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四

我們的心髒不會停止·四

“不是我!……都說了不是我動的手啦!”

賀今砰砰砰地敲打着透明牆面,震天響的敲擊聲回蕩在空曠的關押場走廊上,而一牢之隔外的晏卻對此充耳不聞。

“嗯,強度調大,再大點。”他指揮着小弗朗西斯操控激光板牆的厚度和強度,确保這座三米見方的牢房銅牆鐵壁嚴絲合縫,沒有一絲容納人逃走的可能。

“我怎麽可能會對鐘晚動手啊!”賀今一雙拳頭砸得通紅,然而她的雙眼比拳頭漲得更紅,“晏!你不相信我嗎!明明是他——”

他背叛了我們。

他握着我的手自殘。

他被博士和椿帶走,再也不會回來。

這些話,賀今說不出口,于是她的話語在半當中不自然地戛然而止。

“已經是最大了,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小弗朗西斯無奈地擡頭看向晏。

“嗯……”晏對牆壁的強度無法再上調表示了半秒鐘的遺憾,然後拔下操作板的鑰匙,連着從賀今那裏沒收來的個人物品一塊兒揣進了兜裏——通訊的移動終端、以及那副他送出的勘查用單片眼鏡。

“至少、至少……”賀今趴在透明牆上苦苦哀求,“把眼鏡還給我吧。”

“不、行。”晏對她殘忍地笑着,抄着兜轉身揚長而去。

“你……”賀今努力地瞪大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浮在空氣中的尾音微微顫抖着。她深吸一口氣,将顫抖的語調咽下肚,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視線盡頭之前,用盡渾身力氣洩憤地大喊。

“我最讨厭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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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

清晨的陽光照亮這座城池的時候,晏照例揉着眼睛從辦公室的沙發上坐起身,重複着閉着眼睛都能進行的沖咖啡流程。按響咖啡機的時候,戴着小貓睡貓的燕照雪眼神呆滞地打開辦公室的門,對上視線的剎那,晏立刻明白他也失眠了一整夜。

“給我來一杯。”燕照雪少見的放棄了他的草莓牛奶。

“你沒事吧。”晏的視線追随着他略顯遲緩的動作,“我這裏還有一包溜溜梅。”

“你自己吃吧。”燕照雪白了他一眼,“酗酒加熬夜,你是怕自己活得太久。”

“不是我想熬的啊!”晏抓狂地揉着自己亂糟糟的自然卷,“我一閉眼腦海裏自動播放賀今說她讨厭我的那句語音,三百六度無死角!我的心都碎成渣了,怎麽睡得着啊!!!”

“你把她放了不就好了,”燕照雪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以殺人未遂逮捕她是你一力促成的,咱們機構裏可沒人這麽覺得。”

晏端來兩杯咖啡,将茶幾上的移動終端打開,今早的新聞投影在浮空的顯示屏上。

“泰坦将處女航的日程提到了今天晚上,按照之前預告的,黃昏派必然有所動作。”他嘆口氣,“就一天,就今天一天,讓她老老實實呆在機構裏,之後怎麽賠罪都可以。”

“但我覺得她想要的可不是賠罪……好苦!”燕照雪一臉痛苦面具地放下咖啡杯,轉身拿了一大袋糖粉,“……總之,你得先有命來賠罪。”

“任務已經确定被我們行動隊接下了嗎?”晏有些意外,起身重新添了一杯咖啡,“一個隊員重傷未愈,一個隊員下落不明,這任務還能指派給我們?”他頓了頓,放低了聲音,“我沒記錯,內閣不是很厭惡我們這種改造體。”

“我爸親自指派的。”燕照雪冷笑兩聲,“大概等着咱們任務失敗,剛好把行動隊一鍋端了,到時候我就沒法名正言順的罩着你們幾個了。”

“……行吧,”晏聳聳肩,“那誰去?”

“指派給我們,具體是,指派給你。”

“噗……”他笑出了聲,“喂喂,這圖窮匕見了啊。”

一艘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巨大艦船,在連最高經營者椿本身都很可能為黃昏派所用的情況下,單獨指派一人潛入,燕照雪在接受命令的這一刻就感受到了不加掩飾的殺氣。

“會給你争取後續支援的。”燕照雪捏着鼻子,像是桃園結義一般義無反顧地将剩下的半杯咖啡灌下肚,“實在不行我陪你下地獄。”

“哈哈,謝啦。”晏起身,向着窗簾裏透出的絲縷燦爛陽光伸了個懶腰,此時此刻,他才感受到了一些還活在世界上的溫暖。

拾起身旁的槍袋挂在腰上準備去地下的練習場練練槍法,臨出門前,燕照雪忽然扭頭叫住了他。

“你打算……怎麽辦?”

