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賞月

第 23 章賞月

洛星月緩緩睜開眼眸，入眼是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四周的景物才逐漸顯現出來。

洛星月摸索着從床上下來，點了一盞燈，房間瞬間亮了起來。

他看向窗外，天不知何時就已經黑了，在不遠處謝明河住處的房頂上，坐着一個身着寬袖黑衣在賞月飲酒的人。

看身形像是謝明河。幸好今夜月亮很亮，不至于讓他被黑夜吞沒。

洛星月出門準備去看看，徒步走到謝明河居住的院落前。

常勝這次沒去通報，而是道：“陛下說，‘大人可以進去。’”

洛星月大步到院中央，望向坐在屋頂單腿曲起一手拿着酒壺搭在腿上正看着他的謝明河，“你今日怎麽有空裳月了？今日奏折少嗎？”

“不是，今日是一個人的忌日。”謝明河淡淡道。

“誰？”洛星月躍到屋頂同謝明河并排而坐。

謝明河喝了口手中的酒，“我的父皇，雖然并不想承認。”

“這我倒是忘了。”今日也是十年前陛下逼宮的那天。

“那日的月亮同今夜一般，一樣圓，一樣的皎潔。那天宮中死了很多人，包括他。”

“你後悔了嗎？”

謝明河道：“沒有。死亡也是他的選擇。”

“怎麽說？”洛星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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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帶兵闖入大殿時，他就已經服毒了。”

“先皇倒是果絕。”洛星月道。

“他那哪是果絕呀！”謝明河笑道，“他那分明是想解脫了。”

“這又怎麽說？”洛星月問。

“他也是嫡子，但他也是幸運。他未及弱冠前也曾鮮衣怒馬快意江湖，只不過，他二十歲時，被皇帝封為了太子，皇宮的明掙暗鬥也就在那是将他也卷了進去，之後就再沒能出來。”

“也是挺慘的。過慣了自由的日子，要再回宮經歷兄弟間的勾心鬥角，自是萬般不願，但也別無他法。若是他放棄皇位，他的兄弟就不會放過他，他只有登上皇位，才能保證自己能活。但這也算是他身在皇室的責任。”洛星月道，“那如果逼宮時先皇沒死，你會殺他嗎？”

“不會，我會讓他當個太上皇，當然也不會讓他過得太好。”謝明河道，“不過怕是有人不會放過他。”

洛星道：“誰不會放過他？”

“暗影中有一半都不會。”謝明河道。

洛星月擡眸道：“我想起來了，莫離小時候住的村子是不是被先皇派人屠了？”

“嗯。”謝明河道，“不止是他，暗影中有很多人情況跟他差不多。”

“你小時候是是怎麽逼上皇宮的？”洛星月知道問的有些傷人，便道：“抱歉，我好像不該問。”

“沒事，我早就不在意了。”謝明河道，“這還要多虧了師傅。”

原來，謝明河在三大家族接連遭難時，知道為鳳儀宮上下報仇的機會來了，于是就在一次下朝的路上堵住了準備回家的洛丘。

洛丘當時還是将軍。

謝明河道：“将軍請給本宮來一下，有要事相商。”

洛丘以為又是問自己府中不成器的二兒子，就跟了過去。

謝明河在一處犄角停下，道：“陛下馬上就要對洛家下手了，按陛下的性格出手定是要斬草除根的。若将軍有打算，本宮必全力相助。”

洛丘拱手道：“沒有，謝殿下好意。”

“沒關系，将軍若實在沒辦法，不如，”謝明河勾唇笑道，“變天。”

洛丘自然知道變天是何意，他怔了怔道：“殿下有法子？”

“有。”

謝明河說罷，洛丘立馬道：“殿下可多與将軍府書信往來。”

“好。”謝明河道。

洛丘的意思不就是隔牆有耳，他知道此事成了。

謝明河回到東宮後，立即寫信向洛丘提了借兵符之事。

不過第二日還是北部統領的莫離來給謝明河上課時在謝明河耳邊私語道：“殿下想造反？”

謝明河猛然擡眸看向莫離。

“別想了，暗影也不是吃白飯的。”莫離道，“殿下，可否算我一個？”

謝明河還是看着莫離，未動。師傅怎麽會幫他？

“陛下，可是騙了十幾年了。”莫離道，“我的父母乃是陛下派人所殺。”

