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檀香

第24章 檀香

偌大的辦公室, 黑白冷調的裝修在這時顯得分外冰冷,他就坐在沙發上,光線透過落地窗外照在他身上, 将陰影投在透明玻璃的茶幾上。

景檀站在門口, 手裏還拿着從淩華帶過來的文件。

片刻之後, 她邁進去, 将門輕輕掩上。

然後緩步走到沈闊身邊, 坐下。

他的側臉線條分明,深邃又迷人。就是因為這張太過俊朗附帶壓迫性的外表, 才讓景檀在和他相處的有些時候,無端氣場落了下風。

她瞧着他沒出聲,他忽而轉頭,準确對上她目光。

“瞧我做什麽?”他低聲。

景檀穩住慌亂一瞬的心神, 緩緩望向別處, 長卷的睫毛眨了下,輕細出聲,“是你把我叫過來的, 我不看你,視線往哪擱?”

這回答倒是叫人意外。

沈闊輕扯了下唇角。

“沒什麽想問的?”

方才沈時建大發雷霆, 她在門口也碰到了, 他招她過來,她也就老老實實坐在他旁邊, 沒有被吓到的驚魂未定, 也沒有按捺不住的探究欲望。

景檀重新望向他, 明眸烏潤清澈。

“如果你願意說, 我會當好一個聽衆。”

沈闊眸底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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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多年上輩人的前世櫃,如今将灰塵抖落的同時, 是否也能纾解心頭一二。

她目光清柔,他緩緩開口。

“還記得除夕夜那天我爸徹夜不歸麽。”

“他是去外頭陪女人。”

景檀微微放大瞳孔,“女人?”

關于沈闊的生母,她所聽不多,只知道在沈闊幾歲的時候便因病去世,而後沈時建也沒有再娶。

她還以為,是沈時建懷念亡妻。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沈闊輕嗤,“若不是老爺子始終不答應,恐怕許婉秋早就成了我後媽。”

許婉秋?著名女星許婉秋?

她早期在港區發展,事業正盛轉戰內地,如今已拿遍各類大獎,漸漸息影,長居京市。

沈時建竟然與她有牽扯,甚至...寧願惹怒老爺子也要在除夕夜離開老宅,和許婉秋待在一塊兒。

景檀疑惑,“他們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嗎...為什麽爺爺不同意父親再娶?”

既然都已對抗到除夕夜離家,沈時建的态度已足夠分明,而沈老寧願就這樣僵着也堅決不讓許婉秋進沈家的門。

這很奇怪。

“因為他們之間開始得太早,”沈闊沉聲,“早到他和母親婚姻結束之前。”

這、這不就是出軌?

難怪,沈闊與父親關系一直不好,症結在這兒。

“那父親今日來找你是為了什麽?”

“近期集團服裝支線在選新的代言人,我駁回了選許婉秋的提議,”沈闊冷笑,面色森寒,“他來找我讨說法。”

真諷刺,父子兩人關系疏離,今日匆匆趕來,只因沖冠一怒為紅顏。

還是讓母親在無數夜裏黯然傷神的紅顏。

他還真有臉。

景檀靜靜垂眼,倏然又擡眸看他。

“本來就該駁回,你沒做錯。”她大概猜到沈時建和他說了什麽,總歸都是一些不好聽的,“父親的話你別在意,就當一陣風吹過就散了。”

他望向她,眸底深黑。

第一次,有人這樣幹脆分明地告訴自己,他站在是非的正面。

這些年除了老爺子,沈家上下那麽多人,偶爾提到他早逝的母親,總會忍不住嘆氣,而他們惋惜的不是別的,而是怪徐儀太計較太鑽牛角尖,把自己困在不得丈夫關愛的怪圈裏,才致最後郁郁而終。

絲毫不提沈時建的不忠之過,甚至在多年後,主動勸沈老,哎呀您看時建和那個女明星這麽多年了,也挺不容易,要不就成全他們了吧?

春風柔和兩情濃,良人獨自淚盈眶。

母親的一腔深情在別人眼裏就那麽一文不值,何其悲涼。

沈闊看着景檀,眼神晦暗不明,嗓音低啞。

“你真這麽想?”

