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帶孝三年
帶孝三年
宮女衣裳盡濕,皇上蹭的站起:“快宣太醫!”
一衆人烏泱泱地趕往養心殿,除了皇室中人,其他人都候在殿外。
“将近十載,宮裏都未再添丁。這胎若是男嬰,也是大喜之事。”餘辭說這話時神情閃爍,拉着陸緋的手緊緊握住。
陸緋拍了拍她的手背,餘辭的身子才松開來。
聖上正值盛年,未嘗不能再活個幾十載。到時候這胎男嬰長大,不論是年紀還是老來得子,聖上屬意立他為儲,也甚有可能。
宮裏有七個公主,卻只有兩個皇子。眼見太子賢德,九皇子庸碌,東宮之位本是穩當得很。可如今若是又添一子,局面便撲朔迷離起來。
“皇上,奴婢害怕。”落水的宮女期期艾艾,摟着皇上并不放手。眼神中有得意之色。
“朕在你身邊,還有什麽可怕的?”皇上立屬司禮監:“陳宮女懷有龍嗣,大功一件。即日起封為陳妃,若是誕下皇子,進為貴妃!”
宸妃在一旁掐破了手心,自己苦心經營多年,誕下的也是皇子,都尚未進為貴妃。一個卑賤的宮女,卻能如此輕易地壓在她頭上?不能夠。
可笑的是,她也叫“陳”妃了。
皇上大喜過望,并沒有注意宸妃陰沉的眼神。他想起陳妃乃餘辭救起,一時間對餘辭大為改觀:“餘愛卿有功,你所說之事我應允了。另外,餘愛卿食邑增至三千戶,賜黃金萬兩。”
“臣叩謝皇恩。”
餘辭略顯冷淡,倒是陸緋因指婚一事,心裏歡喜異常,若不是場面不合适,她都要摟着餘辭跳起來。
皇上此番作為,明白人都知,聖上極為重視這一胎。至于為什麽?俗話說“男人不能說不行”。不過也可能是九皇子和太子相争,讓皇上分外感念父子之情。
太醫把過脈,有些顫顫抖抖地撲在地上:“娘娘這一胎,胎像極為不穩,需要多種名貴藥吊着。若是過半月有餘未有差錯,那便是保下了。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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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皇上冷呵一聲,一盞茶杯頃刻砸到太醫頭上四分五裂,怒道:“若不是,那你就提頭來見!”
陳妃在宸妃那裏受了不少苦,如今一飛沖天,自然是面露得意。她撒嬌着道:“皇上,奴婢害怕。驚着奴婢肚裏的小皇子就不好了。”
“朕知道了。你現在是妃嫔,應該自稱臣妾。”
“妾身知道了。”說完,陳妃沖宸妃得意一笑。
姚皇後對皇上這些糟爛事,已經無動于衷。向來得寵的宸妃,可就氣歪了一張臉。
禦花園裏,皇上下了朝便陪着陳妃散心。
“妾身以前身為宮女,覺得這宮裏很大很大,大到幾年也見不着皇上一面。如今有皇上相陪,又因懷有身孕,又覺得宮裏着實太小,待得人煩悶。”
陳妃靠在皇上懷裏,說着嬌慎的話。
“愛妃若是覺得煩悶,朕叫人吹打起來。不知愛妃可喜歡聽戲?”
“但憑陛下做主。”
宮裏難得唱一回戲,又因皇上說人多熱鬧。一時間宮裏的大小嫔妃都趕了過來。
這第一出戲,唱的是《窦娥冤》,皇上忍了;這第二出戲,唱的是《貍貓換太子》,皇上也忍了;這第三出戲,唱的是《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皇上再也忍不不住,擡腳踹翻了案卓。
天子一怒,震得衆人匍匐在地。
“你們是在說朕昏庸至極嗎?還輪不到你們來教朕如何做事!”
陳妃立即凄凄然道:“都怪臣妾不會點戲,讓陛下心生不快,實乃臣妾之過。”
看着陳妃哭得梨花帶雨,皇上扶起陳妃,寬和地道:“你又何錯之有?都是你宮裏的下人起了蒙蔽之心。她們欲借着你的手,來教朕做事。”
又發怒道:“将陳妃宮裏的宮人都換一批,發配到雜役司!”
“皇上冤枉啊!皇上冤枉啊!”
宸妃在一旁怒極反笑,從第一出《窦娥冤》出來,她就心生不妥。後來陳妃果然将她一軍,還借聖上的手,換了她指派過去的細作。
高啊,是她小看了陳妃。
夜裏皇上摟着陳妃入睡,陳妃突然感到身下濕透了。孕婦失禁也是常事,她怕皇上嫌棄她,就未敢出聲。直到到血腥味,卻已是悔之已晚。
養心殿裏一片慌亂,這一胎,終未保住。
“皇上,陳妃娘娘的身子,本就帶不住胎。這一胎滑落,實乃娘娘身子虧損,并不是他人加害!望聖上明鑒!”
