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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方的雨,總是綿柔情長,帶着絲絲兒的涼意,直往心裏鑽。空氣中彌漫着一份壓抑,不一會兒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那奔騰的氣勢,濺起的水花,如同萬馬齊發。緊接而來的便是轟隆的雷鳴聲,似是要将整個夜空都要震晃。
蘇沫已經學會自己洗澡了,洗完後,她穿着粉色的睡裙,披着濕漉漉的頭發跑出來,忽地窗外一道雷鳴電閃,她吓得眼淚都出來了。
不知何時,許辰早已立在她的身後,将她攬在懷裏,雙手緊緊捂住她的耳朵。
蘇沫吐了一口氣,心神慢慢緩下來,轉過身去,連忙撲進許辰的懷裏。
她還是這麽怕打雷啊----
許辰将她抱起來,往房間裏走去,拿過一條幹淨的白色毛巾,幫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然後用吹風機将頭發吹幹。
耳旁回旋着吹風機轟轟的聲響,加上許辰在身邊,她倒沒有那樣害怕了。
頭發弄幹之後,蘇沫寫了一會兒作業,許辰知曉這家夥害怕打雷,于是便将畫板拿進蘇沫的房間,開始動筆畫起來。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整個天空都被卷入黑洞,雨一直在下,狂風卷着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玻璃上抽。
屋子裏有些暖,和着有些昏暗的光,一個靠着窗臺,坐在地上漫不經心地畫畫,一個坐在書桌上,埋着頭寫作業。
許辰時常會畫蘇沫,這個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女孩。
過了一會兒,許辰看看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課,蘇沫得歇息了。
蘇沫收好作業本,緩緩地爬進被窩裏,安靜地躺着,卻不敢閉眼睛,屋外還在打雷,這場暴風雨似乎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她根本就睡不着。
許辰拿過抽屜裏的故事書,坐在她的旁邊,翻開古希臘神話故事--《烏鴉座的故事》
“傳說太陽神阿波羅有個侍從烏鴉最愛說謊。有一次,由于烏鴉說謊,阿波羅誤殺了他的妻子科洛尼斯,使他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烏鴉因此被罰将身上漂亮的銀白色羽毛變成黑色,并永受幹渴之苦。因而至今烏鴉的羽毛是黑的,而且叫聲嘶啞難聽。烏鴉死後,天神宙斯為了告誡後人,把這只烏鴉升到天上化為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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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故事講到幾分鐘的時候,蘇沫便酣然入睡了,可今晚,許辰差些将剩下的故事講完了,女孩不僅一點睡意也沒有,反而越發的有精神了。
許辰合上故事書,語氣溫柔:“蘇沫,該睡覺了!”
“許辰哥哥,我睡不着,我想媽媽----”
女孩睜着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他的心忽地軟下來,不忍再勸她了,可已經很晚了,要是再不睡覺,明天上課只有打瞌睡了。
他将外套脫掉,也一同鑽進被子裏,将她攬在懷裏,鼻尖全是沐浴花香的氣息,女孩噴香噴香的。
“那今晚,我陪着你睡吧!”
“恩!”
蘇沫開心地點點頭,整個身子都蜷縮在他的懷裏,窗外繼續下着雨打着雷,可她卻一點兒也不害怕了。
不一會兒,女孩便安然入睡了,這場雨可是足足下了一整夜,他抱着女孩,女孩睡得極其踏實,一晚上,連身子都沒有翻。
次日,放學後,他需要買一些美術用書,便載着蘇沫先去了新華書店。
張老師交代要找一本安德森着的外國美術史,這本書有些難找,許辰帶着蘇沫去兒童用書的書架旁,讓她自個兒待在這裏先看會兒書,他找完書便過來接她。
蘇沫答應地好好的,并尋找着自己喜歡看的書。
找來找去,竟找不到一本愛看的書,因為那些感興趣的故事書,許辰都講給她聽了,再看這些聽過的故事,有些無聊。
于是乎,她便跑到書架那邊溜達了起來。
來到雜志處,她被雜志的封面吸引住了,上面的人物不正是媽媽啊,她怎麽會在雜志上呢?
