将人哄回了将軍府的馬車。

公主府人滿為患,皇族宗室前來送禮的絡繹不絕。

世家命婦的主母們則是紛紛的送上拜帖,春梅一一的接待過去。

收到的禮全部登記在冊,而後挑選合适的回禮。

南宮靜瑤全程都沒有露面。

她在房中寫着書單,知道公爹和大伯已經出城之後,便輕輕的點頭。

“莫要去打聽驸馬的行蹤。”南宮靜瑤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吩咐,她抿着唇,想起了很久之前就注意到的事情。

公爹和大伯每次出征,那天晚上,夫君總會在書房待得很晚很晚。

南宮靜瑤一直都覺得夫君是舍不得父兄。

可她如今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她還是分外在意季長風說的,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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