“當然,”景檀少有見他情緒如此低迷,頓了頓,想來沈時建的話是不是太難聽了,“父親有失偏頗,情緒激動時若是口不擇言,那也是他的問題,你要是真把他的話聽進去了讓自己不痛快,那才叫不劃算。”

她看着他深邃的眉骨,想起新年剛到沈家那晚他對自己說的話。

那時他說,別想太多,開心一點。

現在,她雙手托腮,略歪頭,用輕柔的眼望着他。

“沈闊,開心一點。”

她甚至揚起唇角朝他淺淺一笑。

她平日裏情緒總是平和無波,其實很少笑。

更少主動對他笑。

沈闊不禁失了神。

他在想,從前是不是有那麽一兩次,她也曾這樣對他笑過。

如果有,他為何會印象淺淡。

還是說,因為這次太特別,所以餘韻經久不散。

他其實還想說,關于上輩的事,暗中糾葛盤根錯節,包括這次許婉秋出現在代言人候選名單,也有江蘅英的意思,她這樣做的時候就料到今日這場父子鬧劇,而找沈闊的不痛快,無疑讓她大快人心。

江蘅英...曾經他将眼前的女孩也歸為她的陣營。

而現在。

他望着景檀,望着她明淨的臉龐,她彎彎如弦月的眉,她清透的眼。

“對不起。”他突然低低道。

景檀微愣,“啊?”

怎麽沒來由地,蹦出一個道歉。

“沒事,”他收了視線,斂了心神,這才想起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這個點不是應該在淩華?”

景檀揚了揚手裏的文件,“我來找研發部總監簽字,剛才走錯樓層了。”

沈闊粗略掃了眼那份文件。

一個簽字的活兒,讓她路上來回跑一個小時。

“怎麽成跑腿的了?”

“...就,過來送個文件而已,沒什麽,”景檀沒提和同事的小揪揪,起身,“那我去辦正事了,你忙你的。”

沈闊看着她走到門口,準備推開門。

“景檀。”他叫住她。

她回頭。

他隔着距離望她,眸似深潭,不知在想什麽,良久緩緩開口。

“今天臨時加了個會,晚些回家。晚飯你自己按時吃。”

就是這個事兒?以前他們也都是各自解決吃飯問題的啊,偶爾剛好碰上才一起湊合一下。

景檀略頓,點了點頭,“好。”

到研發部簽好字,景檀又趕回淩華,将文件交還給吳遠城,這才算完成了任務。

耽誤了這麽久,也到了下班時間。

她帶着電腦回了翡明苑。

原本沈老給他們安排了個阿姨,但沈闊和景檀白天幾乎都不在家,午餐在公司解決,晚上景檀偶爾加班或是和同事聚餐,沈闊更忙,應酬或是開會,都不常在家吃飯,就讓阿姨回了老宅,他們如果在家吃,就自己簡單做做。

景檀給自己做了個炒飯,吃完後收拾收拾,然後就到書房工作了,翡明苑房間特別多,她和沈闊各自一個書房,互不打擾。

今天因為那份文件耽擱了時間,整個下午什麽事都沒幹,她輕嘆口氣,想着今晚不可避免得熬上一熬了。

晚上,沈闊回來時,一樓所有的燈都關着,四周寂靜。

他以為景檀已經睡了,換鞋上了樓,推自己房間門往隔壁望了望,才發現景檀房門敞開着。

她睡覺一向會關門,而此時她也并不在裏面。

沈闊最後是在書房找着她的。

他敲了兩下門,随後進去,正好看見景檀挑燈夜戰。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景檀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短暫離開,看了眼他,“再過一會兒。”

沈闊走到她旁邊,看了眼屏幕。

密密麻麻的代碼。

也不知她幾時開始坐在這兒的。

“明天再繼續不行?”

景檀搖了搖頭,盯着電腦,“明天有新的事啊,這是今天沒做完的。”

沈闊淡淡垂着眼,看她漂亮的眉苦惱擰在一塊兒。

“在淩華壓力大嗎?”他問。

景檀還在敲鍵盤,一時沒注意聽他說話,“...什麽?”

