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

十八

蔣霖西嘴裏說着神經病，心卻在不知不覺中沉淪。

車窗外夜色漸濃，華燈初上，身在異鄉，蔣霖西時常會覺得孤單。

特別是忙完一天工作後，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那種難以言喻的空落感總是異常強烈，一想到回家了也是一個人，自己吃飯，自己睡覺，他也曾動過談戀愛的念頭。

只不過對待愛情，他向來是寧缺毋濫。

因為這張臉，他從不缺少追求者，有男有女，唯獨沒有令他動心的那個人。

有時候看着身邊的同學陸續脫單，他甚至還想過找個合眼緣的将就一下。可想歸想，他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追其原因，大概是想把最美好的初戀留給那個能讓他怦然心動的人吧。

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蔣霖西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之中，腦子裏全是那句——小西，你來我這邊吧。

去廣州？

如此瘋狂，如此不切實際。

他竟然動搖了……

蔣霖西搖頭笑笑。

他和沈南星認識了不到十天，又隔着一個網絡，或許對方只是随口一說，也就他動了心、當了真。

……

回到家，沈南星點的外賣準時到達，還附帶一箱零食大禮包。

蔣霖西打開一看，裏面全是開心果，鹽局、奶油、椒鹽、五香、原味，五種口味，每種十包，沉甸甸的一大箱，吃到過年也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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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沈南星買開心果的用意，蔣霖西心裏暖意融融，又覺得他說那些話可能是認真的，畢竟他對自己真的很好。

草草吃了飯，蔣霖西把微信轉賬紅包全退了回去，不出所料，沈南星的視頻通話立刻打了過來，接通後，蔣霖西看到的依然是天花板。

“老板，我們都這麽熟了，我難道就沒有資格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嗎？”

蔣霖西習慣了叫他老板，叫着順口，又親切，還可以随便開玩笑。

沈南星沒理會他的調侃，而是問道：“你怎麽把紅包退給我了？”

蔣霖西順勢說道：“你都不讓我看你，我為什麽要你的紅包？”

“給你看了，你就要了？”

“看了也不要。”

沈南星笑了一下：“那就算了。”

蔣霖西也笑：“老板，你這人真有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看你，還要領你的情，收你的禮。按照正常情況，不應該是我出錢買你一次露臉的機會嗎？”

“你要真想給我發紅包，我也不會拒絕。”沈南星語氣慵懶，有意與他周旋。

蔣霖西忙問：“發了就讓我看？”

沈南星套用他的話：“發了也不給看。”

“沒意思。”蔣霖西甩給他一個大白眼。

視頻畫面突然一陣晃動，沈南星無可奈何的聲音飄入耳裏。

“說我有意思的是你，說我沒意思的還是你。哎，怕了你了……看在你今天受了委屈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給你看一眼。”

“真的？？”

“嗯。”

蔣霖西下意識地舉起手機，睜大眼睛盯緊屏幕，只見一個光潔而略帶骨感的男性下巴出現在視頻畫面裏的。

僅僅只看到了下巴，蔣霖西就敢斷定，沈南星絕對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長得很醜。

既然擁有如此完美又清晰的下颚線，臉型多半不會差到哪裏去，再随便搭配上鼻子眼睛，不說有多帥，起碼不會難看。

“老板，你別吊胃口了，光露下巴不夠看啊，我要看正臉，快呀，快呀！”

蔣霖西連聲催促。

“急什麽。”沈南星不慌不忙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真的很醜。”

“再醜我也要看！”蔣霖西才不信他，又催道，“快點快點，我等不急了。”

“唉，好的……”

沈南星長嘆一聲，聲音裏隐隐透着幾分寵溺。

畫面上移，一張帶笑的俊臉映入眼簾。

蔣霖西心頭微顫，一不小心竟看愣了神。

他看到的是一張挑不出任何瑕疵的面孔，五官精致，眉眼生得極其清隽，皮膚白皙素淨，不染纖塵，一頭烏黑蓬松的齊肩長發随意散落在臉頰兩側，襯得膚色愈發淨白如玉，典型的藝術家形象。

從小到大，蔣霖西總是聽身邊的人說他長得過分好看，好看到比女孩子還要漂亮，可他并不喜歡大家用“漂亮”二字來形容他，總覺得一個男生被人誇漂亮，并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必須要有陽剛之氣，才擔得起男子漢之稱。

然而，看着視頻裏的那張偏于陰柔的面孔，他又覺得男人長的美，也不是不行。

畢竟時代在變，審美也在變，眼前這位不就是一下子美到他的心巴上了麽？

沈南星見他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也不說一句話，竟然破天荒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沈南星之所以每次視頻都不願意露臉，正因為他太清楚自己的相貌在別人眼裏代表着什麽，說好聽點，搞藝術的，說難聽點，娘炮一枚。

可容貌是父母給的，他生下來就是這副模樣，他也無力改變。況且他長的并不醜，只是不夠MAN而已，恰恰他又留着一頭長發，時常被人誤認成女生，一走出去就被扣上了“gay裏gay氣”的帽子。

