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回到寺廟了,已是出家人的空緣沒有送赫連曜回佛殿,在前邊的大殿就與赫連曜告別。

走在最前頭的健仆伺候赫連曜多年,對空緣自是熟悉,望着空緣的背影,不由得想起從前,他和自家侯爺縱馬馳騁,恣意潇灑的模樣,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們剛轉向留宿的佛殿那邊,去聽了悟大師講解佛法的侯夫人和靖國侯,恰好從旁邊走過來。

侯夫人望着他們:“出去了?”

赫連曜:“嗯,去了一趟後山。”

侯夫人一下子笑開:“小時候每次跟我來這裏,你就跑去後山禍禍那些螢火蟲,連了悟大師都說,因着你,後山的螢火蟲膽子都變小了。”

赫連曜三五歲,被老侯爺塞了把小木劍的時候,就顯露出非同一般的天賦,老侯爺便請了最好的武學師傅來教他。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從五六歲到他偷偷跑到軍營之前,同齡人不敢做的事,他全做了,大人都有些怵的事,也沒少沾手,整個京都誰不知道侯夫人生了個天不怕地不怕,還打不過的爺。

能稍稍管住他的,只有侯夫人。

所以侯夫人沒少帶他來慧音寺聽了悟大師講解佛法,不過每次聽之前,或者聽完之後,他都會一個人去後山。

了悟大師說後山的螢火蟲因為他都會怕人了,絕非虛言。

那個年紀的他,正是走在路上都能飛躍到房頂上,掀起幾片瓦片的年紀。

現在的性情,大部分是在軍營裏練就的,而骨子裏的一些東西,被他藏到了最深處,不會讓人觸碰到。

很快,幾人就到了留宿的佛殿院門前,看守的護衛看到他們,連忙拱手行禮:“老侯爺,侯夫人,侯爺。”

護衛悄悄往赫連曜身後看了看,沒看到楚含岫,心裏有些嘀咕,怕大晚上他們在後山出事,低着頭道:“侯爺,含岫少爺也去後山了,含岫少爺與您撞見了嗎,要不要小的帶幾個人去後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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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含岫這三個字,讓赫連曜眸光動了動,古井無波地道:“遇到了,他在路上發現一根人參,我讓青然留下幫着他們一起挖,應該無礙。”

侯夫人在旁邊笑開:“哈哈哈哈,連在路上都能發現人參,他運氣真是比你們都要好。”

“明天叫他拿給我瞧瞧。”

突然,侯夫人想到什麽,笑着對老侯爺和赫連曜道:“忘記跟你們說了,今天玉書帶着幾個孩子跟我們一起燒香禮佛,順便啊,也讓子卿跟含岫見了見。”

“你們不在沒瞧見,子卿那模樣,絕對是一眼就喜歡上了含岫,臨走時還回頭看了含岫呢。”

跟在她身邊伺候的金串兒道:“奴婢作證,夫人說的都是真真的。”

金串兒對楚含岫很有好感,覺得自家夫人牽的這條姻緣線非常不錯。

表少爺是安國公府三房嫡子,徐夫郎的性子也寧靜溫柔,含岫少爺要是嫁過去,下半輩子盡是享福了。

老侯爺只見過楚含岫兩三次,還都是人多的場合,只隐約有個外貌的印象。

倒是今天,楚含岫在赫連曜面前對答如流,讓他覺得這小哥兒看起來嬌嬌弱弱的模樣,倒是有幾分膽識。

而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知道羊皮上的谶語,提前防範。

他點頭:“少卿那孩子不錯,不過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多接觸接觸,咱們開個頭就好,別多過問。”

至于楚含岫出身低微,只是縣令庶出哥兒的這個問題,老侯爺覺得沒什麽。

安國公府歷來都不注重這些,不然當年他也不能娶到貴為國公府嫡女的妻子。

侯夫人白他一眼:“這是當然的,不僅要少卿喜歡,含岫也喜歡才好。”

坐在肩辇上的赫連曜就這麽聽着母親提起楚含岫的姻緣,秦子卿是他表弟,但是因為年齡的差距,兩人性格的不同,他和秦子卿并未過多接觸,只在走親戚,或者過節時聚過。

毋庸置疑,秦子卿在京都年輕一輩裏,都是拔尖的那一撮。

長相溫文俊秀,才學好,如今在翰林院任職,日後若有造化,前途一片光明。

這樣的他對大多數哥兒和女娘來說,是郎君的絕佳人選。

赫連曜就這麽聽着,直到進入佛殿,母親和父親回他們的住處休息,才讓健仆擡自己回自己住的佛殿。

——

第二天,楚含岫睡得正香,臉上就有東西拂來拂去。

他翻身繼續睡,還是沒擺脫掉,一睜眼看着赫連澤那張臉和他手裏拿的東西,“大早上你不睡,幹嘛。”

“好你個楚含岫,昨晚我們都睡着了,你又去後山了,聽嫡母說,不僅看了很好看的螢火蟲,還挖了一根人參?”

嘿,一說起這事兒楚含岫就不困了,一把把他手裏的穗子拿過來,挑着眉毛:“還好意思說,我我去玩之前可是問過夏蘭你們醒沒醒的,哪想到你們一個兩個三個睡得可沉了。”

“???”赫連澤看向夏蘭,“你家少爺真問了。”

夏蘭點頭:“問了,還特意問了澤少爺您。”

楚含岫靠在枕頭上,玩着那個穗子:“可惜哦,某人沒力氣,那我就只能帶着夏蘭和平安去了,我跟你說……”

楚含岫那愛玩愛鬧,喜歡逗人的勁兒一下子上來了,把後山的螢火蟲說得跟人間仙境一樣,仿佛錯過了就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說到挖人參的時候,更是連比帶劃。

這種樣子的他,夏蘭見多了,縣衙後院兒的含清少爺,含茗少爺,含玉少爺,就被這套唬了好多次。

然後夏蘭就看見赫連澤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自家少爺說到興奮處的時候,他也跟着激動,激動之後就耷拉着眉眼,一副恨不得現在就拽着楚含岫去後山的架勢。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楚含岫把穗子塞他手裏,被子把腦袋一蒙:“我再睡會兒。”

“哦,”赫連澤應了一聲,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好你個楚含岫,我剛才來的時候想說什麽來着?”