沈闊瞧她那迷茫的神情,微眯了下眼,擡手将她電腦關上,“去睡覺,有事兒我和你領導說。”

“欸,你別,”景檀拉住他胳膊,“我們之前說過什麽?在淩華別讓大家知道我們的關系,你要真去說不就什麽都瞞不住了?再說,這是我的任務,該完成的,你別打擾我工作。”

她推開他的手,重新打開電腦。

沈闊氣笑。

這姑娘夠倔的。

景檀繼續敲了兩行代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态度是不是有點兒強硬。

剛才有點急了,她還沒用這種态度和沈闊說過話呢。

敲鍵盤的指尖停下,她慢慢擡眸去看沈闊。

...好吧,面無表情。

“那個,抱歉,剛才語氣有點兒沖,”她抿抿唇,“但我真的想做完再睡覺,不然心裏不踏實。我們之前不也說好了嗎,你不幹涉我工作上的事。”

她說話的時候站起來,往前兩步到他身邊,卻不想白日在辦公室那樣望着他,微微垂着頭,讓他只能看見她蓬松的烏發和鴉羽般的睫毛。

頭頂暖黃的燈光傾灑而下,他還能看到她盈白如玉的臉上,清晰的小絨毛。

那一刻他竟然有捏捏她臉蛋的沖動。

他迅速移開視線。

的确,這是她的工作。

他剛才為何說那些話。

“那你自己把握,”他偏頭,嗓音沉沉,“我先休息了。”

景檀眼睛亮了下,點點頭。

“好啊,晚安。”

工作日一晃又是兩三日。

這天下午,沈闊在博覽中心參加完峰會,坐車回集團。

這次的峰會太多企業受邀參加,方才結束演講時,好些人上前問他是否能留個微信,他都讓其與助理聯系。

他長期如此,故而手機裏關于工作的消息并不多,微信裏劃拉幾下,退出熄屏。

擡頭随意望了望窗外,看着公路兩旁的街景有些熟悉。

“是往淩華這邊的路?”他問司機。

“是的,沈總,”司機回答,“前面大概還有三分鐘路過淩華。”

沈闊淡淡嗯了聲。

剛拿起手邊的平板,他突然想到景檀這幾天在家經常待在書房,也不像其他姑娘家出去聚會玩樂。

他又想起前幾日她來集團找人簽字。

職場裏,這種事交給新人做是常态,但這常态裏多多少少包含着職位欺壓。

他沉吟半刻。

“到淩華時停一下。”

“沈總,今天日程表上好像沒有這一項。”助理說着,怕自己記錯,又翻出表格看了看。

确定沒有之後他回頭向老板确認,對上老板沉沉的目光,他愣了片刻,讪讪咽回到嘴的話。

黑色賓利停在淩華門口。

集團總裁突然來訪,直接驚動淩華高層。

一衆領導迅速得到消息,各自放下手裏工作,紛紛趕到公司門口,恭恭敬敬迎接。

沈闊下車便看見一衆人,其中的李總率先上前,“沈總,您來了。”

他揚着笑臉,背後卻在冒冷汗。雖然沈闊沒過一段時間會來淩華視察,但顯然不應該是今天,這預料之外的情況讓他非常不安,還以為淩華最近哪裏做得不好,讓老板不滿了。

進了淩華,沈闊徑直往研發部走。

李總跟在他身後,已急得擦額頭的汗珠,“沈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小人遲鈍,還煩請您明示...”

沈闊插兜,邁步往前,聞言瞥了他一眼,“無事,只是路過,想起成立不久的數融項目,過來看看。”

李總大大松了一口氣,“這樣啊,沈總您放心,這個項目進展挺順利的,研發部負責人上次開會還說效率還不錯呢...沈總您瞧,那邊便是該項目的小組成員。”

沈闊輕撩眼皮。

景檀坐在工位上,正和旁邊的鄒微說話,鄒微負責的部分這幾日慢慢趕上進度,就是這會兒程序報錯,景檀正幫她調試。

她倆正專注,聽到周圍有不小動靜,遲緩擡頭。

門口處出現一大堆人,晃眼望過去都是公司高層。景檀在衆人的竊竊私語中,注意到為首的沈闊。

他,他怎麽來了?

