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競争者

第94章 競争者

時間拖得越長, 張二爺就越來越後悔自己一口價開了一百萬。

他要是剛開始直接說三十萬,那估計現在也不會下不來臺。

但現在什麽情況?

米正這小年輕是在吓唬他?

“小正啊,你在跟誰說話呢?”

米正就問面前的男人:“大叔, 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說道:“我叫許陶。”

男人說話的時候, 張二爺倒是看清楚了香燭鋪的店門口有個人, 左右看了看, 覺得奇怪。那麽大個人, 剛才怎麽沒見着?

不過由于香燭鋪是兩個門臉開了三家店, 門口的結構有點奇怪,張二爺還以為剛才是被什麽擋掉了,加上自己老眼昏花才沒看見, 嘀咕:“白出了一聲冷汗。”

許陶這名字他也沒聽過,倒是隐約記得隔壁店主确實姓許。

米正看一動不動的張二爺,想想現在也沒什麽客人,就跟兩邊的老板打了聲招呼, 對許陶說道:“我帶您過去吧。不過89號已經十幾年沒見人了, 您是來找人還是幹嘛?”

許陶就跟着米正走,面帶溫和地笑容:“我是這邊的老房主,聽說有人要買房,回來看看。”

張二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在米正身後, 看着前面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

米正這孩子也算是他從小看到大, 知道他沒這麽多心眼,更沒什麽演技, 不然肯定得懷疑米正是借着一百萬的由頭來吓唬他這個老頭子呢。這個許陶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托兒。

隔壁店瞧着是還行, 那也只是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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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沒人住的地方, 能不塌就已經不錯了。

不像他家的店買下來,不用拾掇就能用。隔壁的那兩間店鋪, 翻修一下怕不是得再來一個18萬。

他就說,他應該開價30萬,這樣老米肯定就買了。

米正把許陶帶到89號門口,許陶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看了看,樣子有些懷念,沒過多久就走了。

米正也沒當一回事。

過了兩天,姜稷帶着89號的房主許凝來了,是個高高瘦瘦的姑娘,特意從江城趕來的:“我爸走得急,沒來得及交代。你們這邊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家裏還有這兩間鋪子。”

米正很好奇:“怎麽會不知道呢?”

許凝就說道:“我爸說是老家玥城的,但已經是在江城長大的了。我就記得小時候跟我爸媽來過一次。那會兒記憶不深。”

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爸買了這兩間店鋪。

她媽應該知道這事情,不過她爸媽早就離婚了。

這鋪子從買來就一直空關到現在。

小城的商業就這樣,讓許凝把這兩間鋪子留在手裏租出去也麻煩,更別說讓她自己過來經營店鋪。

價錢早就談妥,許凝在店鋪前後轉了一圈,拍了一段視頻幾張照片就算完了。

她這次過來帶了所有證件,很快就去把手續辦齊了。

張二爺在一旁聽得着急跺腳,卻不好敲邊鼓讓許凝漲價。

等他想和許凝私下接觸,人家早就已經回了江城。

米正看着問到自己跟前的張二爺:“她要上班的啊,請兩天假已經很難了。”剛大學畢業的姑娘,又不是他爸那樣的老油條。他爸請個年假,都要被老板電話追到家裏加班。

張二爺就問:“那你們買那鋪子,花了多少錢?”

這倒是可以說:“15萬。”

“啊?連18萬都沒有?”你們這是在坑人家姑娘吧?

後一句張二爺沒說出口,但眼神中就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米正。

米正有點心累,想想就順着張二爺的思路說:“他們家的房子畢竟年久失修,可不能跟一般的鋪子比,翻修什麽的,肯定得多花點錢。算下來房價就便宜了。”

張二爺本來也是這個思路,很容易就把他說服了。

可是米正這麽一說,不就是他家的房子真的就只值18萬?

他甘心18萬就把店鋪賣了嗎?

那肯定不行。

米正看張二爺悻悻然走了,也不吱聲,繼續給他的小紙人化妝。

等到了傍晚關店,他就帶着早上從家裏拿來的鐵鍬和麻繩,去89號的後院,把那棵石榴樹給起了出來。

張二爺老夫妻平時就住在閣樓,聽到動靜還以為是來了賊,吓了一跳,拿手電筒往樓下一照,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在那兒忙,喝了一聲:“誰!”