意識到自己被轉移注意力的赫連澤把楚含岫蒙在腦袋上的被子拉開:“快點起來吧你!”

被揪起來的楚含岫跟他們吃完早上的那頓素齋,走到下邊停放馬車的地方的時候,侯夫人突然對楚含岫招招手:“含岫昨晚挖到了人參?”

“對,慧音寺的一位師傅說有幾十年的年份呢。”

“拿來我瞧瞧。”

楚含岫自然是沒有二話的,讓夏蘭把刨得完完整整,一根須子都不少的人參拿來,獻寶一樣遞到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上百年的人參她的庫房裏都有幾根。

她臉上帶着溫柔的笑,道:“剛才澤哥兒去叫你你的事兒我可聽說了,你個猴兒,把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我可是他的嫡母,不能叫你欺負了他去,這樣吧,摘幾根人參須子給我,我送他兩根,他也就不氣你了。”

赫連澤滿頭霧水:“???”

他現在也沒氣楚含岫吶,那可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但是楚含岫哪裏瞧不出來,侯夫人這是在逗他玩呢。

他心裏道,果然逗人者,人恒逗之,乖乖地摘了幾根人參須子給侯夫人:“夫人,這些夠了不。”

品相挺好的一根人參,缺了幾根須,就像禿頭了一樣。

侯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來,親手把人參須子接過去,對金串兒道:“好好包起來,回去拿玉盒子裝上,這可是含岫親手挖的人參須子。”

大家夥可難得看鬼點子一堆的楚含岫吃癟,赫連澤率先反應過來,義正言辭地道:“嫡母說得對,有幾根參須子,我就不氣你了。”然後利索地薅了幾根。

赫連靜,赫連筝也跟上來。

連赫連如也害羞地笑了笑,手卻也一點不慢,摘了兩根須子。

他們歡天喜地地上了馬車,楚含岫望着自己手裏光禿禿,跟個營養不良的蘿蔔根子似的人參,舉到面前:“我昨晚挖的人參?”

“挖的蘿蔔吧?”

親眼目睹一切的夏蘭快要笑暈了。

侯府的下人和護衛開始套馬車,等府上的主子坐上馬車,鞭子在空中甩了個鞭花,溫順的馬兒便邁開步子,噠噠噠的馬蹄聲在官道上響起。

望着離他們越來越遠的慧音寺,把“蘿蔔”塞給夏蘭,讓他放好的楚含岫半靠在馬車榻上,靜下心來琢磨着自己接下來要幹的事兒。

一直在進行,但進展緩慢的為赫連曜療傷的大業還在艱難推進中。

因為楚含雲幹的那事,他現在暫且不能通過楚含雲那邊接觸到赫連曜了。

他也不知道楚含雲要反省多久,要是反省個十天半月……

啊啊啊啊啊,想想現在都快大半個月了,留給他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多月,楚含岫就覺得像有炭火落在腳背上一樣。

恨不得給楚含雲的出廠設置設定成小媚娃,一天纏着赫連曜來個三四次五六次——

等等,想法逐漸狂奔的楚含岫冒出個念頭,正常男人能一天三四五六……次嗎?

算了算了,楚含岫晃晃腦袋,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搖出去,權當給自己腦袋放松放松了。

再說了,赫連曜現在身體虛弱,前幾次行房,都是自己先那啥啥,再那啥啥,用臍橙的姿勢勉強為之。

真來個三四五六次,那不是要人命嘛。

楚含岫在行房這件事上打個大紅叉,繼續想第二件事。

寫有羊皮的谶語順利地出現在老侯爺,侯夫人,還有赫連曜的面前了,他們也做了防備。

但是楚含岫對未來,還是抱着敬畏之心。

上輩子他是從末世穿越到這裏的,除了有治愈異能,偶爾給自己和阿爹弟弟治個頭疼腦熱,他跟土生土長的大越人沒區別。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能不能讓未來改變,要是老侯爺還是像上輩子那樣去世了呢?

為了最大程度地确保老侯爺沒事,楚含岫打算最近還是要去慶濤樓那邊盯着,同時注意一下老侯爺的行蹤,沒事最好,有事他也能盡快反應過來,有應對之策。

最後一件事,就是亂世裏的安全問題了。

楚含岫想過要不要買更多的人手,組成護衛的小隊,等自己處理好京都這邊的事,帶上他們去接阿爹和弟弟,直奔忻州。

可經歷過末世和亂世的楚含岫又明白,當下的社會失去秩序,帶着那些糧食,物品,牲口的他和阿爹還有弟弟,就像小兒抱金磚從鬧市走過一樣,只怕還沒到忻州,那些人就會生出弑主的心思,把東西瓜分得一幹二淨。

至于那些世家大族為什麽敢囤積無數東西。

因為他們有幾代人培養的忠心的奴才和護衛,而且他們樹大根深,與多方勢力都有牽連,尋常的人不敢招惹他們。

想着想着,楚含岫想到自己租的宅院裏的一家四口和兩兄弟。

那幾人各有牽絆,而且身後沒什麽人,倒是可以用……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楚含岫抱着用六種顏色的布料縫制的圓枕頭,靠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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