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選擇

第10章 選擇

“葉晨微,問你一個問題。”

“嗯?什麽問題呀?”

“……”是一片沉默。

“阿黎?”

“沒事了。”

“好的阿黎,遇到什麽問題可以同我講呀。”

女孩清清亮亮的聲音從識海裏傳來。沐知景垂眸,穩住了心神後複又擡起,轉身正視悠閑漫步走來的風堂主:“風堂主,別來無恙。”

他的餘光中,燕雲山停住腳。

沐知景嘴角上挑,快步迎上去,他尾巴一動,又把虞柏遮住了。

原本他背對着燕雲山,風堂主由左側走來,燕雲山與風堂主之間因隔着巨石,并不能才看到。

他這一迎,恰好沒讓風堂主越過巨石去。

所幸燕雲山聽了他的話,沒有動用法力暴露身份,也沒有莽撞沖出來救助虞柏。

風堂主略有驚訝,挑眉一笑:“呦,不愧是門主帶的,小啞巴都會主動叫人了。”

沐知景亦是笑道:“門主那裏不比風堂主這令人親切。”

“哈哈哈哈哈,難得你說話好聽一點,殺了本座小寵這件事就不提了。不過,”風堂主笑得為難,目光掃過少年的狐尾與巨石,“你身後這兩人至少要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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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堂主就不好奇我哪來的膽子保他們?”沐知景眯眼,琥珀色的眼睛冰冷無光。

“哈哈哈哈哈,這可不行,長大了,不自量力這一點還是要改改。”風堂主并不理會他的威脅。

猩紅的藤蔓從他掌心噴湧而出,擦過沐知景的周身,将昏迷的虞柏牢牢固定在半空中。

巨石後的燕雲山亦來不及反抗,便被藤蔓纏住,與虞柏一左一右被吊在半空中。

燕雲山掙紮了一瞬,察覺到藤蔓的縮緊後,他眸子一凜,正待開口。

藤蔓上慢慢鑽出的利刺紮進皮膚,叫他渾身的肌肉發軟,就連開口也失了力氣。

沐知景狐耳上的絨毛被藤蔓飛過帶起的風吹動,很是柔軟。

他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看着風堂主。

“堂主這是何意?”他無辜地笑了下,肩上的血濡濕了一大塊衣衫。

“本座只要你選一個,沐——知——景?”風堂主聲調上揚,擡起衣袖攏了攏長發,面上滿是惡劣的笑。

擡袖間,留影石的碎光映進了沐知景的眸子裏。

沐知景以拳抵唇,咳出一口血來:“風堂主向來光明正大,何事也做起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岔開話可也不是你的風格。”藤蔓将小孩兒屍體抓過來,風堂主拿出一節白繩,尖利的指甲劃開他的脖頸,将白繩浸透了紅,叼在嘴裏。

血順着他的唇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身上的白衣被施了術法,纖塵不染。

“小啞巴,本座的耐心你是知道的。”風堂主拿下嘴中的紅繩,束了發,好整以暇看着沐知景。

“三——”

“我選虞柏。”沐知景道。

風堂主控制着藤蔓:“誰?”

“他死?”風堂主将虞柏推到沐知景面前。

“還是他死?”風堂主又将燕雲山推到沐知景面前。

沐知景默然,擡眸指着虞柏:“他活。”

風堂主也未多糾結,用藤蔓将燕雲山紮在巨石上:“那好,他就歸本座了。”

他說到做到,松開了緊緊纏繞虞柏的藤蔓。

沐知景将虞柏背起,頭也不回地離開。

風堂主收起留影石,掰着燕雲山的下巴:“啧啧啧,山海宗天賦異禀的大弟子,竟然被一只小小的半妖抛棄了。不對,你們山海宗提倡平等,那半妖天賦又好,得了他,山海宗也不算吃虧。”

燕雲山沒有力氣,說不了話,只用一雙淬冰的雙眸怒視他。

風堂主哈哈大笑,冰涼的指尖描摹燕雲山的面部輪廓:“這麽相信那個半妖啊,他可是當着你的面殺了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呢。哦對,殺的還是他為數不多的同類。”

“可憐的孩子,別被他蒙蔽了。畢竟可不是誰都能做到從妄生門總部毫發無傷地出來,接着靠近你們名門正派,被你們承認。”風堂主一揮袖,藤蔓紛紛碎裂。

“孩子們,交給你們了,玩夠了記得将他關在本座的花園裏。”語落,成千上萬只紅蟻從地底爬出,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令人毛骨悚然。

它們湧到了燕雲山身前。

一道漆黑嬌小的黑影從風堂主身後閃現。

風堂主伸手一鈎,将黑影接到懷裏:“小心點,別摔了。”

那黑影攬住他的脖子,問他:“風哥哥,小啞巴都回來了,你為什麽又這麽容易放小啞巴走了呀。”

“哥哥可沒有放過他。”風堂主調整姿勢,單手抱着黑影,留影石從他另一只衣袖就出來,“看到這個沒,哥哥會把它交到山海宗手裏。”

“這個有什麽用呀?”黑影好奇用手去摸。

“一只半妖,妄想山海宗最驚豔的大弟子去死,你說山海宗中人會怎麽看他。”風堂主耐心解釋。

“嘁,沒意思。”黑影感到不開心了,鑽回風堂主體內吸□□氣。

“這可不是沒意思,身為天譴的半妖,竟敢妄想走進那些自诩風光霁月的修仙之人,怎麽可能。哥哥總要讓他知道,讓他記在心裏,這裏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