皇上神态疲憊,揮手讓人退去。過好一會兒,養心殿裏傳來聲音:“宣崂山道人。”
“聖上這一皇子,本是天上仙人下凡,帶着功業降臨我朝。如今仙人歸位,老道懇請皇上,禁止天下嫁娶,為期三年,為小皇子帶孝。”
“準。”皇上倚靠在龍椅上,陳妃哭哭啼啼的樣子浮現眼前。作為皇上,他本就子嗣單薄,莫不是上天在懲罰他?
“太子囑托的事,老道辦妥了。”一處幽靜的棋室,崂山道人正和趙秉元下棋。
趙秉元拱手作揖:“有勞道長。”
崂山道人滿面慈祥:“就是不知殿下心儀的那位姑娘,可知道你為她如此謀籌?”
“從一開始的姚真真之死,你特意将九皇子的野心點在明面,加重了皇上對九皇子的忌憚。聖上便不會将餘辭嫁與他,以免其勢力愈加龐大。人是九皇子殺的,可行賄一事,卻是你做的。”
“再通過小皇子之死,讓天下帶孝三年,你的婚事便也會延後,餘辭就暫時不用委身與側妃之位。如此種種,還順帶打壓了九皇子一黨。這其中每一件事,每一步,你都将其運做得很好。這份胸中丘壑,下棋的手段,實在令老道佩服。殿下将來,定會是一代明君。”
“就是這婚事,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三年期滿,殿下意欲如何?”
趙秉元落下最後一子:“你輸了。”
又押了口茶緩道:“三年,足矣發生很多事。”
“殿下,暗九來了。”趙秉元身邊的心腹青渠躬身禀報。
“帶她來見孤。”趙秉元辭別崂山道人,前往寺中內室。內室裏供着一尊玉觀音,香霧渺渺。打開機關,只見玉觀音背後的牆壁轟然打開。
“屬下拜見殿下。”來人一席黑色披風,挑開帽子露出真顏。
竟是陳妃。
陳妃醫術精湛,懷孕和流産現象都是用藥所致。
只見陳妃緩緩道來:“夜裏睡熟時,屬下悄悄給聖上把過脈,聖上的身體不容樂觀。這幾年聖上為求長生,吃了不少丹藥。丹藥裏殘存丹毒,對身體虧損極大。至于這背後是何人指使,屬下不敢說。”
趙秉元一下下地敲擊桌面,自己父皇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但也不是一個昏庸的皇上。邊界梁國虎視眈眈,梁國皇上精益求精,一直希望能拿下楚國。
而皇上內侍中,大太監嚴重祥祖籍便是梁國。
趙秉元思索半響後,道:“有你的調理後,聖上還有多少時日?”
暗九陳妃有些彳亍道:“屬下竭盡所能,也只能保住兩年觀景。別看聖上現在龍精虎壯,實則內裏早就垮了,略有些回光返照的意味。”
“退下吧。”
趙秉元低垂眼睑,神色不明。
他突然想餘辭了。
“太子殿下怎得突然來訪?”餘辭出來恭迎趙秉元時,還有些喃喃自語。要知道,現在已經是三更天。
“陪孤喝一杯?”
趙秉元的話,餘辭不敢不從。淺嘗一口後,卻被辣的吐出來:“殿下,臣實在是不會飲酒,這酒也太辣!”
趙秉元既沒有發怒也沒有打趣,他今夜需要一個傾聽的人。喝酒,只是為了回憶起來,不那麽痛苦。
“如果你的父親不待見你,對你從沒有過好臉色,一直寵愛幼弟。你恨了他許多年,如今卻知道他将要撒手,一時間,你也不知道是恨還是擔憂,只覺得沉重。”
趙秉元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餘辭一直聽着,後來她說:“有時候不是不恨了,而是算了。”
趙秉元仰天大笑,說了句不明不白的話:“他也算死在自己手上。”
大太監嚴重祥是九皇子舉薦的。
最慣着的兒子,卻要殺他。
嚴重祥名字雖老氣,但年紀尚輕,深得陛下的信任,才二十餘歲,就是天子近臣,皇上身邊第一得力的官宦。
朝野上下,尊稱他為“九千歲”。
只是這九千歲已經離開皇上約莫三年多,打出去的名號是皇上讓他效仿徐福,前去海外仙島,求取長生之藥。
在太子和餘辭看來,他是打着這個旗號,冠冕堂皇地去梁國送情報。
據暗三來報,九千歲已經返程,不需幾日,便會歸朝。這個人能力卓越,若是太子如九皇子般庸碌,這位九千歲,怕是早已把控朝綱。
“殿下,錦衣衛查到,九千歲嚴重祥不日歸朝,并帶回一枚仙丹。依臣所見,此丹萬萬不可食用。”餘辭一提到嚴重祥,就止不住地擔憂。
“你都明白,父皇卻不明白。”趙秉元飲完杯中酒,道:“今日之事,你且得裝聾作啞。”
餘辭躬身禀報:“是。”
九千歲歸朝,朝野上下恐都得震上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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