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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道心◎

037

林靈給原主父母留了一張字條, 很是嚣張地寫明自己一定要在汀蘭大會取得成績，讓他們不要找自己，她要閉關修煉。

柳眉吃了一驚。這可是十幾年來頭一遭, 寶貝閨女居然不嫌棄修煉苦累，主動要修煉了。

他們既擔心又高興。自從鴻蒙秘境關閉以後，他們捉不到林靈，不知道她在裏面發生了何事。怎麽一出來性子變了這般多。她想問問閨女是不是被衛霁傷心啦, 也逮不到人。她只得每日對着林長洲嘆氣。

林長洲最近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了。

哼, 別以為她不知道老頭子每日借口跟林靈師父切磋, 一整日都見不到人, 躲她呢！

不過，說到林靈想在汀蘭大會上取得好成績這件事,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帶着林靈去南海處理宗門事務，借此避開汀蘭大會。正好最近接連發生洞虛長老失蹤事件, 有充足的理由。

自己的女兒幾斤幾兩他們最清楚。林靈性子驕縱, 的罪過不少人。汀蘭大會, 她會有麻煩。

柳眉捏着林靈的紙條, 滿臉糾結。

“長老？”前來通傳的弟子感覺柳長老不高興, 有些瑟縮。柳長老可是淩仙宗出了名的河東獅。白帝仙尊在她手裏溫馴得貓一樣。

這樣的女人，誰見了不害怕呀。

柳眉鳳眼一擡，眉頭緊蹙：“又有一名洞虛長老失蹤？”

“是, 是的。宗主邀長老前去商議此事。”

“知道了。”柳眉将閨女留下的小紙條小心揣袖子裏, 不耐煩擺擺手, “這就過去。”

她拍拍袖子, 嘴角壓不住翹了翹。閨女第一次給她寫小紙條呢。

不過, 閨女參加汀蘭大會, 還得從長計議。若是她修為上不去, 她定然不會讓自己閨女吃虧。

那些背地裏說要教訓林靈的弟子，她可一個一個都記好了。

若是他們敢亂來，別怪她不客氣。

傳訊弟子被她臉上狠厲的表情吓到，兩條腿瑟瑟發抖。腦子裏再也不敢亂想。

柳，柳長老不會聽見他心裏在想河東獅了吧？！

*

林靈披着隐形衣在自己的洞府和沈随妄江天暮雪之間往來，沒有人發現她的蹤跡。

找麻煩之人也聰明了起來，不再每日轉着圈找她。

這日她照常替沈随妄輸入靈力。

青年緊閉雙眼，睫毛根根分明，臉色雪一樣白，冰雕成的一般，晶瑩剔透。

林靈額頭上都是細汗，她全力以赴，靈力從掌心流出，分成萬千細小支流，一次又一次沖擊青年體內屏障。

這個過程她重複了好幾日，始終沒有進展。

而沈随妄身體能保持正常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她精疲力盡，體內靈力用盡，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她滿頭大汗，喘着氣撇嘴：“仙尊，咱防備放低一點行不，我好累呀。”

沈随妄防備太重了。即使身處這樣的狀态，依然不給其他人一絲可趁之機。經過這幾日，林靈算是看明白了，沈随妄身上抵擋她探入的那層屏障，就是他自己豎起的防護。

他若是不肯放松，她永遠也別想進去。

“打個商量呗。”林靈手沒什麽力氣，輕輕晃了晃沈随妄袖子，“仙尊。”

她趴在掌心，聲音低落，低低咕哝了一聲：“小殿下。”

她沒有發現青年的眼睫輕輕顫抖了一下。

自打要參加汀蘭大會以來，她沒日沒夜參透【終極修煉手冊】，只除了給沈随妄梳理靈力的時間，一點都沒有放松過。

沈随妄再這樣下去，她怕他都堅持不到汀蘭大會。

“叮——”

“【暗戀物語】收到一封他人好感度信件。”

林靈：“不看，閉嘴。”

她以為系統又要羞辱自己。這幾日系統每次都興致勃勃地向她播報【暗戀物語】收到了幾萬條對她的惡感謾罵。

她又不傻。傻子才看。

系統聲音古怪：“這次是好感度信件呢，确定不看？”