“……盡量,帶他回來吧。”

他們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那個名字。晏擡起頭看着空空蕩蕩的辦公桌,就在昨天白天,他還看見那個少年坐在桌邊給新裝的機械義肢上油,上到一半,把油瓶一拍,跑來興師問罪是不是他将其中一瓶機油換成了橄榄油。

「啊,因為我的槍油用光了就稍微借了一下。」

「混蛋那你給我買瓶新的啊,用橄榄油替代算什麽男人!!!」

「喂算什麽男人不是這麽用的吧……」

昨天晚上下的單,今天早上就送到樓下了,可收貨人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染血的夜裏。

“真是的,”晏淺淺呼出一口氣,“自己偷偷開趴體就算了,至少給我們同事留張招待券啊。”

“招待券的話……哈……我這裏有。”

身後的門被人從外打開了,喘着粗氣的杏滿臉通紅,汗水一滴滴從額頭落下,似乎是這一大早上急匆匆跑來的。她半躬着身子撐着膝蓋,費勁地将手裏的移動終端舉起,浮空屏上彈出的郵件正是來自森文。

“今夜泰坦,恭候您光臨。”

->

将大汗淋漓的杏請進了屋,從角角落落搜羅出一些像樣的點心,兩個男人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在少女的對面,讪讪地對視一眼,尴尬而又不失禮貌地喝了一口各自的飲品。

原因無他,這個年輕的女孩兒從踏進屋子開始就止不住抽泣,氣還沒喘勻地一抽一抽,他們倆個男人除了靜靜擺上一盒紙巾,實在是不知如何插手。

“……抱、抱歉,”杏抱着紙巾狠狠地擤了鼻涕,擦擦淚擡起頭,“我以為森文不會再跟那些人有關聯了,也一直跟姐姐這麽彙報的……”說着她四下張望起來,“诶?說起來,賀今姐姐呢?”

在屋子裏關着呢——這可說不出口。晏抿了口咖啡,睜着眼睛扯瞎謊,“出去執行任務了。”

“是不是跟泰坦有關的!”杏猛地向前傾身,“我也要去!”

“這不是你能插手的。”晏幹脆地拒絕,“這個邀請函由我們收管,在這兒吃了午飯,下午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杏擰起了眉頭,眼眶又紅了一圈,“哥哥會跟你說一樣的話,我讨厭他!”

晏腦袋開始嗡嗡疼,昨晚的噩夢好像又重回現實。燕照雪默默看着鬧脾氣的女孩兒,她低着頭連續按掉了終端上好幾個通訊,按到第五個的時候他看不下去了,伸出了手。

“給我吧,”他說,“你哥哥……叫希澤對吧,你不想接我幫你接,他也只是關心你。”

“……”杏抿了抿嘴,猶豫了片刻,還是将移動終端乖乖地交給了他。

結果下一個電話卻從晏的衣兜裏響了起來,是賀今被沒收的移動終端嗡嗡作響,接起的第一刻,少年喘着粗氣的焦急聲音立刻傳了出來。

“不好意思……賀今姐姐,我想問一下我妹妹有沒有去你們那邊?”

杏拼命地給晏比着噤聲的收拾,晏笑眯眯地回了一個OK,轉頭不眨眼地就把人賣了。

“她在我們這。”假裝看不到對面被打擊到呆若木雞的少女,“有空來一趟把她帶回家嗎。”

“我不回去!我要去泰坦!”杏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搶過聽筒大喊,“哥哥!你也知道我們之前做了那麽多對不起森文的事情,他現在陷在這種危險的事情裏面,我怎麽能裝作視而不見!”

希澤的語氣也跟着暴躁起來,“你也知道這件事危險啊!把這種事交給擅長做這種事的人不好嗎?你跟着去只能礙手礙腳地添亂!”

“可是我覺得我可以說服森文!”

“你不能!”

“不試試怎麽知道!”

“你要搭上命去試嗎!”

“可是我們不是就是欠了他一條命嗎?”