果然。謝明河心想。

後來，謝明河設法說服禁軍統領，派莫離用兵符調地方兵力包圍京都，禁止有人進出，最後謝弈帶兵把守各個宮殿，他則帶兵去大殿找謝啓。

但到時，謝啓倒像是早就料定了結局，早早就服了毒，臉色慘白，手托着腦袋，眼眸半阖着，想是強忍着痛苦地低聲說道：對不起。”

說完這三個字，謝啓便合上了雙目。

謝明河試着去探謝啓的鼻息，他退了兩步。

謝明河道：“就這樣，謝啓死了，而我還沒做什麽。”

洛星月手托着腮，道：“那莫離怎麽會突然發現他的父母是先皇所殺？”

謝明河道：“也許是我有一次在禦花園的涼亭與莫離聊天。”

莫離道：“暗影很多人都是父母雙亡，後來被帶到暗影。”

謝明河道：“有沒有想過是父皇殺了你的父母？”

“殺人兇手就被我殺死了。”說罷，莫離不知想到了什麽匆匆離開。

三日後，莫離到東宮授課的時候問謝明河：“殿下，如果你當上皇帝當如何？”

謝明河笑道：“讓北燕富強，天下變得河清海晏啊！”

“談何容易。”莫離道。

謝明河道：“當時我不知莫離也有弑君之心。”

“這你倒是幸運，有莫離幫忙。”洛星月道，“先皇着也實是壞事坐做盡，才落得這個結果。”

“師父，你喜歡我嗎？”謝明河問道。

洛星月擡頭望向天上圓月，“或許吧，我還是不确定。”

“好，朕不勉強。”

二人在屋頂上坐着，皆是無話。

洛星月忍不住開口，“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謝明河想了想，道：“再呆會兒吧。”

“嗯。”洛星月道。

等了一會兒，謝明河道：“我教師父寫字吧。”

洛星月詫異地看向謝明河，道：“啊？你怎麽知道我字寫的不好看？”

謝明河立刻反應過來說話，忙道：“師父前段時間讓我寫過請貼，猜的。”

“這也能猜到，你還挺厲害。”洛星月奇道，“我小時候，家裏人都說我寫字難看。有一次，我不信邪，寫了副對聯挂在了書房，恰好有客人來書房，就看到了。”

那客人說：“牆上可是那位畫家的名作？”

“我就是從哪兒開始，能不寫字。就不寫字。”

“我寫字還算不錯，自認可以教的了師父。”

洛星月道：“明天吧。今日太晚了。明天讓你叫我寫字。”

“好。”

“我聽說紫陌小時候，是被你和清河王所救。你小時候先皇帶你們出過宮？”

“嗯。”謝明河道，“在我母妃死的第二年，他帶着朕和弈兒出了宮。當初恰好是上元節，街上人山人海，很熱鬧，弈兒一眼就瞧見了與四周繁榮景象極度不符的紫陌。”

“當時，紫陌在藥店門外坐着，發絲淩亂，灰色的衣服破的不成樣子。等我們走近了才發現她穿着的衣服是紫衣，只不過衣服又破又髒，這才讓我們都認成了灰色。”

“弈兒見紫陌可憐，便叫朕求了父皇，帶她離開。”

“離開前紫陌求我們給她弟弟治病，原本父皇已經同意了。可是去了以後發現她弟弟已經死了。”

“紫陌跟着我們回宮之後，謝弈一直将紫陌養到十四歲，才放她去的暗影。”

洛星月道：“那清河王得知紫陌死的時候，應該是傷心的吧？”

“嗯。”謝明河道。

洛星月道：“那他為什麽沒來紫陌的葬禮。”

謝明河道：“或許，是愧疚。”

“紫陌是因為我哥自殺，我哥的死雖是通天閣風雪堂堂主有關，但他不是什麽都沒做嗎？”

謝明河嚴肅道：“師父，如果我告訴你，他應該知道呢？”

“他知道。”洛星月不可思議地看着謝明河，“陛下，你也知道？”

謝明河早料到會如此，但還是很無措，他之所以告訴洛星月，是因為他知道就算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解答洛星月的所有疑惑。

謝明河雙手抓上洛星月的肩膀，似是想讓洛星月相信，“師父相信朕，朕在事發時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洛星月手握成拳，“難道之後也不知道嗎？”

謝明河放棄似的放下手。

洛星月看了謝明河一會兒，離開了。

洛星月回到住所，心情逐漸平複下來了。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方才為什麽會那樣做。

清河王再怎麽說也是陛下的弟弟，他不告訴自己不是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