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聽到趙父的這句話，江衍的神經立即緊繃，咬了會唇上的死皮，方才道:

“是因為我的工作嗎還是因為我母親的事……”

趙父沉默了，急得江衍直接站了起來，神情誠懇， “那個，如果您不喜歡我在娛樂圈工作的話，我可以慢慢淡出來的，至于我的家庭，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是我會……”

“不是因為這個。”趙父打斷了他，索性将正紅花油的瓶子放到一邊。

他的聲音有些惆悵， “你第一次讓我意識到女兒長大了，是該放手了，你把她照顧得很好，和我做得一樣好，不，應該是說比我做得更好……”

江衍聞言心裏稍寬，原來是因為這個，恍然想到，如果以後自己和音淮有了女兒，哪個小夥子突然沖出來說要娶她，自己怕是恨不得揮着拳頭把他趕出家門吧。

這頭，從趙音淮從房裏出來開始，趙母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神情複雜，時不時地看她兩眼。

她知道母親此時肯定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但她聽不進去，幹脆裝作沒看見般，奮力地刷着碗碟。

只是趙母一直杵在她身前，想無視也不得。她只能甩幹手上的水，語氣堅決地對母親道:

“媽，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和江衍在一起的，你女兒我的工作和娛樂圈也是相關的，和他簡直就是瞌睡遇到枕頭。我又不粘人，他忙我也忙，所以您的顧慮是多餘的。再則他母親的事，說白了我知道後一點也不在意，還特別心疼他，覺得自己更喜歡他了，你勸我罵我我也不會改，死心塌地就想跟着他。”

趙音淮這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倒把趙母給說得一愣一愣的，後者好幾次欲插嘴，都被她厲聲給阻止了，只得瞠目結舌地等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真情告白結束，她才悠悠說道:

“媽媽沒阻止你和小江地交往啊，你自個兒在那激動個什麽勁喲媽媽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好好待人家。”

趙音淮很是驚訝， “您竟然不反對”

趙母: “有什麽好反對的日子是你們自己過，你喜歡是最重要的。江家沒人疼他，我們趙家疼就是了。”

趙音淮用力地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身後腳步聲響起，二人連忙噤了聲，江衍和趙父一前一後從房內走了出來，看上去相處得還挺融洽。

江衍正在把沾滿片場泥土的襯衫往身上套，趙母迎了過去，順手拿了沙發上疊好的衣物，遞給他， “喏，這是趙瑾的衣服，快換上吧，你的衣褲我現在拿去洗一下，用洗衣機甩幹曬起來，一會兒就能幹。”

他忙推辭道: “這怎麽好意思就放着吧，明日我自己洗也成。”

誰料趙母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屁股，佯裝生氣， “趕緊去換，聽話。”說完便繼續去整理了。

趙音淮見江衍傻愣在原地，寬慰道: “別放在心上，我媽媽平日裏都是這樣拍趙瑾的，可能順手了。”

他又把頭埋得老低，輕微地搖了搖， “我知道伯母這是把我當家人了。”

趙音淮面部抽搐了一下，實在感嘆這人慣會順藤摸瓜的功力。

一家人忙前忙後的，直到深夜，他們二人才得以回房。熄燈後，趙音淮躺在床上，身體僵僵直直的，雖然看不見，但能感受到身邊那人同樣睜着雙大眼睛，毫無睡意。

以前從沒有和他共處一室過，更何況還是這麽近的距離。

“你--”

“你……”

他們二人異口同聲說道，其實趙音淮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就是想叫一下他，于是乎， “你先說吧。”

緊接着聽到了塑料包裝紙的聲音，江衍從荷包裏拿出了一個圓塊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中， “這是劇組發的月餅，當時一拿到就想着要留給你吃，等會睡到一半要是餓了，記得吃掉。”

包裝紙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她摩挲着，就算再餓，怎麽舍得吃掉啊。同時秉着嫌棄的語調， “仙女晚上怎麽可以吃這種東西，仙女只喝露水的，不然要長胖的。”

“那我吃掉了。”他作勢欲搶。

她卻反手把月餅藏到被子裏，裝作睡着了，嘴裏發出震天的呼嚕聲。

縱使閉着眼睛，趙音淮仍感覺到了有兩道灼熱的目光盯着自己，一時間，連呼吸都因緊張變得極為緩慢。

過了一會兒，身旁那人并沒有實質性的動作，而是給她扯了扯因為動作露出肚臍眼的睡衣，又把被子的一角牽到她的小腹上蓋好，方才靜悄悄地躺回地板上。

她心裏狐疑，這人今日怎麽這麽老實了暗自琢磨着，竟真生了困意，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

趙音淮是被江衍的手機給鬧醒的，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聽到他小聲地對着話筒道:

“好，我馬上就來。”

趙音淮默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從床上跳起，問: “你這麽早就要走了嗎”她見窗外的天色還未亮透。

他正卷起壓在身下的棉墊，嘴角揚起無奈的笑意， “是啊，劇組現在因我墜馬之事頂着巨大的壓力，我不得不出面化解，昨天的戲份也拍到一半，得趕緊回去把它完成了。”

