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勝算
勝算
鮮麒淵來到一樓,見馬艾爾正抱着薯片愣神,碧藍瞳孔将黑眼圈襯得更加突兀。
“不睡一下?”
馬艾爾:“在想白衍昨晚用的藥方,我第一次見,有點不放心。”
病人的命可不能亂拿來開玩笑,尤其是沒有被藥監局鑒定過的藥。
鮮麒淵坐到他旁邊,點擊桌面自動連接牆上的電視,鹽白占據實時搜索一位,相關報道最早于昨晚零點:
「鹽白再造新藥方,主要用于肌膚修複,已獲上幕藥監局審核批準上市。」
這副藥方正是淩晨用在於豐蔚身上那副。
馬艾爾被驚得精神抖擻了不少,擰眉:“太冒險!要是臨床試驗沒有通過呢?!”
鮮麒淵理解他的憤怒,是自己先選擇了走險棋。馬艾爾是醫學者,其中的利害關系他最清楚不過。
見人不答,馬艾爾冷聲:“你們沒有Plan B。”
肯定句。
他正色時,碧藍瞳孔就會放出寒冰,“盡管昨天的手術方案嚴謹,但手術的成功就仰仗白衍那副藥,而我竟然不先确認就平白無故信任了你們!”
鮮麒淵沒料到他的憤怒超過了本該有的阈值,這其中肯定囊括他不想宣之于口的因素。
就像他沒提及的臉紅原因。
“我不該屈人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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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艾爾落寞着,他在怪罪自己。
給白衍做助手這一破格之舉。
之前的他總會想方設法讓病人遠離死神,所以他強大到每次實驗都親自領銜操刀。
他曾說過,這會讓他安心。
可這次,就因為鮮麒淵的一句“他會疼”,他就破例,讓自己變得不那麽像自己。
他不後悔為友情付出,但會為自己的失職懊悔。
“對不起。”鮮麒淵誠摯道。
馬艾爾抱緊了薯片,“淵,我真的不懂你和樓上那位是什麽關系?但是你得明白,疼和死是不一樣的,你到底是想讓他生,還是想讓他死?”
這是馬艾爾第一次對他表示失望。
鮮麒淵知道于事無補,但是他有自己的态度:“我不後悔。無論做什麽事我都不會後悔,一後悔,回頭看時,難免會心酸。我不會再去想如果藥方出問題怎麽辦,手術做不到萬無一失怎麽辦,我只會往前看。馬艾爾,這就是自私,可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這可能超出你所能的承受,但我真的只能說,對不起。”
馬艾爾神色淡漠,斟酌後欲開口卻被打斷。
“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
冷聲起,鮮麒淵和馬艾爾齊齊看向客廳口倚牆的白衍,已經換了一套米白休閑裝,頭發還潤濕着,看來剛沐浴過,但疲倦還未卸下。
淩厲的視線直逼馬艾爾:“還有,我有底氣,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說對不起。如果藥品過不了鑒定,那只能說明監管局的臨床實驗水平堪憂。”
自信的語調,最張揚的白衍。
這是鮮麒淵第一次見,他所認識的白衍雖脾氣稀爛,但從未拿着名副其實的高超醫術高高在上過。
相比于在醫術上用話語壓人一等,他的表現更多是緘默,成果如何交給病人及其旁觀者來評判。
可現在,他以醫術為底,自信炸裂。
馬艾爾沉默垂眸,其實白衍說得沒錯。
人才輩出的時代,人才只在私人領域倍出。
人人追求絕對自由,惹得民營醫院和私人企業比比皆是。
上幕藥監局的檢測人員很難再招收到新人,獨留幾縷銀發皤然堅守。
近幾年流入上幕藥監局的人才寥寥無幾,在面對新藥品的臨床實驗鑒定項目時無從下手,狀況頻出。
兩位好友各執己見針鋒相對,卻都源于和自己的友情。事情會發展到這一地步,鮮麒淵知道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只剩下道歉。
還沒等他開口,白衍已經轉移話題:“鄒妄已經起訴,有沒有什麽對策?”
還是一副懶洋洋模樣。
一般手術後沒休息的白衍都很不好惹,但今天很難得,他甚至還就事不關己多關心了幾句。
看來被馬艾爾質疑這一點是白衍所不能忍的。
鮮麒淵:“還在準備。”
跳過毫無意義的話,白衍問:“成功的概率?”
“50%。”說明這事很棘手。
白衍:“谷氏集團交給我。”
谷氏集團,馬艾爾擡眼看着交談的兩人,現下季度創收即将超過鮮氏集團的谷氏集團,近兩年業務範圍拓展到了醫學領域并取得巨大成就。
這麽看來,白衍是打算将鹽白旗下的藥品與谷氏集團簽署合作。
白衍說:“他們想購銷并成為代理商。”
他毫不避諱地在馬艾爾和鮮麒淵面前道出了自己的事業機密,是真的把鮮麒淵當成摯友,而馬艾爾是鮮麒淵的朋友,說明可靠。
藥品質量有保證的鹽白一直被無數雙眼睛觊觎,想合作的心迫切得派人跟蹤過院長白衍。
當然,也曾被威脅過。
但白衍毫不妥協,更不會輕易找代理商分銷,新藥品也只是少量生産,且只在目之所及的本院售賣。
鮮麒淵懂得他的付出,“謝謝。”
鹽白的助力可以讓鮮式集團在商業對抗時不至于失衡,乃至于坍塌。
馬艾爾仍舊有所考量,總感覺谷氏集團沒那麽簡單,他們在醫學領域的勢頭迅猛得不正常。
然而他沒有直言,白衍和鮮麒淵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再者,他現在和白衍仍是半生不熟的關系。
所以他說:“淵,需要我出力盡管說。”
鮮麒淵:“好。謝謝。”
他總會慶幸此生得兩位好友,無論是過去的一年還是現在,每每自己舉步維艱,身邊總有他們。
疲倦的白醫生沒再說什麽,休息去了。
馬艾爾放下薯片袋:“淵,對于你和白醫生昨晚的做法,我仍不能茍同。我會保持自己的觀點,但我們還是朋友。”
鮮麒淵怔了一下,而後笑答,“但我們還是朋友。”
“我先去休息了。”又拎起薯片。
鮮麒淵無奈笑笑:“馬艾爾,暫且放過薯片。”
馬艾爾反應過來,這種糗事他沒少幹,一般被提醒都會尴尬放下,但這次竟臉不紅心不跳任性:“我想和它一起午睡。”
鮮少爺實在不敢想象一個一米八幾的人抱着薯片入睡的場景,但也拗不過他。
霎時間客廳獨留鮮麒淵一人,他走到庭院那顆古老的醉光紫樹下,延展的枝幹撐起一片清涼,在四月的烈陽照耀下,淺紫小花的影子落在身上。
他想起馬艾爾的問話:
「你到底是想讓他生,還是想讓他死?」
其實在此之前是有答案的,他想讓他生不如死。
誰不是破碎的呢?只不過靠活着來修修補補而已。所以,哪怕茍活也不為過。
但神奇的是,有人告訴過他,四月不會有塵埃。
四月沒有塵埃,他曾信了這個唯心言論,卻發現靠“心”說的話毫無價值。
一片花瓣飄落,觸及他的鼻梁。
鮮麒淵回過神,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屏幕顯示:舒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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