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89章

青州糟了災禍,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全都風調雨順,再加上因為各種原因自願賣身為奴的,牙行永遠不缺人。

楚含岫走到人牙子面前,道:“我想買三四十個十五六歲到三四十歲的壯勞力,湊得齊這麽多人嗎?”

人牙子一聽,呦,來了門大生意。

立馬笑着道:“湊得齊湊得齊,哥兒再多要一些我這兒都湊得出來。”

“就是哥兒知道,獨身的壯勞力是一個價,拖家帶口的又是一個價,而那些上了年紀的,價格自然也不同,端看哥兒出多少銀子,我再瞧瞧哥兒你要找什麽樣的。”

楚含岫道:“獨身的可以,拖家帶口的一家人口數量別超了五六口人也行。”

“那哥兒跟我來,去後邊看看。”人牙子走在前邊,楚含岫跟平安他們走在後邊,比起那些被帶到外邊相看的,後邊院子裏的人更多,密密麻麻地全被捆着手,擠在狹窄的隔間裏。

人牙子對拿着棍子,人高馬大的打手招招手:“去把第二間第三間屋子裏的貨帶出來,給貨主瞧瞧。”

打手甕聲甕氣地說了聲是,大步走到隔間那邊,手裏的棍子“梆梆梆”地敲在牆上:“出來,來貨主了!”

悉悉索索地,被捆着手,一個接着接着一個的男女老少走出來。

确實跟楚含岫要的差不多,要麽是獨身的,要麽家裏人口不多,也就兩三個四個。

人牙子把離最近的一個十七八歲,但偏瘦,看起來有些木讷的少年拉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手臂和大腿:“哥兒瞧得怎麽樣,只要帶回去多給一點飯吃,就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哥兒買回去絕對不虧。”

這麽多人,又是第一次見,楚含岫暫且也不知道他們的品行,只能買回去多看幾日,要是有那些手腳不幹淨,或者有其他不好脾性的,扔出去由他自生自滅就是。

“一共多少銀子,合适我全要了。”楚含岫道。

人牙子手一伸,打手把算盤塞到他手上,他噼裏啪啦撥了一遍道:“三十八個人,總共……三百四十二兩。”

人牙子指着他們道:“像他們這樣的壯勞力,什麽時候都不愁賣,雖然比不上十七八歲,面貌姣好的哥兒或者女娘的價格,但也不會太差。”

楚含岫算了一下,平均下來九兩銀子一個人,比蘇正蘇瑞兩兄弟貴些,跟王大叔王嬸子他們差不多。

他掏出銀票,讓人牙子找零:“就他們吧,人我現在就帶回去。”

人牙子仔細辨別了一下銀票的真僞,給楚含岫找零:“好,現在這些人就是哥兒的了。”

他招手,打手把拴着這三十八個人的繩子遞給一看就有點身手的平安。

楚含岫他們往外走的時候,這些人也跟在後邊。

親眼看着自己被貨主買走的這些人,神情麻木,在人牙子這裏,為了防止他們逃跑,也為了節省糧食,一天他們只有半碗稀高粱,個個都沒有力氣,兩條腿軟得跟面條一樣,要不是怕跌倒在地被貨主打碼,不少人可能都要蹲到地上去。

只是他們望着前邊的貨主,心裏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麽。

他們賣身為奴之前,就聽過有些人買壯勞力回去,專門幹那些危險要命的活,用一段時間死了,又去買一批。

他們在心裏千求萬求,希望貨主不是把他們買去做這樣的活兒。

根本不知道他們想法的楚含岫直接把人帶到新租的院子,望着他們道:“我姓楚,是你們的主家,以後你們叫我東家就行。”

“待會兒去另一個院子拿柴火來,你們把院子裏的水井淘一下,燒水把頭發和身上洗一洗。”

古代又沒有洗發露沐浴露這些,再加上在人牙子那裏一堆人擠在一起,在牙行那兒的時候,楚含岫就看到好些人頭發上身上有跳蚤,不處理根本不行。

對他們說完,楚含岫跟平安道:“等他們洗好,平安你看着把人分成四個小隊。”

“王大叔,你先扛一袋糧食過來,拿點菜和油,先讓他們肚子裏有點東西。”

他正常說話,麻木地站着的三十多人自然聽到了他的話。

知道待會兒居然就有飯吃,肚子一直空着的他們露出驚喜和不敢置信,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楚含岫。

楚含岫吩咐完,就帶上蘇正往外走,邊走邊道:“你趕騾車,咱們兩個去找兩間成衣鋪,買些便宜的衣裳鞋襪回來,再買些被子枕頭啥的,總不能讓他們全都睡地上。”

人買來了,但不是買來就算,幾十個人的吃穿住行都得張羅。

留下來的平安看着這三十八個有男有女,還有哥兒和夫郎的奴仆,木着一張臉道:“剛剛東家的話你們都聽到了,誰跟我去搬柴火。”