趙音淮嘟囔了一句: “都受傷了就不能好好休息……演員難道就不是人了麽……”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走了，你繼續休息吧。費星已經給我帶了更換的衣物，我的衣服你就留着吧，寂寞的時候聞聞我的體香好了。”

她橫了他一眼， “我可沒有這樣的惡趣味。”

趙音淮這會兒已經沒有了睡意，準備下床送他之際，走到門口的那人忽然又回過身來，快步蹲到她身前，抱住了她的腰，頭埋在她的頸彎裏，不願撒手。

她覺得好笑，像摸狗狗一樣順着他的頭發， “大清早的這麽肉麻幹什麽”

他的聲音透過她的衣衫，顯得悶悶的， “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覺得幸福得不太真實。”

她吻了一下他的發頂，并未說話。

他在她肩頭蹭了蹭， “我覺得你們家好溫暖，我不想走，真的一點兒也不想。”

她心中一嘆，扳過他的腦袋，直視着他， “走了，我再接你回來就是了。”

-------------------------------------------

五天後， 《甜葡萄》片場，保姆車內。

盛一曼與江衍分別靠在兩個相鄰的座位上，睡着了般，二人穿着國內最為普遍的運動校服套裝，前者手中拿着一副手機，其上插着一對耳機，一只落到在她的左耳，一只連接着他的右耳。

他的面色溫煦，她的神情靜婉，腦袋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靠去。在她即将挨到他肩頭的那一刻，他猛地睜眼，直起身子，與她拉開了不少的距離，拔下耳機，冷聲道:

“學校樹林一起聽歌的戲份就對到這裏，沒有疑問就回你的車裏去吧。”

盛一曼臉色一僵，但仍柔着腔調， “江衍，昨晚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

江衍終于正視她， “有急事嗎”

她皺了皺眉頭， “半夜不知道為什麽，腹痛難耐。”

江衍風輕雲淡道: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記住， 120比我更管用。”

她神色一戚， “其實也沒有嚴重到進醫院的地步，老毛病了，不舒服的時候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天，我想也沒想就撥通了你的電話。”

江衍的表情很是精彩，挑了挑眉， “晚上睡沉了，我只會接女朋友的電話。”

盛一曼愣了下，随即喜色忽地竄到臉上，他這是在暗示什麽嗎

他唇角揚起嘲弄的弧度，餘光瞥到了窗外，随即眼珠一亮，搖下窗戶，沖遠處提着甜品走來的女人哈巴狗似的招手， “音淮，這裏!”

同時還和身邊那個呆若木雞的女人介紹道: “喏，我晚上只會接她的電話。”

盛一曼咬着牙， “江衍!你就這麽讨厭我嗎我們好歹也是一起讀了四年書的同學!畢業的時候，我們全班不是說好了嗎，無論将來是否有聯系，都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你這樣……”

他打斷她， “那就請你不要做越過朋友關系的事情。”

那頭趙音淮聽着叫喚，小跑至車前，拉開車門，目光在尴尬的盛一曼面上停了兩秒，然後直接無視，走到江衍身邊，二人自然地拉起了手。

江衍用手對着她的臉扇了扇， “熱麽”

盛一曼看着趙音淮微笑着搖了搖頭，直覺一萬根針刺在身上般，攪得五髒六腑翻騰，理智的選擇應該是随便扯個理由離開這輛車。

但她願做炙熱并且還是一顆加厚材質的電燈泡，眸光微閃，随即親熱地與趙音淮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音淮，沒想到你們又和好了和好了就好，我們班的同學都覺得你們倆特別配呢。”

趙音淮觑了她一眼，沒有理她。

盛一曼雖然面子上過不去，但她無所謂，總之在江衍面前把禮節做周到就是了。

江衍終于忍無可忍， “你還不走嗎”

演技湊合的盛一曼，變臉的雜耍向來是玩得最溜的，既然自己心裏沒能好過，當然也不能讓他們好過，當即一臉認真道:

“我理應該給你們二人一些獨處的時間，可是下一集的吻戲我們是不是得對一對畢竟是在雨裏拍的，難度頗大。”

趙音淮有些錯愕，随即望向江衍。吻戲她怎麽忘了這茬，男女主角怎麽可能沒有感情戲呢。

盛一曼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心頭一嗤，面色不改，将皮球踢給了江衍，看他現在怎麽辦。

誰料江衍根本就不為所動，一臉茫然，随即想起了什麽似的，對她道: “我昨天忘記告訴你了，我和導演說過了，本劇所有的吻戲全部換成擁抱戲。”

“什麽!”盛一曼大驚， “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和我說導演怎麽可能同意”

他一笑， “他必須得同意，廣電出臺了新規定，主角是未成年的電視劇不許有激情戲，包括吻戲。”

盛一曼猛地噎住，強作鎮定，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哦是麽，那也只能這樣了。”然後從包裏掏出了一面小鏡子，照了照， “我的妝好像花了，我去隔壁補一補。”

不待他回應，不留神間便離開了。

趙音淮有些懵， “我天天待在臺裏，怎麽沒聽說廣電出了這個規定”

江衍把車門拉上，将她擁在了懷裏，一臉正經， “馬上就會出了，因為我等會就打電話給廣電提出這寶貴的建議。”

————————

廣電:這鍋咱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