“天哪天哪,這這這怎麽一回事兒,”鄒微低聲驚呼,那陣仗像是天下大亂,“我們研發部出什麽事啦?怎麽所有大領導都過來了?”

陳妍瞧她那樣兒,挺瞧不上地嗤了聲,“中間那位,集團來的總裁,人家視察工作當然得高層陪着了。”

鄒微注意到沈闊,“呀,是他啊!”

“小點兒聲,”陳妍皺眉,随後小聲嘀咕,“瞧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可別給咱研發部丢臉...”

她便說邊摳着自己美甲,再擡頭,發現集團來的那位往她們這邊走來。

陳妍瞪大眼看着總裁停在景檀面前。

景檀內心的慌亂不比別人少。

她望着沈闊,想不明白他怎麽就到往這邊來了。

視察工作的話,不用挨個兒調查民意吧?

沈闊看了眼景檀神色,輕飄飄移開視線,瞧見旁邊的鄒微和陳良,微微點頭。

“來淩華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還順利麽?”

“順利,挺順利的,”陳良答話,面上難掩激動,“沈總,您還記得我們啊。”

“三位是貴校脫穎而出的優秀學生,借調到我公司研發項目,我當然有印象。”

陳妍找準時機插話,“是啊,這三位航大的學生挺不錯的,我們團隊注入新鮮血液後狀态有了提升。沈總,我對我們項目了解比較深,您看需不需要我為您介紹下具體細節?”

沈闊輕輕掃了眼旁邊這人。

“不用,”他重新瞧住景檀,語氣尋常,“淩華與峰迅的合作至關重要,對于現階段雙方的合作以及目前的工作方式,我想聽聽來自峰迅幾位同學的反饋。”

想不到沈總對航大來的這三位學生如此重視。

格子間人太多,研發部總監立馬安排出一間會議室,畢恭畢敬請四人進去。

沈闊讓他們坐,随意問了幾個問題。

大多都是陳良和鄒微在答,景檀還沒緩過神。

如果沈闊只是來視察工作,那單獨叫他們三個問話是不是顯得太特殊了些。

...他竟然這麽重視這個項目嗎。

“這位同學?”

景檀回過思緒,看見沈闊正輕叩桌面,眼神朝她看來,“對于淩華的工作環境,是否有需要改進的建議?”

她見他問得一本正經,還真像不認識她似的,腦袋轉得有點兒慢。

“沒,沒有。”

景檀平日可不這樣啊。

鄒微笑着挽住她胳膊,和沈闊解釋,“沈總您別見怪,我學妹是見着您緊張了,受寵若驚,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您可能不知道,她編程能力可是我們仨中最厲害的。”

鄒微說完,想了想,又覺着不對,“檀檀,前兩次在學校不是你帶着沈總了解情況的嗎?見了這麽多次,你幹嘛還緊張呢?”

...她哪裏是緊張了,就是現在這樣的情形讓她覺得好奇怪。

嗯,還社死。

景檀低頭,緊咬內側唇肉。

沈闊輕輕勾了下唇,轉頭問鄒微,“你們工作室來淩華的三人中,你倆都是女生,各方面多相互照應些。”

鄒微連連點頭,“當然當然,我們肯定相互照顧着,我雖然年紀比檀檀大,但工作都是她幫襯我的多呢...生活上我本來還打算和檀檀在附近合租個房子,但可惜檀檀說她已經租好了,也有室友了...”

沈闊慢慢打斷她的話,“室友?”

“是啊,上次我問檀檀的,”鄒微扭頭朝景檀确認,“我也沒過問太詳細,檀檀,你租的那房子幾室幾廳啊?還有沒有空的房間?”