米正仰頭:“是我,小正啊,二爺爺。”

張二爺就趴在閣樓窗口問他:“你這是幹嘛呢?黑燈瞎火的。”

米正比劃了一下石榴樹:“這棵石榴樹是原來的房東種的,說要帶回去留個念想。我給她挖了寄過去。”

“哦。”張二爺就在窗口趴着看了全程,一直看到真有一個快遞小哥上門取件,把修剪好的石榴樹打包好了帶走,才回到屋裏,“樹也能發快遞啊。”

過了一會兒,他吃完晚飯,回到閣樓的時候,看着窗戶外面,那石榴樹的位置似乎還有一棵樹,仔細一看,那不是個人嘛?

他還想米正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了,眼神一錯,人影沒了。

他就覺得心慌。

張二爺都看到的人,米正當然也看到了。

他是挖石榴樹的時候看到許陶,才意識到許陶是個鬼。

許陶的鬼魂附身在石榴樹上,對着米正笑:“我走了,就剩下一個女兒,不看着不放心。”

米正就擔心石榴樹死了,在包裹的根系裏埋了一張聚靈符。這樣石榴樹和許陶都能好受一些。

米正把89號買下來之後,也沒裝修什麽的,老街的整體改建開始了,道路會修整,店鋪外觀會進行統一裝修,水電也會進行整改。

一些年久失修的老店,就趁機幹脆把店鋪一起重新裝修了。

米良繼也是一樣的想法:“原先香燭鋪的門臉給奶茶店。他們想賣點甜品,也可以在店鋪裏加兩張桌子。把香燭鋪搬到89號。”

米正身邊帶着向宇寰。

向宇寰終于擺脫了墓改婚房的無盡圖紙,整個鬼都帶着一種解脫的春風:“您看看您有什麽具體需求,我給您先畫個草圖。”

米良繼就說:“得有個做紙紮的工作間,店裏面以後再放一些喪葬用品……”

米良繼的話說完,向宇寰就把簡單的草圖畫了出來,然後又在布局上進行了一番修改。

米良繼看着這專業水平,直接就當起了甩手掌櫃,一拍米正的肩膀:“那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你了。我跟你官叔叔他們約好了,要出去旅游。”

以前他要顧着米正,旅游都挑着孩子的寒暑假,現在不用了。

這會兒他們這裏地上剛剛冒青,南方的花都已經開了,去看看正好。

米正已經是個大人了,可以交給他辦事了。

姜稷這天回家的時候,就看到米正帶着幾個紙人在收拾鋪子。

他的紙人多,還能變大變小,幫忙搬東西都不需要他動手。

“這是怎麽了?”

後院裏放着米正重出江湖的電三輪,上頭很快堆了一車東西,然後轎夫鬼就風風火火把東西裝回了老洋樓。

米正就說了裝修的事情:“先把店裏的東西都帶回去。”

奶茶店和肉夾馍店的老板也想幫忙,不過傍晚是生意忙的時候,空不出手,給他們塞了點東西。

等米正把鋪子清空之後,就說道:“大伯說把鋪子空出來,以後閣樓什麽的也給兩家用。房租象征性漲了一百。”

都是租了很多年的老租客了,米良繼本來也不差這點錢,根本沒在意。

姜稷看着全都塞進地下室的東西,問:“裝修得要一段時間吧?那接下來店不開了?你大伯呢?”

“大伯旅游去了。伍阿姨和官叔叔都一起走了,我接下來只能在家自學。”米正剛喝了一口水,就聽見老街這邊的群裏有通知,給姜稷看,“我去一趟居委。”

“我跟你一起去。”姜稷帶着他直接從後門走,這裏距離居委更近一點。

“整修大概要兩個月,主要是路面整修比較麻煩,好像是說要把下面的管道重新排一下。這段時間我們老街這裏的店就去居委給安排的地方擺攤。居委應該是通知我們去認地方。”

本來這種事情應該更早通知的,但是整體比較急,也沒什麽人不配合,從知道消息,到真正施工,前後半個月都不到。

米正沒說錯,居委給安排的地方距離老街也很近,是原本附近的一個老菜場。

只是後來城裏人多了,老菜場的設施比較老舊,就重新蓋了新菜場。玥城的用地也不緊張,這裏就空了下來。

米正還有些印象,小時候在這裏買過東西。

老菜場進行了一番簡單的裝修,看起來倒是明亮寬敞。

老街上一些人,已經開始把東西搬過來。

米正一看就呲牙:“早說啊,我都搬完了,還得再重新搬一回。”別看香燭鋪裏許多紙紮,沒什麽分量。但是在變成紙紮之前,這些可都是紙啊。紙很沉的好不好!