不等林靈拒絕，它便陰陽怪氣地翻開了那本漆黑封面上金燦燦四個大字的【暗戀物語】。

林靈眼前出現那本書打開的樣子。

紙張陳舊，仿佛歷經歲月。

短短的兩個字寫在中間。筆跡遒勁，落筆卻婉轉。大概像是殺人不眨眼的劍客撿了一只流浪貓時候那一瞬間的心軟。

林靈盯着，目光有些古怪。

那兩個字是：喜歡。

沒頭沒腦，沒有前因後果。

這誰能看出來？萬一不是對她的好感呢？

系統很狗，她懷疑這雞肋牌出了bug。

“擱這兒糊弄呢，去去去，本姑娘要修煉，不要打擾。”

她趁機狠狠捏了一把系統黑紅黑紅的毛茸茸臉蛋。趁它跳腳大罵前退出了系統面板。

她将這件事抛諸腦後，繼續每日都要做的，捏了清潔訣後，替沈随妄擦臉，擦手。

即使能使用清潔訣，她依然保留着必須用水擦洗才能舒服的執念。

小殿下那時候很喜歡她擦臉擦手。她不太忍心沈随妄這樣。

沈随妄如今正常的模樣能保持的時間不過幾息，她動作很快。

每次擦到眼睛，她都忍不住摸摸睫毛，嘀咕：“從小睫毛就長，嘿嘿，睫毛精！”

擦到眼角，她又嘀咕：“漂亮娘親遺傳的痣肯定很好看。”

她知道沈随妄抛棄了以前的面貌，這張臉只不過徒有氣質，根本不及小殿下一分。小殿下那張臉若是長大了，必定是個禍國殃民的大帥哥。

如今這張臉，沈随妄有意往平庸裏化了。

她期待了下小殿下長大的樣子，盯着沈随妄的視線好半晌沒動。

眼前面容漸漸化成了白骨。

“好啦，今天就到這裏了哦。明天要加油呀！”

她替沈随妄蓋好被子，摸了摸他的頭發，又一次嘀咕道：“頭發還是這樣軟。”

她多摸了兩把，有點意猶未盡。

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瞅了一眼，錦鯉看不慣她這副婆婆媽媽的樣子：“女人，大爺餓了！快帶本大爺去吃好吃的。不就是個男人，出息！”

林靈有點惱羞成怒，提溜着錦鯉脖頸，目光幽幽的：“再說一次試試？”

錦鯉咽了口口水，視線左右飄忽：“這食色性也，大爺理解，理解。”

它想到什麽，莫名得意。魚尾一甩，趾高氣昂揚起脖子：“大爺也是有衆多追求者的，論感情一事，沒有人比我更懂行！”

林靈撇撇嘴，将它塞進卡牌裏。

“騙鬼呢。你個母胎光棍魚。”

錦鯉氣得要死：“你才母胎，你才光棍！一輩子光棍！”

林靈：“哼。我才不會。”

她前世很早确診心髒病，全身器官衰竭，從小到大都在醫院病床上度過，但她始終相信，她一定會遇到喜歡的人的！

她腦海裏閃過沈随妄的臉，臉色有些古怪，忙搖搖頭甩出去：“哎呀，一定是累壞了。修煉修煉。”

她踏上長劍，身形如風，江天暮雪中狂風再也卷不走她，即使遇上遮天蔽日的暴風雪，她也能從風暴中平穩落地。

她的修為提高了。

翌日。

她如往日一樣，沒報什麽期待地将靈力輸入沈随妄體內。

沈随妄狀态肉眼可見一天天糟糕，她心裏着實有些沉重。無論如何，汀蘭大會那株碧雲她非得到不可。這輩子她改變了劇情，馮依依沒有得到傳承，也就不可能按照原書劇情拯救沈随妄。

林靈不想讓這個背負了那麽多痛苦，身上有小殿下影子的青年就這樣消失。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想着，萬千靈力自發地彙聚到掌心，又分成許許多多細小支流向沈随妄體內流去。

驀地，她眼睛睜大，露出不可抑制的喜悅，甚至高興到忘乎所以，脫口喊了“小殿下”！

剛才那一瞬間，沈随妄身上的屏障裂開了一道縫隙。

就像暗無天日的深淵裏照進了第一束陽光。

深淵裏蒼白的屍骸，在陽光下那麽漂亮。

林靈掌中靈力争先恐後從那道裂縫湧入，仿佛調皮又貪玩的小孩發現了什麽寶藏，急不可耐地想要一探究竟。

不過，她的笑容只持續了不到一瞬，便僵在了臉上。

她簡直不敢相信，有人的靈府能變成這副樣子。

她自己的靈府金燦燦的，靈力是純淨的白色。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而沈随妄靈府處仿佛遭遇了巨大轟擊，腐爛枯朽，經脈仿佛被毒液腐蝕過，靈力四散，橫沖直撞。若是普通人的身體，一日也承受不住便會命隕。

