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 十四
我們的心髒不會停止·十四
知道自己心髒埋着炸彈的那一刻開始,曉笙就開始迅速思考解法——比起拆彈那種童話般兩全其美的解決方式,她花了更多心思考量如何讓自己爆炸帶來的損害降低到最輕。
博士将她禁锢在這裏,怕是為了等她的倒計時結束,好将所有人一并炸死,這是萬萬不可的——至少,她要在倒計時結束前離這艘船越遠越好。
可可倒是能馱着她飛到遠一點的地方,但……她看着努力将自己從機械爪中鑿出來的金屬雞,放棄了這個念頭。那麽眼下最優解就是跳船,在船體與城市的半空中的合适範圍內引爆,這對時間的把控精度要求極高,稍微錯失個兩三秒就可能波及無辜。
……
那麽,只要在她降落到一個合适高度的時候,有人将她的心髒炸碎,将炸彈提前物理引爆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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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笙用最短的時間向在場所有人說明了定時炸彈與最優解的情況,與此同時,賀今給晏去了通訊,印證事實的同時試圖尋找求死以外的解決方式。
“炸彈的資料我已經拿到了,正在分析,也給你們傳一份。”晏的聲音急促,機械運作的滴滴聲響從旁隙傳來。
“這種炸彈的特點就是體積小、強度高,足以将一整艘泰坦毀得連碎片都不剩,當然也就不存在艦船墜落傷及無辜的情況了……媽的,”晏忍不住咒罵,“他媽的,從一開始首輔就想把我們連黃昏派一并無害化處理了。”
“有沒有拆彈的方式?”賀今追問。
“正常的方法應該是,進行心髒手術,将微型炸彈取出來然後再考慮拆彈。”晏的語氣一沉,“就算不考慮拆彈的時間,做手術取出就已經……”他頓了頓,“我勸你們別考慮正常的拆彈方式,要是有,首輔也不會為他的寶貝兒子幾乎傾巢而動了。”
“啧。”燕照雪頭疼地揉着太陽穴,“機構怎麽說。”
“……曉笙的方法是最好的。”晏将模拟方案的演示模型發了過來,“機構內部提出的方案也大同小異,如果順利的話……”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像是在舔刀子一樣刺痛,“甚至能利用爆炸的餘波稍稍改變艦船的航向,使它在最近的大樓樓頂迫降。”
燕照雪湊了過來與賀今一同将演示模型看完,卻久久不能吐出一個字。
“……總之,引爆炸彈的時機這邊可以進行測算,”晏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就你們在嗎?那姐弟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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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今轉頭看向船舷邊的兩人,曉笙自始至終安靜地站着,她身旁的鐘晚總想開口,卻又重新沉默。
“除了……”他轉頭向賀今求助,“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賀今與燕照雪面面相觑,不忍心向他點頭。曉笙反而雲淡風輕地看着拿過賀今的移動終端,“告訴我,還有多久。”
“呃。”晏難得地一梗,“現在……三分三十,二十九……”
“你做好覺悟了嗎?”曉笙校準了計時器,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
“可是我——”
“沒有什麽可是的,”曉笙打斷了他的吞吞吐吐,她舉起少年的手指向自己的心髒,“遠距離瞄準精小物體對你來說不是難事,我知道的。”
“但、但讓我瞄準你……”鐘晚茫然無措地搖着頭,“我做不到!絕對不可能!”
“這樣嗎,那算了,我自己來。”曉笙向燕照雪伸出手,“隊長,備用槍借我一用。”
燕照雪沉默了片刻,在計時器倒退進兩分整以內的時候,他将冰冷的槍械放在了少女平攤的手掌上。
沉默的那段時間之內他每一秒都在想怎麽拒絕對方的請求,可無能的他想不出任何保全所有人的對策。他的一條命死不足惜,但這裏還有鐘晚和賀今、有更加無辜的杏,甚至艦船之下還有數千數萬平凡市民的性命。
他想說點什麽,但看着少女眼中的決絕,到嘴的話瞬間成了冠冕堂皇的無用之辭,他只無能地張了張口。
“……對不起。”高大的男人從喉嚨裏擠出了三個發抖的字。
“不行!不能給她——”鐘晚尖叫着撲了上來,卻被曉笙一個肘擊狠狠敲在船舷上,深色的血從他支離破碎的身體裏滲了出來,落在甲板的木頭上發出粘稠的悶響。
雙胞胎的姐姐從來沒有用這麽冰冷的姿态對待自己的胞弟,賀今掩着嘴用力地吞下了驚叫,想去船舷邊将鐘晚扶起來,卻在曉笙淩厲的眼神中止住了步伐。
“鐘晚,這就是你想最後對我說的嗎?”她垂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佝偻背脊不停嗆血的弟弟,“明明事情走到這一步,是你一手促成的。”
