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祁月的過去

祁月的過去

明明是炎熱的夏天，邱啓熊卻似乎感受到森冷的寒氣襲來。

“小姑娘家家，怎麽氣性這麽大。”邱啓熊幹巴巴笑了兩聲，“秦哥，咱們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計較。”

秦南陽若有所思盯着女孩子離去的方向，“大熊，你說說看，幫她解圍我還做錯了？”

邱啓熊差點吓出雙下巴，什麽時候這位太子爺還會在乎別人的感受。“沒有吧。”換作別的女孩子肯定開心死。

秦南陽搖搖頭，嗤笑，“小沒良心。”

邱啓熊：……哥哥，您聽聽您這寵溺的語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心裏再怎麽吐槽，他也不敢當面說出來。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太子爺不知道在搞什麽，兩人之間還是很純潔無瑕的學長學妹關系。

祁月在圖書館內找了個角落坐下，她心情不好時偏愛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呆着。以前在村子寺廟外的老槐樹下，一坐一整天。

她知道自己的火氣來的毫無道理，對方明明是好意，換作其他人能得到秦南陽的幫助不知道有多感激。

可她偏偏不識好歹。

歸其原因不過是她自卑敏感的內心，或者說有那麽一秒，她希望對方對的話是真的，如果再貪心一點，她會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祁月趴在桌面望着窗外的樹葉出神，直到桌面上的手機震動把她驚醒。下意識接通電話。

陌生的女聲自然道：“月月，你在學校嗎？”

祁月抿緊唇角，“在的。”

女人單刀直入，“媽媽在校外的咖啡館等你。”

祁月說了聲好。

又發了會呆，祁月回過神拿上包走出圖書館。

她和親生母親并不親昵，在她走失後，徐慧受不了打擊将妹妹的女兒夏蕊接到了身邊養着，直到對方要上高中才讓她回老家。

可以說，徐慧一直将夏蕊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

對于祁月這個親生女兒，反而過于嚴苛疏離。

不知道對方過來是什麽事情。

祁月原本想要打個電話給祁烏，想想還是算了。到底是血緣上的親生母女，祁月也想同她好好相處。

還是那家叫遇見的咖啡館。祁月推開門，不少學生三三兩兩坐着，低頭小聲交流，有的抱着筆記本神态專注學習。

目光轉了一圈沒看到人，擡腳往二樓走去，踏上最後一個階梯時聽見一個嬌俏的女聲開口。

“姨母，你看這件衣服怎麽樣？”

“不錯，你的眼光一向好。”

“可是……這件是定制款，我拿不到。”女生撒嬌抱怨。

“姨母托人給你拿。”

“謝謝姨母，我最愛你了。”

祁月見女孩子撲到保養得當的女人肩上撒嬌，她垂下眼，說不清自己現在什麽心情。

“月月，快過來。”徐慧聽見腳步聲朝她招手。

祁月在倆人對面坐下，神色平淡打招呼，“媽，表姐。”

她一坐下，對面兩人這才注意到她沒戴眼鏡。而且變化之大，仿佛跟從前判若兩人。

“月月，你不帶眼鏡好漂亮。”夏蕊驚嘆。

夏蕊就見過祁月一次，還是在她剛認回來的第一年。印象裏寬大校服，黑色邊框眼鏡，厚重的劉海，整個人死氣沉沉。

丢到人群裏，找都找不到。

沒想到她上了大學，竟似醜小鴨蛻變城白天鵝。

徐慧也跟着道：“怎麽不戴眼鏡？走路看得清嗎？”

祁月看了她一眼，“哥哥暑假帶我做了視力矯正手術。”

徐慧面色有幾分尴尬，隐約記得兒子好像跟她提過一嘴。只不過那時候蕊蕊生病，她忙着照顧蕊蕊無法分心。

“那現在恢複的怎麽樣？”

“醫生說挺好的。”

一問一答，疏離又客套。

徐慧點頭，正好這時服務員端了托盤上來。“給你點了杯美式。”

祁月瞥了眼夏蕊面前的咖啡，沒說什麽，拿起勺子攪了兩下，又放到一旁。

徐慧根本不清楚她的喜好，她只知道按照夏蕊給她來一份一模一樣的。可是已經分割的母愛，怎麽重新給予。

何況人心向來是偏的。

“月月，你現在這麽漂亮學校裏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夏蕊打趣。

聽見這句話，徐慧立馬坐直身體。“月月，你現在學習才是要緊的，不要被那些物質的東西迷了眼睛。”

祁月明白她話裏未說出口的意思。

夏蕊趕忙說：“姨母，月月都這麽大了。碰到合适的，談個男朋友體驗一下也沒什麽。”

徐慧不贊同，“你表妹跟你不一樣，她從小在那樣偏僻的地方長大，沒見過什麽世面，萬一那些男孩子見她長的漂亮……”

祁月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緊，這些話從她回到祁家開始，徐慧就忍不住一次次拿出來說。