蘇沫驚呆的小眼神傻傻地盯着那本書,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許辰已經選好了書走了過來,望着神情怪異的蘇沫,他叫住了她。
蘇沫緩過神來,指了指擱在書架上的那本雜志,哽咽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許辰哥哥,我想買下這本雜志。”
許辰伸手拿過書架上的雜志,有些好奇,六歲的她怎麽會對這種專業雜志感興趣,但也沒多想,便随手拿過一本,帶着蘇沫結了賬。
買完書後,蘇沫對這本雜志愛不釋手,一路回來,許辰都還沒弄明白女孩的心思。
待許辰做好了晚飯,女孩才緩過心神來,指着雜志上的封面人物,說道:“許辰哥哥,這個是我媽媽!”
這個雜志上的氣質美女是她的媽媽,這孩子,不會是思念成疾了吧,他認真地瞥過雜志上的女人,忽然覺得很熟悉,這個女人----
他一只大手拿過雜志,認真地讀着人物簡介:
寧夕,女,國家一級律師,CIETAC仲裁員,刑法學碩士,在她的律師執業十年來,一直在實踐與理論的前沿深究不曾停止,她的專業磨砺鍛造了一把無可比拟的專業神劍,在其領域自如揮灑游刃有餘,為國家為社會為中國的法治文明竭盡綿薄……
許辰看完,将雜志合上,神情有些不對勁了,他問道:“你媽媽叫寧夕?”
“嗯,許辰哥哥,我媽媽是有名的律師,你看,她是不是很厲害!”
蘇沫得意洋洋地說道,望着雜志上母親的照片沾沾自喜。
許辰閉眸,沉思了一會兒,青筋隐約隆起,也就是說,幫着真正的肇事者辯護,害得父親冤枉入獄的金牌律師便是蘇沫的媽媽,呵,他不禁噗嗤一笑,他還在想,叔叔為何這般掏心掏肺地待自己好,原來是心有愧疚。寧夕,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為了自身利益,幫助真正的肇事者辯護的女人,那張臉實在是可恨。
“許辰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蘇沫湊過來,傻乎乎地望着許辰,并往他身上蹭。
許辰冷漠地推開她,徑直朝着屋外走去,此刻,他不想面對那個女人的女兒。
“許辰哥哥----”
蘇沫哭着喊着跑出來,許辰走得很快,不一會兒,長長的身影已經縮成一個點,蘇沫竭力地追逐着,可是,她跑得太慢,根本追不上。
女孩就這樣傻乎乎地拼命往前追上去,追到前方,也不知許辰往哪個方向跑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哪個方向尋許辰。
不知不覺,夜深了,許辰待在一家清吧,聽着輕音樂,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知道寧夕的事情後,內心倒是沒有過多的躁動,只是覺得心底又多了一層涼意,為什麽他傾心付出的女孩,竟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倒是有那麽一點不甘心。
對世事毫不關心的他,不知怎麽,也會變得這般郁結。
風呼呼地吹,他的心忽然亂了,這樣的慌亂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此時,電話響了,許辰緩緩接過電話。
“許辰啊,我是叔叔,你帶着蘇沫去哪裏玩了,明早蘇沫還要上學呢,快些回來吧!”
“你是說—蘇沫不在家嗎?”
“啊,蘇沫沒和你在一塊?”
他一氣之下,怎麽把蘇沫給忘了,一定是她跟着追了出來,天這麽晚了,她會去哪裏呢,一想到這兒,許辰便覺得懊惱極了,瘋了似的滿鎮地尋找她。
夜深了,蘇沫一路追出來,追着追着,許辰哥哥沒找着,自個兒迷路了。
她只身待在轉角的咖啡廳,借着餘光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眼看着咖啡廳也要打烊了,怎麽辦,她找不到許辰哥哥,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過了一會兒,咖啡廳關門了,店員也離開了,周圍黯淡了,漆黑的夜空零星地點着幾顆星,涼風習習,心底掀起一陣涼意。
蘇沫蜷縮在角落裏,雙手抱着臂,不停地打着哆嗦,許是沒有安全感,加上這麽晚了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地方,她心底害怕極了,哇哇大哭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辰尋來了這家咖啡廳,在暗夜下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正躲在牆角哭個不停,這情景看着有些糟心,他就不該如此沖動,對她不管不顧。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許辰往前大步走着,來到女孩面前。
母親犯下的錯,為何要遷怒到一個才六歲的女孩身上,她什麽也不知道啊,就這樣給她判罪,這對她來說不公平。
長長的身影遮住了不遠處路燈照過來的餘光,蘇沫微微擡頭,看到許辰,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着他,怎麽都不肯松開。
“許辰哥哥----”
女孩清甜的聲音在他耳旁回旋。
他将她背起來,朝着家的方向緩緩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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