姜稷輕笑了一聲,拉着他去居委擺的小桌子那兒領號牌:“走了。”

整條老街一共一百個門牌,居委已經把老菜場劃分了一百個攤位,這會兒按照門牌號給各個店鋪發號牌。領了牌子之後,到時候就去對應的攤位上擺放自家的東西。

米正就去領了四個牌子:“53、55、89、91號。”53和55號是米良繼的兩個門臉的門牌號;89和91號是新買的那兩個門臉的。

老菜場的攤位就是那種用磚頭砌起來,外頭抹了一層水泥,板板正正的幾排,并沒有獨立的店鋪。

防盜問題居委考慮到了,裏外裝了好幾個攝像頭,還有24小時安保,隔壁就是派出所。

香燭鋪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米正不打算把所有東西都搬過來,反正他的東西都放在老洋樓裏,距離老菜場不遠,要是有大批量的貨,就幹脆去老洋樓那邊拉,要是臨時需要,就讓管阿姨到時候送過來。

姜稷看他都打算好了,就沒再問。

米正回去把號牌給了奶茶店和肉夾馍店的老板,說了一句:“你們的東西要是不夠地方,就放在91號那兒。”香燭鋪有一個攤位的地方就夠了。

兩個老板知道他好說話,道了謝,也沒推辭。

他們做餐飲的,還有各種設備,不像香燭鋪只是把貨物換個地方。

米正第二天一早,就拉了一輛小平板車,裝了一點常用的香燭之類的東西,溜達去了老菜場,然後發現自己家鋪子已經堆滿了香燭,還有個大叔在忙活。

他向來早起,這會兒老菜場裏還沒幾個人。

來早的人也是在忙自己的攤子。

原本老街上做什麽生意的都有,但是有各自的店鋪,影響不大。但是現在大家的攤位都連成一片,賣服裝的和賣炸雞的要是在隔壁,那就不太好了。

昨天太晚了,有人今天就在商量着換位置,還有沒法換的,就琢磨着給自家鋪子改個簡單裝修什麽的。

米正再三确定自己的位置,再看着陌生的大叔,想到最近老街上有幾家店鋪換了店主,還以為是人家認錯了位置,倒也沒帶上同行是冤家的小情緒:“大叔,你是幾號?擺錯位置了,這裏是我的攤位。”

大叔一聽,趕緊站直了,看到米正,視線又落到他拉着的一車香燭上,一張黝黑的臉上是裝出來的老實和演出來的誠懇:“我知道我知道。我叫高志文,這不正想找你商量呢。我是23號的,剛買下來的鋪子,也沒你聯系方式。我是想,能不能跟你換個位置?對面是我兄弟家,我想兩家離得近一點,好照應。”又小聲說道,“居委主任是我親大伯,要是以後你有什麽事情,盡管找我。”

米正本來倒是不怎麽介意跟人換攤位的,但是聽着這個高志文的意思,總覺得自己被威脅了。

有兄弟怎麽了?他還有小紙人呢。

誰還沒個大伯了?

再說,這人上來直接把他攤位占了,而不是先商量好了之後,再搬地方,就很讓人讨厭。

米正就拿出手機,不緊不慢地給高志文拍了個照片,再對着自己攤位拍了一段10秒鐘的錄像,直接發到這幾天拉的老街群裏,@居委主人:“這個人說是23號店主,是居委主任的侄子,要跟我換23號的鋪子。”

他發的語音,高志文聽得誠懇也挂不住了,作勢要搶米正的手機:“你這小年輕,我跟你好好說話呢,你這是做什麽?”

米正正經練武了一年多,肯定不能說什麽武林高手,連小有所成都不敢說,但至少身手比一般人要靈活得多。高志文的動作對他完全沒有用,直接一閃身就讓開了:“我實話實說啊。”

他都沒加油添醋。

什麽年代了,還流行“我爸是李剛”呢?

高志文冷哼一聲:“你一個小年輕做不了主,還是讓你家大人來。我又不是強搶你攤位,只是更你換一換。你要是同意,大家都好看。”

“要是不同意,你還能拿我怎麽樣?”米正覺得這個人腦子裏裝的是稻草,看了看他山根處兩道豎紋,“這是剛出來,和社會脫節了?”這麽深的官非紋,不是進去過,就是馬上要進去。

高志文頓時臉色一變,老實人的樣子都沒了,一張臉都變得兇惡起來:“知道我不好惹就趕緊滾。”

米正還真不怕活人:“你有什麽不好惹的?”

高志文說着就要對米正動手:“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說着聲音就大了起來,引來周圍幾個店主的注意。

老街上的幾家老店,和米正都很熟悉,見狀就趕緊跑過來要幫手:“你幹嘛?這不是小正的攤子,你還想強搶?”