葉晨微向來都知道,等待的滋味很是煎熬。

第一次有關等待的記憶是在五歲那年,她在雪地裏單腿蹦摔了一跤,把腿給摔斷了,因此整個冬天都被困在屋子裏,等着養好腿傷,等着春天到來。

稚童好動,被困在幾尺小屋裏的感覺實在難熬。

第一次的等待,明知結果會是好的,過程仍舊難熬。

而這一次,明知前路艱險,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葉晨微等待着,直到沐浴在最後一點天光裏,一點點,握緊了拳頭。

天邊雲蒸霞蔚,絢爛無比,即将做出最後的通牒。

在原本的隐藏劇情裏,這裏的故事馬上也将塵埃落定了。

這一次,結局會如願好一點嗎?

葉晨微猜不到。

佟師兄和溫師姐因為太過困倦剛剛睡着。

一個守在帳篷外,一個等在帳篷裏。

她幫溫蕊重新蓋好被子,在佟安背後放了一塊柔軟的靠背,獨自在外面。

她縮在一顆樹上,無處訴說內心的焦慮與不安,只能沉默地等待。

逆着夕光,在視線盡頭,終于出現了一道人影。

葉晨微跳下樹,想要跑過去,腳卻跟生根了一樣,動彈不得。

她靜靜站着,看着那道人影的輪廓漸漸變大,一點又一點。

她隐約有些看清了。是兩個人,一個背着另一個。

“沐知景!”葉晨微喊了一聲。

背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快步往前走。

他換下了原本的粗布麻衣,穿了身純黑的。

更襯着少年的面孔蒼白。

剛剛睡過去的溫蕊被這喊聲驚醒,睜開疲憊未消的雙眼,她往葉晨微那邊跑,還帶了些迷糊。

“是大師兄嗎?”溫蕊問。

聲音不大,沐知景能聽得到。

葉晨微喃喃道:“沒有大師兄。”

溫蕊徹底清醒了。

她沒停在葉晨微身邊,而是跑到沐知景跟前,伸手:“我來。”

沐知景避開她的手,沒動。

溫蕊去拉。

沐知景趔趄一下,并不十分反抗,由着溫蕊接過昏迷不醒的虞柏。

葉晨微後知後覺,過去扶住沐知景。

摸了一手的粘膩。

在溫蕊開口之前,葉晨微搶先問出口:“大師兄呢?”

少年無甚表情的眸子驀地燃起一絲戾氣。

下一刻,這絲戾氣就被澆滅了。

因為葉晨微又問了一句:“大師兄給你的藥呢?”

沐知景道:“我沒事。燕雲山他……”

“嗯,我知道。”葉晨微打斷他的話,“不用逞強,先帶你去休息。”

沐知景低着頭:“對不起……”

葉晨微神色淡淡:“不要道歉,我們勸過大師兄。”

他看不清她的想法,有些惴惴不安。

葉晨微其實什麽都沒想。

腦子裏就像塞了一個蜂巢,嗡嗡作響,亂糟糟的。

她敏銳地察覺到,本來已經偏離軌道的情節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回來了。

這是他們必經的一道坎。

她扶着沐知景來到休息的帳篷裏,朝外面走去。

溫師姐一個人扶不動虞師兄,她要去幫忙。

沐知景問她:“你生氣了嗎?”

葉晨微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回答。

沐知景沒有勇氣再問第二次了。

正此時,帳篷外傳來少女極為激動的帶着哭腔的聲音:“師父!”

是溫蕊。

葉晨微快步走了出去:“頌靈師叔!”

透過晃動的簾子,沐知景只能看到一截窈窕的剪影。

他記得,山海宗的頌靈仙君,被形容為整個修仙界最高傲的一只冰孔雀。

換句簡單的話,是極為惹不起的存在。

頌靈看着吃力拖着虞柏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小弟子,皺眉對葉晨微道:“微微,你去把佟安叫醒。”

葉晨微依言拍醒了佟安。

佟安一開始還有些迷蒙:“怎麽了微微,有消息了嗎?”

葉晨微沖他眨眨眼。

看到頌靈師叔一臉不悅看着自己,以及費力撐着虞柏的溫蕊,佟安打了一個激靈,笑道:“溫師妹我來我來。”

等到佟安徹底把虞柏接過去了,頌靈仙君的臉色才好些,她道:“等虞柏醒過來你們便繼續趕路,雲山還要修養幾天。”

葉晨微抓起她的衣袖:“頌詞師叔呢?”

頌靈仙君刮刮她的鼻子:“能跑能跳,問題不大。”

葉晨微這才放下心來,舒心一笑。

頌靈仙君遙遙看了帳篷一眼,道:“與人同行要查清楚來歷,路上需小心。”

葉晨微甜甜應好。

頌靈仙君颔首,拿出四個香囊,丢給他們一人一個:“拿着,走了。”

她嘴上說着走,但是并沒有立刻離開,只是看着出來歷練的幾人,猶疑着要說些什麽。

葉晨微睜大眼睛看着她。

溫蕊疑道:“師父?”

佟安則背着虞柏垂着頭,一副老實聽訓的樣子。

皆是未經風浪的樣子。

頌靈仙君想起來時掌門的勸告:“頌靈,都還是些孩子,最後的結果就盡量不要說了。”

她當時并不贊成。這些孩子多少也有參與,應當知道結果的。

但現在,她只是嘆了一口氣:“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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