不過外界的言論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只擔心蔣霖西的看法。

他怕蔣霖西看不上他，他怕蔣霖西嫌他太女氣，他怕自己不是蔣霖西想要的那盤菜。

于是，他必須霸道一點，強勢一點，慷慨一點，多砸點錢，在蔣霖西的心目中樹立起一個高大威猛的形象，讓對方覺得他是值得信賴的，可以依靠的。

在沒有攻克蔣霖西之前，他從沒想過露臉，反正隔着網絡，人設可以自行打造，等根深蒂固後，再見面也不遲。

想法雖好，他卻低估了蔣霖西在他心中的分量。

蔣霖西一說沒意思，他便自亂了陣腳。他終究沒抵擋住心上人的軟磨硬泡，乖乖繳械投降。

對于自己的外表，他還是有點信心的，但在面對喜歡的人時，他也只不過是個陷入愛河的普通人，遇到不确定的事情，難免會胡思亂想，更何況蔣霖西看了他的樣子後沒給出一點回應，他猜不透對方的想法，忽然間就沒那麽自信了。

他把手機拿到一邊，佯裝鎮定道：“行了，都看了好幾眼了。”

視頻畫面又變成天花板，蔣霖西才堪堪回神。

回味着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蔣霖西十分後悔自己沒有截屏留念，不滿地嚷嚷：“你人呢？我還沒看清楚啊！”

“有什麽好看的。”沈南星岔開話題，“八點多了，陪我玩幾局游戲了去睡覺。”

蔣霖西不幹，“我還想看！”

“以後再看，上游戲。”沈南星霸總附體，直接挂斷視頻通話。

“……”

說句老實話，蔣霖西對他這種酷酷拽拽的個性還真沒半點抵抗力。

進入游戲，沈南星發來組隊邀請。

蔣霖西入隊後，笑着揶揄：“老板，你動作挺迅速的。”

沈南星打開麥問：“玩什麽模式？”

蔣霖西笑得更開心了：“您是老板，您說了算啊。”

沈南星：“……”

選擇經典模式中的小地圖，沈南星用最平淡的語氣說着最狂妄的話。

“我們打四排，不匹配，我帶你快速上分。”

“好哇！”

作為一個技術渣，蔣霖西偏偏就愛吃他這一套。

大神帶飛，這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嗎？

畫面跳轉，兩人進入山谷地圖。

山谷地圖只有海島地圖的四分之一大小，一局只能容納52人，裏面物資豐富，人口密集，節奏相對來說也會快很多。

大地圖一局差不多打半個小時，小地圖的時間幾乎縮短一半，十幾分鐘就能打完一局。打得好，輕松上分無壓力，打得不好，掉分也掉得快。

蔣霖西對沈南星的實力相當信賴，扛把噴子都能打天下，這一晚上帶他吃兩回雞，還不是小菜一碟？

登機之前，一想到可以升段位了，蔣霖西興奮地在出生島裏上蹿下跳，見人就捶，猶如山谷霸主一般，好不快活。

沈南星看着他鬧，嘴角的笑容一直沒斷過，直到正式進入對戰，才淡淡叮囑道：“跟着我，別亂跑。”

“好滴！”蔣霖西語氣歡快，滿心的愉悅不加以掩飾，“老板你盡情發揮，以你的技術拿個擊殺王應該不在話下，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絕不拖你的後腿！”

“嗯。”沈南星笑了笑。

不得不說，蔣霖西的彩虹屁總能把他拍得通體舒暢。

沈南星是個鋼槍型玩家，寧可鋼死也絕不茍分，之前隐瞞實力，純粹是為了好玩，他建小號的目的很明确，只為與蔣霖西談戀愛，什麽上分、吃雞統統都是浮雲。

今天卻不一樣，他特別想在蔣霖西面前證明自己。

主動送上門給大腿抱，沒有哪個技術渣能抵抗得住，他想證明給蔣霖西看，他很厲害，很強大，強大到令人震撼，日後蔣霖西一看到“吃雞”這款游戲，腦子裏全是他威武霸氣的身姿。

飛機駛入地圖邊界，是時候展示真正的實力了。

沈南星跳傘跳得幹脆利索，找準最近的房區，垂直而落，開傘後拉滿搖杆，保證兩人以最快的速度降落，他們落地進入房子後，後面跟着的兩隊人才接二連三地落下來，而沈南星早已撿好槍，趴在房頂突突一陣掃射，把來不及躲進屋裏的幾人全部打趴在地。

“有槍沒？”他問道。

蔣霖西：“有。”

“把他們都補了，刷一波傷害。”

“好的！！”

想要上分，一定要多拿人頭，多打傷害。

團隊戰中，誰率先将對手擊倒，人頭就算誰的，蔣霖西雖然沒本事拿人頭，但他可以跟在沈南星後面撿漏，不費吹飛之力拿下傷害分。

當然，這世上也只有沈南星才會心甘情願地把分讓給他，說了帶他上分，便毫無保留。

當蔣霖西舉着槍把跪在地上的三人全打成盒子時，沈南星又用狙擊槍撂倒了兩個。

“去補。”

沈南星牛逼哄哄地丢下兩個字，竄進前方的房子，他早就發現這間房子的二樓躲着兩個人，朝樓道分別扔了一顆手/雷和一個煙霧彈，手/雷爆炸，精準地炸殘了一個對手，他沖上樓就是一頓硬鋼。

一時間槍聲四起，戰況異常激烈，蔣霖西不由得提了一口氣，生怕他鋼不過那兩人。可還沒擔心到五秒鐘，槍聲便平息下來，耳邊是沈南星沉穩又磁性的聲音：“好了，都死了，還剩一個人，你去拿人頭。”

蔣霖西正在感嘆他的槍法出神入化，聽了這話，有點沒反應過來：“我去哪兒拿？”

“他在最左邊的圍牆後面，我去引他出來，你繞到他身後突了他。”

“哎喲喲……”蔣霖西嘴裏啧啧有聲，“老板，其實你才是陪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