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含岫,為什麽你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慶濤樓?”赫連曜的目光隐秘地在楚含岫的手臂上劃過,落在楚含岫臉上。
原本白皙的臉上沾了不少灰塵,被汗水一糊,烏漆嘛黑的。
反倒讓他那雙的眼睛更加顯眼,在點着幾盞蠟燭的屋內,比屋外天穹之上挂着的月亮還要明亮。
“好的,哥夫,這事兒有點複雜,我慢慢跟你說。”楚含岫舔了舔嘴唇,淺淺吸了一口氣,既然赫連曜還沒有發現自己替楚含雲圓房一事,他才不會傻到自爆。
反正按照上輩子的時間線來看,離楚含雲和楚家做的事兒被發現還要一個半月,這一個半月裏他想辦法治好赫連曜,就溜之大吉,到時候就算赫連曜知道了事情真相,應該也不會來逮他這麽一個小人物了。
楚含岫雙手放在身前,乖得不得了地道:“之前在慧音寺,發現羊皮谶語一事,其實我隐瞞了一些。”
赫連曜看着他,“繼續。”
“其實我去淨手的時候,就遇到了那個把羊皮谶語弄到樹上的人,他不僅提前告訴了我羊皮上的谶語是什麽,還對我說,因為天機不可洩漏,他不可對赫連一族透露過多,只能告訴跟赫連一族牽扯不深的我,讓我若有餘力,在此事中提前做一些準備。”
這個有點扯的理由,是楚含岫回侯府的路上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釋了。
不然的話,說只是湊巧,看見南城有火就跑去看一看,然後順手救了老侯爺?
那比推給那個神秘的神棍更鬼扯,事後赫連曜肯定會嚴查,到時候,說不定他每天從進府必經之路經過,探查老侯爺行蹤一事就會被查出來。
而且怎麽這麽湊巧,南城一起火,老侯爺出事,他就要出府?
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出府之後救了老侯爺就從慶濤樓離開,那樣既救了老侯爺,又沒有暴露,誰也不會想到這件事跟他有什麽關系。
但架不住赫連曜居然在慶濤樓留了人,還這麽快就趕過去了,跟他撞了個正着。
果然不愧是鎮守霁州和永州的武安侯,要不是他多活了一世,跟開了天眼一樣擁有上帝視角,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下面搞這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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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瞧瞧上輩子楚含雲和楚家做的事,三個月不到就被揭露了,這還是楚含雲披着他夫郎的皮,表面上又對他情深義重,天然處于不容易被赫連曜懷疑的處境下。
“你是說,你知道老侯爺今日會出事,是那個寫了羊皮谶語的人,告訴你的。”
“嗯,哥夫,其實他也沒跟我說老侯爺出事的具體時日,只是跟我說,老侯爺出事的地點在慶濤樓幾座樓閣後邊淨手的屋室內,”楚含岫真假參半,“所以我帶着平安過去的時候,才會直奔榮景樓榮岳樓這幾個樓閣後邊的屋室。”
當時在慶濤樓的不止他和平安,侯府的暗探也在。
只是他們不像楚含岫知道上輩子發生的事,以為老侯爺會在幾座主樓裏,從幾座主樓開始搜查。
赫連曜一問他們,就知道他這些話的真假。
楚含岫最後給自己打了塊補丁:“所以我這些時日不是去夫人那裏,就是借着去邢大夫那裏,從進府的那條道上過,就是擔心老侯爺進出的時間有異,可以及時出府。”
他坦坦蕩蕩地站在那兒,無一不在表明,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一句都擠不出來了。
而赫連曜信嗎?