沒有人能在靈府這個樣子的情況下還保持清醒。

林靈從原主的記憶中知道，靈府是一個修士的命脈。靈府有損，修士命隕。

她單知道沈随妄以鬼道之身，來淩仙宗修劍道，一路修煉到化神，其天賦之高，修為提升之快，當得起修真界第一人。

可她不知道他修的劍道與鬼道完全相悖。

這安全是不要命了。

她抿唇，眸子沉了下去。

一旁調皮搗蛋的錦鯉察覺她情緒不對，小心翼翼松開揪着的衣領，讪讪地乖巧下來。

林靈小心翼翼地探出靈力。

這些靈力像柔軟的羽毛，有些心疼地從那傷痕累累的靈府和經脈上拂過。

輕輕的，一點一點，極有耐心，滋潤着廢弛的靈府。充滿憐惜，卻也滿懷希望。

“你要快點好起來。”林靈抿唇，将靈力分成更輕更細小的溪流，緩緩流入沈随妄體內。

他體內那些瘋狂沖撞的靈力，将經脈毀得一塌糊塗，仿佛一頭發狂的噴火巨獸，早已失去了理智，敵我不分。

這會兒，巨獸似乎疲倦了，正在休眠。

以林靈的修為，貿然驚醒那頭巨獸，不死也得扒層皮。

她不敢動作過大。

青年身體過于瘦削，肩胛骨突出，像一具毫無生命的傀儡。

林靈分出更多精神控制靈力。這需要極大的耐力和極龐大的靈力。

若是修真界之人知道林靈這樣做，恐怕會說一聲她瘋了。

那可是半步化神修士的靈府！一個人的靈府，除了自己，絕不會教其他人觸碰！觸之即死！

屋外風雪怒號，冰天雪地。

林靈卻有些熱。

錦鯉抱着泡泡，半天也沒再吹一個。吹泡泡的聲音似乎都會驚動林靈。

她太緊張了。

她的額頭上都是細汗，小臉通紅，全身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她極小心地控制着每一絲靈力，每次只能移動微毫。

當她靈力耗盡，也不過有不到小拇指甲蓋那麽大小的一點靈府恢複了些許生機，甚至不能讓它恢複如初，只是由腐朽潰爛結了痂。

這個過程可謂折磨，極耗心力。

收回手掌的時候，林靈渾身脫力，四肢微微顫抖。

仙女心疼地舔了舔林靈：“主人。”

林靈扯了扯嘴角，笑得眉毛飛揚，眼睛裏璀璨奪目：“我厲害吧！等沈随妄醒來，我一定要跟他讨利息！”

“嘶！”她低頭瞅了眼泛疼的指尖。

只見十根手指腫得跟胡蘿蔔似的。控制數以萬千那般纖細的靈力，對手指神經的要求太高了。

林靈看了眼時辰，她足足繃着神經幹了四個時辰。

“痛痛痛！”她擎着鹹豬手，表情誇張，哭唧唧埋到仙女毛茸茸的脖子裏撒嬌。

床上緊閉着的眼睛的青年眼睫顫了顫。

“你對他太好了。”仙女奶聲奶氣的，有些不滿。

這家夥身上有它讨厭的氣息，主子竟然為他做那麽多，可惡！

“乖。”林靈掏出一條靈鳍塞進仙女嘴裏，蹭蹭它，“仙女最好啦。”

仙女舔了舔林靈的手，清清涼涼的，林靈覺得沒那麽痛了。

她拄着劍爬起來，湊近床上一無所知的青年，忍不住伸手掐一把他清瘦的臉。

她還一邊掐一邊嘀咕：“太瘦了，還是小殿下圓嘟嘟的手感好。”

她搓了搓手指，有些懷念。

“走吧，孩兒們，修煉去！”