有人直接跑隔壁報警,一擡腳就帶了警察過來。

“幹嘛?還想打人?”

米正直接讓開,沒讓高志文打到自己。

高志文看到警察,立刻慫了:“不是,這不是跟這小哥商量換攤位嘛。”

警察板着臉:“商量?這麽商量的?當我們眼瞎?你,現在收拾好你的東西,跟我們去派出所一趟。”

高志文抖了抖臉皮,陪着笑:“這就不用了吧?”

警察很嚴厲:“我現在通知你,立刻跟我去派出所。”

高志文在三個小時後被放了回來,由于沒有造成什麽後果,只是被批評教育了一番,然後被警察壓到米正跟前道歉。等米正走了,他看着米正的樣子十分陰沉。

米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攤位前,對他擺了擺手:“一把年紀了,別給家裏招禍。剛才你居委主任的大伯都過來道歉了。”

人家居委主任一早起來看到群裏的消息,差點魂都快飛了。

他這個大侄子不學好,關了幾年剛放出來,想要找一份正經工作是難了,家裏湊了點錢給他開個小店,沒想到店還沒開呢,就惹了麻煩。

本來以為有他盯着,不會有什麽麻煩。沒想到啊,第一天就這樣,接下來是不是要把他的工作都給弄沒了?

雖說他這把年紀當個主任,肯定不能再進一步,但再退一步的空間還是有很大的。

“呵呵,怎麽會呢。我這不是在認真悔改嘛。”高志文從牙縫裏擠出字來,對着米正冷笑兩聲。

米正看他回到23號的攤位前開始忙碌,再看看就在23號邊上的公共廁所,心想怪不得要換呢。

但是不換別家,就盯着他,不就是欺負他臉嫩?

看他好欺負?

高志文把攤位擺出來,米正瞅了兩眼,發現倒不全是香燭,主要還是一些雜貨。

張二爺倒是把同行是冤家擺在了臉上,一整天都在嘀咕。

他這會兒也不想賣房了:“等老街整修完了再看看。”反正18萬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嗯,您就賣100萬,少一分都不行。”米正随口應了一句,看到有顧客過來買蠟燭,就賣出去了兩個清明祭掃的套裝,另外還有兩套紙紮禮盒。

現在是三月初,有人會提前準備祭掃用品。

張二爺看着米正收錢,也忘記了自己被怼,征求他同意後,拿了一套紙紮禮盒看:“喲,這是帶傭人的大別墅啊。”

“嗯。”米正給他介紹,“配了一個管家、一個保姆、還有園丁和司機。以前燒的紙人太吓人了。”

張二爺仔細看了看紙紮小紙人:“這倒是,這個不吓人。”他歲數也大了,“我以後去了下面,也想要這樣的下人來伺候。”

米正笑了笑不接話。

紙紮不比別的東西,送人不吉利,像是要咒老爺子死一樣。也不好說,老爺子去了下面就沒人伺候。

張二爺也反應過來,提起價格:“這一套得兩百這麽貴?”不就是幾張紙嘛。

米正給他制作的一堆瓶瓶罐罐:“不貴的,都是我一個個手工做的。一天也做不了一套。”其實是他在網上定做的,肯定不是每一個都手工上色,買回來就折一折拼一拼而已。

真正大的出貨量是在網上。

他甚至還整了幾套外國版的,交給九師裏另外一位做紙錢的賣國外。

張二爺其實看他已經折騰的一上午了,一個紙紮人都沒做好,就覺得這兩百不貴,想想小城裏的消費水平:“估計買的人不多。”

“嗯。我知道的,就是做着練練手藝。”他純手工做的是放在玄門的購物網站上的,價格不是兩百,一套是兩萬。

大家看在他的符箓的份上,都規規矩矩做生意,沒人坑他。

不然他這種小白,除非真的讓外婆那邊找個正經的職業經理人幫忙,早就被人坑得變成個打工仔,壓根別想賺小錢錢。

他自己是不缺小錢錢,但是慈善基金會那邊需要幫助的人真的非常非常多。

等忙過了清明這一陣,他打算去各地跑一趟,看看那些接受救助的人的現況,再看看有沒有同樣需要救助的人。

晚上7點,老菜場關門。

米正用塑料布把攤子罩住,想想把僵屍娃娃放在底下的隔板上作為防盜系統。

第二天早上再去的時候,高志文躺在89號的攤位前,兩眼緊閉生死不知,手上還緊緊攥着僵屍娃娃。

張二爺一看,給整不會了:“他偷你一個布娃娃……打擊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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