赫連曜信他是真心實意,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救自己的父親。
至于楚含岫跟那個寫出羊皮谶語的神秘人,赫連曜信了六分,那件事本就疑點重重,至今那個人是如何在青天白日裏讓火球憑空出現的手段依然是個謎。
而父親如羊皮谶語上出事,更是給那個人蒙上了一層難以捉摸的色彩。
所以,赫連曜信了六分。
望着站在跟前,臉灰撲撲,頭發淩亂,手臂還受了傷的楚含岫,赫連曜鳳眼微微軟化了幾分。
就是這麽個看起來嬌嬌弱弱,漂亮得跟畫一樣的小哥兒,救了他的父親。
想到自己趕到慶濤樓,看到他和下人拼死從轟隆倒塌的房屋裏扶着父親出來的場景,赫連曜仿佛能聽到自己心髒的鼓動聲,他想……
“含岫,我代父親,母親,還有侯府,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赫連曜放在腿上的手暗暗收緊,“你也累了,手臂上的傷也正是難受的時候,先回去歇息。”
“是,哥夫,”楚含岫在心裏比了一個yeah,擡眼望着赫連曜,“那哥夫我先回存曦堂了。”
赫連曜點頭。
院裏等候着的青然望着離開的楚含岫,回到主屋:“侯爺,含岫少爺出現在慶濤樓,救下老侯爺一事——”
赫連曜擡手:“中間或有你我不知道的事,但是他對老侯爺,對我,對侯府,都無暗害之心。”
赫連曜對青然道:“有人攪弄風雲,想要置我和老侯爺于死地,所圖謀的,一是我手中兵權,二是老侯爺手裏的三千禁軍。”
“立即收攏人手,順着今夜大火徹查。”他墜馬之時傷勢過于嚴重,昏迷整整一個多月,才緩緩醒來,卻已經成了廢人,不能動彈。
那時候去查,本就專為他設的局已經清理得不留絲毫痕跡,所以赫連曜對自己墜馬一事,一直存疑。
但這次,赫連曜不信,他們能夠一夜之間,把所有痕跡抹得幹幹淨淨。
青然面色一凜,想到有人暗害侯爺和老侯爺,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屍萬段。
他道:“侯爺,有一部分人手正在查夫郎在霓裳閣那日的動向,是否要把他們抽調回來,先查今夜大火一事。”
“既然他們能夠暗算侯爺和老侯爺,說明在京都早已盤根錯節,樹大根深,慢一步,可能就讓他們跑了。”
赫連曜點頭:“嗯,先徹查今夜大火一事,霓裳閣那裏暫且放一放。”
“是!”
——
京都,吏部尚書府密室中。
鄭德澤面色陰沉,望着驚慌失措,全無皇子風範的周滓啓:“這事怎麽會有纰漏!”
“你的人是做什麽吃的,怎麽讓人把靖國侯救走了!”一向以儒雅著稱的鄭德澤全無那天在閣樓上的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周滓啓慌得像無頭的蒼蠅:“祖父,孤的人親手把靖國侯帶到了慶濤樓,并且放了火,親眼看着火勢不可能撲滅後才離開的。”
“您也看到了,現在一半南城還被燒着呢,誰能想到還會有人往慶濤樓那裏鑽,還把靖國侯拖出來了。”
“行了,”鄭德澤讓他閉嘴,神情陰翳地望着他,“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涉及到這件事的人全都料理幹淨。”
周滓啓連連點頭:“孤明白,按照祖父您說的,做完事情之後,所有人都被集中處死了。”
鄭德澤坐到椅子上,道:“現在,就看靖國侯能不能醒來,醒來之後又能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只是想救老侯爺,并不知道這裏邊有多少彎彎繞,水有多深的楚含岫回到存曦堂,就被夏蘭包圍了。
沒錯,真包圍了。
一下子拉着他的手腕瞧傷勢,一下子看着他臉上的灰塵癟嘴巴,一下子拉着他要給他洗漱,一個人團團轉,把楚含岫包圍了。
楚含岫眼睛都快被他晃花了,趕緊拉住他:“就手臂上的傷看着唬人一點,其他地方都沒事,你瞧。”
楚含岫在他面前轉了兩圈,還甩甩手動動腿腳,展示自己沒缺胳膊少腿兒,健康得不得了。
夏蘭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拉着他道:“好好好,小的信少爺您沒事了,但您得洗漱一下了。”
他轉頭對同樣灰頭土臉的平安道:“平安哥,你去把錢麽麽叫起來,讓他燒兩鍋水,少爺和你都需要洗一洗。”
平安有武功在身,沒受傷,只是衣袍和頭發也被火焰燎到了一些,看起來有些狼狽。
楚含岫擺擺手,對他道:“對,夏蘭說得對,讓錢麽麽起來燒水,你也坐着休息休息。”
“是。”其實這點體力活對平安來說,并不算累。
但是望着楚含岫和夏蘭,平安應了他們兩人的話。
存曦堂本就是落雲軒隔出來的小院子,小是小了點,但一應設施都齊全。
熱水一燒好,楚含岫被夏蘭伺候着脫了衣裳,坐到浴桶裏頭,那只被火燒傷,被邢大夫處理過的手臂搭在浴桶邊緣。
夏蘭還怕他難受,把高腳的凳子搬過來放在旁邊,讓他手有放的地方。
然後一邊給他梳理淩亂的頭發,一邊道:“出去之前,少爺說北城租的院子那兒有急事,帶着平安急匆匆就走了,怎麽北城沒起火,您倒帶着一身煙火氣回來了。”
額。
楚含岫嘴巴埋在水裏,咕嘟嘟吹着泡泡。
他救老侯爺這事兒在赫連曜那裏過了明路,最遲明天,侯夫人也會知道,沒道理瞞着貼身伺候的夏蘭。
于是楚含岫擡了擡頭,下巴沾着水,省略了一些東西,把自己救了老侯爺一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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