“……”情緒激昂的少年忽然沉默了,像是一個被卡在最高點的過山車戛然而止,然後有些氣勢不足地重啓,“我、我只是為了你好才——”

“抱歉打擾一下二位,我想說些你們年輕人不愛聽的大道理。”燕照雪嘆了口氣,“為了對方設想的心态沒有錯,但是擺不出足夠的證據和充分的理由,一味地用「為你好」作為阻止對方做某件事的論據,太狡猾了。”

晏感覺自己被戳中了脊梁骨,背後涼飕飕的。

“請二位放平心态,好好思考彼此想要的是什麽,怎麽樣做才能使彼此感到快樂、不留遺憾。”燕照雪掃了一眼渾身僵硬的晏,“否則的話,所謂的「為你好」也不過是過度保護的單方面任性罷了。”

“……”

“說回泰坦的事情,”燕照雪緩了緩語氣,“我剛剛檢查了郵件,這封邀請函是指明發給杏的,也就是說,只有憑借着杏的身份證件和生物信息才能登船,同時邀請函允許杏攜同另一位乘客登船,”他頓了頓,“也就是說,最多兩個人可以上船。”

“就是說,”杏眼中爆發出興奮的色彩,“必須由我帶着你們當中的某一個人登船……”

“我必須提前申明,”燕照雪打斷了她,“我們有自己的非正常登船方式,也有一定的仿真生物技術。這當然會存在一定的風險,但并非一定需要借助這封邀請函或者你的力量。”他提高了音調強調,“我們不會強迫普通市民做任何事,一切以自願為原則。”

“那我——”

“對于未成年人來說,你現在律法上的監護人,也就是你的哥哥希澤對這件事也有決定權。”燕照雪不得不再次打斷興奮的少女,語氣緩慢卻不容置喙,“請你與他好好商量,傍晚五點之前給我答案。”

->

篤篤篤。

規則的敲門聲響起,每一聲的間隔都仿佛是掐了秒表一般平均。小弗朗西斯無數次吐槽他腦子裏埋了個機械表,但騎士認為這只是習慣使然。

低沉的請進聲從屋裏傳來後,他像往常一樣推開辦公室厚重的木門。首輔魁梧的背影從窗邊投下,他背對着自己,視線落在屋外,并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騎士在他身後站定,向他微微屈身一禮。燕珏卻揮了揮手,讓他也站在窗邊。

日頭已經漸漸偏西,午後的陽光晴朗,暑氣逼人,樓下的草木青蔥。石子鋪成的小路裏人影穿梭着,騎士眯起眼睛定睛一看,是步履匆匆的燕照雪。

“他還在為隊員的任務尋找支援,我明明都跟他說了別白費力氣。”燕珏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側過頭看他,“身體恢複得如何?”

“皮肉傷,已經沒事了。”騎士恭敬地站直了身子,“如果燕隊長需要支援的話,我可以上場。”

“不,不用。”

“……但,”騎士稍稍擰眉,“首輔大人,恕我無禮,僅派出一人去執行如此大型的任務,未免有些……”

“嗯——連你也這麽覺得。”燕珏似笑非笑輕嘆一聲。

“首輔,我不是質疑您的意思……”

“不,”燕珏再次否定了他,“偶爾我也會覺得自己上了年紀,決策有些偏頗。”

“呃……”

“二十年前鎮壓實驗區收繳的戰利品倉庫裏,還剩些破壞力頗大的武器吧,我記得那個叫……”他眯起眼睛,仿佛在回憶着什麽,“自動反擊戰術骨骼機兵……來着?”

騎士猛地一怔。這是在研發世界樹期間産出的副産品之一,在出廠之初便因為過于偏激的戰術代碼而顯示出極強的攻擊性,被暴力鎮壓至今,用來對付這艘巨艦确實合适,但——

“當初為了防止誤啓動造成傷害,我們把內部的自動戰鬥程式都删除了,”他擰起眉,“現在要重啓的話,需要內置操作員……”

“不是有個很合适的嗎?行動隊裏那個能與機器交流的女孩兒。”

“曉笙?”騎士愣了愣,“可她前陣子剛接受了心髒手術,現在還……”

“微創手術罷了。”燕珏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再者,她的弟弟還被困在那艘船上,她應該很想上船吧。”他拍了拍仍在發愣的下屬,嘴角的弧度逐漸狡猾。

“我們應當有成人之美,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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