她如今就在江天暮雪中修煉。她發現修煉速度果真更快。

第一日她毫無還手之力的風暴，如今已可以平穩對峙啦。

這日她禦劍飛到主峰背後。那裏是風暴聚集地，盤踞着許多性情暴躁、動辄毀天滅地的風暴。

她挑釁了其中一個，并把它引了出來。

至于挑釁的過程麽，她就是把啃過的西瓜皮丢過去，還蔫壞道：“你實在醜無鹽，西瓜皮擦擦臉吧。”

不巧，那是一個愛美的風暴。

它幾乎是“嗷”地一聲就殺了過來！

林靈當然是撒足狂奔。

江天暮雪便出現了這樣一幕：少女禦劍如風，墨發如瀑，小臉挑釁，身後風暴瘋魔一般化成巨龍，張口全力追擊。

風雪分明是沒有表情的，卻給人以憤怒和恨不得吃人的感覺。

林靈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快到身體連影子都消失了。

她一口氣跑到江天暮雪的邊界，猛地來了個急剎回身。

風暴嘶吼，空氣戰栗。

它張開獠牙，獰笑，仿佛林靈走投無路，已是掌中之物。

林靈冷得那是直打哆嗦。可她怎麽能讓人看出來？

她繃着小臉嘀咕：“西瓜皮擦臉确實能變美，你怎麽不識好人心呢。”

風暴氣瘋了，卷起飛雪千堆，片片雪花吹發斷刃。一股巨大的罡氣沖向林靈。

錦鯉瑟瑟發抖：“你，你大爺的！坑死爹了！”

林靈等的就是這個！

她穿上【靓仔專用】，全身都在發光，長劍在她手中化出無數虛影，分不清哪一把是真劍，哪一把是影子！

她咧嘴一笑：“謝謝大……妹子給我練手啦！”

只見無數劍影“倉啷”擊落數不清的雪花，每一柄劍都精準無誤！

劍氣呼嘯，林靈引出龐大靈力，引得天地變色！

“去！”

靈力攜着巨大煞氣，向風暴碾壓，風暴霎時潰散，丢盔棄甲！

眼看打散的殘兵撒腿就溜，林靈伸了伸手，很是不舍的樣子：“哎，不喜歡西瓜皮我還有其他秘方呢！聽聽再走啊！”

遠遠地飄來一聲“呸！”

凝聚了風暴對她最為強烈的仇恨。

林靈眨眨眼睛：“哎，真生氣了呀。”

錦鯉身上結了冰的泡泡碎開，它重新吹了一個，發着抖，聞言跳腳：“你大爺的！傻子才不生氣！你差點害本大爺英俊的容顏受了傷！不管，你賠我精神損失費！”

林靈假裝沒聽見。

她将目光轉向一個出乎她意料的人。

“小師弟，你也來這裏修煉呀？”她撓撓頭。被人撞見她那麽兇悍的一幕，跟她平日裏塑造的形象有些出入。

她得挽回一下。

衛霁目光平靜，小臉冷酷，抿唇不語。

林靈知道他一直以超越沈随妄為目标，修煉很刻苦。他在江天暮雪修煉，大概是不想輸給沈随妄吧。

衛霁心情複雜。江天暮雪之中的風暴受天地靈氣滋養，生出意識，修為很高。

方才林靈與風暴對招，他全都看在眼裏。

林靈瘋狂逃向這邊之時，他皺眉，以為她頑疾不改，暗中跟随，又要出幺蛾子。

以他的修為尚且不能保證一定能贏。

他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林靈只用了一招，就将風暴擊潰。

他心緒起伏，體內靈力亂了一瞬。

“小師弟？”林靈見他面無表情，想到原主尾随的行徑，知道他大概想歪了。

“小師弟放心，我不會來打擾你修煉。我保證！”她舉了舉手。

衛霁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她一招擊潰風暴的畫面。

他抿唇，聲音發冷：“不必。此處是無妄仙尊的地方，我無權管你去哪裏。”

林靈讪讪。

“咳咳，我走啦，小師弟好好修煉。”

她走後，衛霁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半晌，召出自己的本命劍。

他的本命劍是一柄漆黑的重劍。

甫一召出，便令飛雪瑟瑟。

他目光複雜，閉上眼睛，腦海裏回放着林靈方才那一招，抿唇：“道心。”

少年聲音平靜。

半晌，那柄名為“道心”的劍也只是一柄劍。

它并沒有像林靈的天心那般，化成無數虛影。

作者有話說：

每次去醫院，都感覺長大了起碼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