當着沈闊的面,景檀耳根發熱,“就,兩個卧室...剛好住兩人。”

“啊,看來是徹底沒機會了,”鄒微癟嘴,不過很快想到個問題,“對方也是女生吧?那種異性合租的別答應啊,外面的人說不清楚人品怎麽樣,女孩子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景檀已經不敢去看沈闊,臉燙起來,聲音像蚊子似的,“學姐放心,沒有危險。”

她那時不過随口一說,是萬萬沒想到不久後這謊話竟舞到了正主面前。

當天晚上,景檀回了翡明苑,開門進屋後,看見沈闊已經到家。

他今天回來得挺早。

沈闊聽見聲響,往這邊瞧了眼。

“過來吃飯。”

景檀有點兒詫異,他今天竟然準備了晚飯。

換好鞋,放下包,去廚房洗個手,她走到餐桌前,見幾道家常菜一碗白米飯,都還是熱的。

沈闊見她坐下,轉身邁步朝二樓走。

景檀叫住他,“你不吃嗎?”

他淡淡回,“吃過了。”

景檀望着他上樓的背影。

有點兒奇怪。

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工作不順利?不應該吧。

難道是因為今天在淩華鄒微說的那些話?

景檀很快否定這個猜測。

怎麽可能啊,她是不得不和鄒微那樣解釋住所的事,他又不是不明白。

那他剛才不冷不熱的...

算了。

本來就是性格淡漠的人,她怎麽還指望着他有溫度了。

吃完飯,她上樓進了房間,洗過頭澡。

今日不用加班,她敷了一張面膜,在床上玩了會兒平板。

突然想起來,她今天答應借給鄒微一本關于數據庫的書。

于是放下平板,穿上拖鞋往隔壁書房走。

打開燈,書架上的書滿當當,屬于她的其實沒多少,主要是沈闊的一些,他自己書房那邊放不下了,就挪了些過來。

景檀在最高層掃到了那本書。

怎麽就剛好放在最高層了呢。

她瞧瞧自己身高,有點兒苦惱。

叫沈闊幫忙?

...算了,他的房門一直緊閉,萬一已經休息了呢。

再說,她不想麻煩他。

環顧四周,書桌旁的椅子是轉椅,她怕不穩當摔了。

最後她選中牆邊的單人沙發。

雖然重了點兒,但總歸穩妥些。

費了老大勁兒将沙發推到書架下,景檀脫鞋站上去,伸手拿書。

...還差一點兒。

踮腳再踮腳,可最高層都快到天花板了,景檀有點兒惱,索性站在沙發靠背上。

...快了。

就快要摸到,門口突然傳來兩聲“叩叩”。

她回頭,沈闊懶懶靠在門邊,看她踩着沙發站老高,挑了下眉。

就說剛才地板怎麽有刺耳摩擦聲,原來是她在搬沙發。

景檀被他瞧着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我拿書。”

“踩那麽高還拿不着,不知道叫人?”想起上次調侃她身高被怼,沈闊頓了下,不說什麽了,徑直走過去,“下來,我給你拿。”

景檀哦了聲,往下撤。

她告訴自己慢點兒,但腳上的保暖襪太滑,和真皮沙發一點兒摩擦力也沒有,一個打滑,身子失去平衡栽下去。

然後,她就壓着沈闊倒在沙發上。

他身上硬邦邦,景檀被砸得眼冒金星,渾身疼。

她緩了一會兒,撐着沙發邊想起來,手肘磕到了,使不上勁兒。

這才回味過來自己的姿勢,她是趴在沈闊身上的。

身子貼着身子。

最要命的是...她沒穿內衣。

他比她略高的體溫透過衣料傳過來,景檀被燙得臉燒紅。

“...抱、抱歉,”她這下是徹底結巴了,腦袋空白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我我,我現在就起來...”

胸膛被沉甸壓住,像觸着面團,柔弱無骨。

又是那股清甜的香味。

沈闊倒在沙發上,看見她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

她結巴着要起來,手掌撐着沙發,在與他分離的那瞬間,竟有一瞬覺得空落落。

他攬腰,手臂收緊。

景檀又撲到他懷中。

她擡頭,發絲微亂,眼裏的慌亂未經掩飾便悉數落入他的黑眸。

沈闊望着她,慢慢擡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暖玉似的臉。

小絨毛要在光線好時才看得見,她的臉此刻像熟透的桃子。

“不是室友嗎,”他緩緩出聲,攬在她腰上的手臂力道沒松,“怎麽還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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