“姐……”鐘晚摸了摸唇角的血,苦笑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是啊,我很失望,”曉笙眯了眯眼,“對我自己,因為讓你變得這樣偏激的,恰恰是我。”
“……”鐘晚愣了愣,雙眸微微睜大。
“你應該不記得了吧,你小時候身體特別差,”她偏過頭,輕輕摸了摸少年柔軟的發絲,像是要把這個觸感銘刻在骨血裏一樣,“似乎雙胞胎很容易在母體之內争奪營養導致其中一個發育不良,你的心髒尤其糟糕。”
“有一次你真的快死了,我很害怕,于是我跟父母商量,把我的心髒換給你。”
“什——”鐘晚渾身一顫,心髒似乎在回應着原主人的呼喊,深處傳來糾擰的絞痛。
“我的身體其他髒器很健康,心髒稍微弱一些,依靠醫療技術也可以靠其他髒器代償,對身體影響不會很大。而你,沒有一個健康的心髒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你能明白嗎?”她的眸色濕潤,蒙着月色皎潔的光,“我心甘情願代替你承受那些痛苦,想讓你過得輕松一點,這是我作為姐姐最大的心願,但……”她搖了搖頭,“似乎完全事與願違。”
“……”
在那些混雜着悲傷苦楚、絕望不忍的目光中,她一步步踏上船舷邊緣。喧嚣的夜風揚起長發與裙擺,腳下的建築群模糊不清,一瞬間恍惚讓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噩夢前夕那個黑沉的夜,仿佛深淵巨口般将無數魂魄吞噬——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被吞噬的輪到了她自己。
心情……并不如想象中暢快。她閉着眼睛想起了賀今在耳邊說的話。死亡,除了徒增悲傷與遺憾之外,竟然如此軟弱無力。
“鐘晚,這些年歲教會了我很多,但我似乎已經沒有機會好好地将那些都教給你了。”她将只剩一分鐘的計時器緊緊抱在懷中,給槍械上了膛,“原諒我,用這種方式将大道理灌輸給你。”
“我懂了,我已經懂了!我不應該輕賤生命!!”鐘晚狼狽地爬起身,想要抓住她的一片衣袂,卻被腳邊的一顆子彈絆住了腳邊,再次重重跌在甲板上。
血跡沿着木板的紋路蜿蜒攀爬,在月光下顯得刺目。曉笙不得不眯縫着眼,端着冒煙的槍械在他身邊又接連開了幾槍。
“你根本不懂。”月光凝在她的眼裏,冷得猶如千年霜凍,“你覺得愧疚只是因為杏和賀今對你太好了,你還是想毀了世界樹,想複仇,想炸毀這艘船讓腳下的千萬無辜生命為你的理想陪葬。”
“……”鐘晚啞然,像是被人按上了靜音鍵,被幾枚子彈釘在原地,吞吞吐吐地爬行着,拖出一道黑沉沉的血痕。
賀今在晏的指示下将自己的移動終端接入系統內網,反複測算的模型顯現在浮空屏上,明确地指示她該在什麽時候跳船、什麽時候開槍,精确到毫秒的數字無情地跳動着,燕照雪忍不住一拳砸了進去。
虛拟屏幕沒有實體,他的拳頭輕而易舉地穿過屏幕,卻改變不了任何一個冰冷的數字。
“倒計時……一分鐘,三十秒之內,”晏的聲音聽來異常幹澀,艱難地吐字,“你準備好的時候,跟我說。大概三秒之後會落入安全推薦距離範圍內,到時候我會提醒你,你——”
他說不下去了。曉笙戴上耳機緩緩吸了一口氣,喉管被冰冷的空氣刮得生疼。
“賀今,”她将可可放在她的懷裏,盡量不去看少女哭成淚人的面龐,“可可就交由你照看了。”
“不、不……”
“放心,我的心髒不會停止跳動的。”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點了點她單薄的胸膛,“它在你們每個人的這裏,對不對?”
賀今點頭,又搖頭,卻阻止不了細膩的皮膚從掌心劃過,最終化作一抹微不足道的溫熱彌散在冰冷的夜裏,像是天邊的一朵雲輕輕地飄走,像是一顆細小的星子被月遮掩,像是一根斷了線的風筝搖晃着被風帶到伸手不能觸及的遠處。
她曾經最愛的風筝啊,那麽溫柔、那麽輕盈、那麽善良,她精心地為她塗上色彩,撫平傷口,然而再多的精雕細琢也無法阻止突如其來的風暴,讓脆弱的軀體被刀子般的風刃刺穿、隕落、熄滅。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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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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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屏上的時間依舊在不管不顧地前進,在秒數進入「三」的剎那發出尖銳的鳴響。這一瞬間,賀今的眼角餘光瞥見一道殘破的身影從身旁劃過。
“鐘晚!”
她以為鐘晚要自尋短見,伸手想拉住他的衣擺。少年卻在船舷邊止住了腳步,端起手臂裏的炮铳,瞄準、點火——一氣呵成的動作,讓炮火向着腳下飛速遠去的黑影射出。
明亮的炮火在黑夜綻開,眩目如白晝,剎那如昙花。緊接着接連不斷的、酸澀的、濕潤粘稠的液體一滴滴從天邊落下,像是鮮血一樣砸在所有人的皮膚上,洗也洗不掉。
賀今仰起頭,夜空陰雲密布,星月無影。
下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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