她原本覺得自己可以不在乎。

可今天大概真的是太難受，她不想裝，也不想忍了。

她極力壓制着，聲音平靜道：“長的漂亮是罪過嗎？沒見過世面犯法嗎？我不太懂您想表達什麽？”祁月直直的看着對面的人，盡管克制卻依舊洩露出幾分情緒。

認回祁月三年，這是她第一次反駁自己的話。以往她只會跟木頭人一樣點頭，徐慧瞬間覺得有點失了面子。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夏蕊：“是啊！姨母是關心你，怕你受到什麽傷害。”

徐慧覺得還是自己養大的女孩子貼心，“能不能跟你表姐學學，性格這麽尖銳幹嘛？又沒說你什麽……”

祁月想笑，卻笑不出來。“我五歲走丢，要不是碰見養父母早被人販子拐跑了。那個時候您在哪裏呢？”

突然的質問讓整個空間為之一靜。

徐慧面色蒼白，嘴唇顫了顫。

祁月繼續說：“初中那年，養父母原本打算讓我辍學出去打工，是弟弟舍不得我離開。到了讀高中，家裏供不起我讀書，村裏的媒婆教唆養父母把我嫁掉換一筆錢。如果不是剛好碰到一個好心人給了村子一大筆慈善款，你以為你還能在炎城一中見到我嗎？”

祁月盯着對面保養得當，一身名牌的中年婦女忍不住眼眶發紅。

徐慧面色難堪，“你想說什麽？我知道……你一直怪我當年弄丢了你。”

明明她在自揭傷疤，可你看，根本沒人會在意，她到底痛不痛。或者人們往往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事情。

祁月深吸口氣，平複了下心情接着道：“您一開始就不喜歡我，看不起我。那麽您為什麽要認回我呢？”

終于問出口，答案卻也不那麽重要了。

祁月拿出一張銀行卡，“之前你們給我的錢都在這裏，以後如果沒有必要我們可以不用再見面了。”

徐慧心下一驚，氣得站起來直接甩了一巴掌過去。

“啪!”

祁月被打的偏過頭，一時之間有些茫然。整個人好似放空一般，不知道身處何地。

“媽!你在幹嘛!”祁烏震怒，沖過來擋在祁月身前。

祁月不敢眨眼睛，微微仰頭死命咬着唇。

徐慧慌了，“阿祁，我不是故意的……”

夏蕊跟着站起身道：“表弟，姨母她是一時氣極，表妹她不應該說那樣的話頂撞長輩。”

祁烏暴跳如雷，“你閉嘴!這裏有你什麽事!”

“阿祁!你怎麽能這麽跟你姐說話。”

此刻，祁月瘋狂的想逃離這個地方。

有人走過來，溫熱的掌心拉起她的胳膊。“走吧。”是熟悉的聲音，帶着令人安心的氣息。

于是，祁月就跟着他離開了。

瑩白的瓷磚倒映出太陽的影子，剛開了空調不久，空氣裏還很悶熱。房間深灰色主調為主，裝飾整潔，基本沒什麽生活的痕跡。

可以想見主人平時應該不怎麽過來。

祁月想，自己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好像是秦南陽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學校。

她搖頭。

至于，秦南陽為什麽會出現在哪裏，什麽時候到的，她不願細想。

“礦泉水喝嗎？”秦南陽打開冰箱瞥了眼問坐在沙發的纖細側影。

祁月點頭。

秦南陽遞出去的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擰開瓶蓋遞過去，祁月沒有注意接過道了聲謝。

那一巴掌太重，祁月的皮膚又格外嫩。現在左半邊臉已經腫的老高，隐隐充血，觸目驚心。

她小心抿了幾口水，冰涼的液體入喉，經過幹燥的嗓子，頓時舒服了不少。

秦南陽注視着她小心喝水的姿勢眉頭不自覺擰起。重新走到冰箱面前，蹲下身，沒找到冰塊，索性拿了一瓶罐裝冰啤酒過來。

“将就用一下。”

祁月讪讪接過，覺得自己此刻肯定很狼狽。低着頭，不想去看他什麽表情。

剛才同徐慧争鋒相對的氣勢蕩然無存

秦南陽拿出手機，下了個單。然後才擡起頭看對面要縮進沙發裏的少女。

修長的指節敲了敲茶幾。

女孩子睫毛微顫，掀起眼簾，眸子濕潤晶瑩，用眼神詢問他幹嘛？

秦南陽偏頭咳了聲，“玩游戲嗎？”

祁月原本以為會是當下熱門的手游，沒想到秦南陽站起身從房間拿了一盒機械拼圖出來。

秦南陽從底下拿出廠家給的圖形，“照着拼吧。”

祁月仰頭看了他兩眼，男人身高腿長，光是站着不動依然氣勢逼人。

略長的劉海垂下來到眼皮上方，有種慵懶的随性。他坐到對面的沙發上，過了會沒聽見動靜，從手機上擡頭。

“怎麽不動手？”

祁月舉着兩個鐵片，手足無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不會玩。”

秦南陽低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