“我,我跟大哥你去搬!”一個二十七八歲,皮膚黝黑,粗粗壯壯的漢子走出來。

剛才那位年輕東家的話他都聽到了,只要洗完澡洗完頭,就能拿糧食過來讓他們煮飯吃。

粗壯漢子本就比別人飯量大,但凡能讓他吃到飯,別說搬柴火,就是要他幹其他的重活累活兒,他也願意。

又有一個長相并不嬌軟,看起來粗糙的夫郎走出來:“我也去。”

有人開了頭,剩下的人忙不疊地站出來,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不過搬柴火哪用得了那麽多人,平安點了四五個,然後對其他人道:“你們剩下的人,一些把水井淘洗一下,之後你們吃的喝的水都從這裏出,另外一些人把屋子院子掃掃。”

“是。”奴仆們紛紛應答。

當平安帶着最開始站出來的幾人來到最先租的院子的時候,王大嬸正帶着春花給牲口棚裏的幾匹騾子,還有那頭小羊羔喂水。

看見幾人進來,吓了一跳,直到看到平安才放下心來:“這些人是?”

平安道:“他們是東家買來的人,跟我過來搬些柴火過去新租的院子那邊。”

“哦哦,”王嬸子自己就是賣身為奴,然後被楚含岫買來的,看幾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心裏想什麽,笑着道,“被東家買來,算是頂好的了,瞧我們幾個,來的時候跟你們一樣呢,現在吃得飽穿得暖,比好些人家都好。”

其實幾人一進院子,就被從主屋裏擡出來,沒有放的地方的糧食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餓極了的肚子,讓他們恨不得跑過去,抓起口袋裏的糧食一把一把地往嘴裏塞!

死死地忍住,才把這個念頭忍下去。

而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點也不面黃肌瘦的王嬸子,更讓他們心裏生出向往和期待。

平安對王嬸子道:“嬸子,你把油和菜分一部分出來,待會兒我們來拿。”

王嬸子道:“好,我這就去廚房。”

——

一下午的時間,這些新來的奴仆才算安頓下來。

他們自己燒水洗了頭洗了澡,煮了一頓飯吃。

晚些的時候,楚含岫把置辦好的東西拉來,一人一身便宜,但是還算過得去的衣裳、鞋襪,被子暫且兩個人共用一床。

最後,在夜幕來臨之前,讓穿好新衣和鞋襪的他們,去把院子那邊的糧食搬了大半過來,鎖到新院子的主屋,還有一間廂房裏。

“這些人先用着,但暫且不能放任,畢竟還有那麽多糧食放在這兒,不看着點不行,”楚含岫站在院子門口,看着新來的奴仆仿佛比賽一樣,扛着口袋大步大步地過來,道,“今天晚上平安你和王大叔住過來,順便看看這些人的品行如何,實在不合适的,絕不能留着。”

至于他住的院子,之前赫連曜就跟他說過,會派侯府的暗探暗中保護他,楚含岫覺得還挺安全的。

“是,”平安和王大叔都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晚,楚含岫揚聲道:“不剩多少了,大家忙活完就能休息,這邊院子的幾位夫郎和女娘都燒好了飯菜,就等着你們了。”

“謝謝東家!”今天下午剛吃了一頓飽飯,終于有幾分力氣的奴仆們連臉上的汗水都來不及抹去,跟陀螺一樣轉身又往那邊把糧食扛在肩上。

一個個比賽似地,生怕慢了別人一秒。

他們賣身為奴因為什麽,不就是活不下去,沒法子了嗎。

現在好不容易遇着一個看起來不錯的主家,自然争着搶着想給楚含岫留下一個好印象。

楚含岫自然聽出他們聲音裏的生機和喜悅,笑着搖搖頭,先回院子那邊,待吃了飯之後,洗漱洗漱走進主屋,把筆墨紙硯翻出來,開始寫信。

本來今天早上他打算去找侯夫人還有赫連澤他們後,去小院子找邢大夫。

一來跟他說一聲自己離開侯府了,二來說說自己拜他為師這件事。

但侯夫人和赫連澤他們先去存曦堂,這事兒就擱置了,只能這會兒給邢大夫寫一封信。

“蘇正。”平安和王大叔都去新院子那邊住了,這邊只剩下一個蘇正能夠跑腿,楚含岫拿着寫好的信走出來,站在臺階上。

蘇正一下子從旁邊的廂房裏走出來。

楚含岫把信遞給他:“明天你把這封信送到靖國侯府,交給府上的邢大夫。”

蘇正把信接過來:“是,東家。”

“嗯,現在也晚了,早些歇息了。”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早上又醒得早,還忙活了一下午,楚含岫實在困得慌,把事兒吩咐下去後打了個呵欠,回屋關上門,一下子躺在床上。

把被子拉到身上,迷迷糊糊的時候,楚含岫想到了今天早上跟青然一起回平陽縣的夏蘭。

這會兒,他們應該離開京都幾十裏了吧,按腳程,最起碼也得七八頭才能到。

有青然跟着,他對夏蘭的安全并不擔心,就是身邊少了這麽個人,有點兒不習慣……

楚含岫全身滾進被子裏,下巴靠在被子上,想着過些日子就能見到阿爹和弟弟他們,眉眼更加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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