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月亮

月亮

於豐蔚最終沒有拿走文件原件，而是選擇可以導入手機的電子版，然後返回學院。

午間的尚艾學院空無一人，已經抽綠的醉光紫樹映在玻璃建築上，帶走了不少夏日炎炎。

於豐蔚坐在課桌上，将文件導入電子課桌，利用詞頻檢索功能，統計出高頻詞彙排序，依次是“谷氏集團”、“鮮式集團”……

而比較突兀的人名則是“谷廷怍和鮮琰”，高頻且頻次一樣，“秦舒卷”和“陸與時”雖頻次一般，但也齊平，他們之間絕不是關系泛泛那麽簡單。

至于鮮琰是誰？

於豐蔚悟不出個所以然。

最終定位檢索那首法語《新娘》鋼琴曲。

詳細的內容呈現：

「一位鋼琴師端坐在鋼琴上，紳士般看向不過還是孩童的鮮麒淵，而萌幼的鮮麒淵拿着一塊餅，正吃得津津有味。」

是醬香餅！

於豐蔚心情複雜，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醬香餅，一直都和格調極高的宴會格格不入。

原來早在那麽多年前他就喜歡了，所以每次自己耍潑無論如何都要吃個飽才會那麽耐心？

這是愛屋及烏嗎？

視線移動：

「這首曲子是送給鮮麒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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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這句被标紅的話，後面還附加解釋主持者的話，“匿名者點播贈予鮮少爺”。

當時在場的人并不知道贈予者是誰，不過後期的電子文件卻被整理人員标注了匿名者的位置。

他就隐在現場人群中，而且是一個與鮮麒淵年齡相差無幾的小孩：

他站在牆邊，眼神裏都是小心翼翼，瞥向鋼琴家旁側耳傾聽的鮮麒淵，似是想從他的神色變化判斷他是否滿意。

而鮮麒淵定格的表情是笑容，很燦爛，很美好。

於豐蔚垂下眼睑，視線從他身上移開，點擊鋼琴上的音頻鏈接，那首《新娘》的純音樂緩緩流淌出來。

前段空靈且溫情，鮮麒淵笑着是對的，非常适合他，除了曲名。

可能是因為他還沒聽到後半段，旋律變成了求而不得的撕咬，前段幸福不過是假象。

鋼琴曲一旁還有标注，關于其背後的故事。

這首純音樂是關于一段流傳甚廣的愛情：

「一頭野獸因醜陋容貌從不出城堡，城堡奢華卻從不熱鬧。直到那晚皎潔月光流銀，一位姑娘闖入他的城堡在花園裏摘矢車菊。

他沒有呵斥偷花姑娘，而是跟蹤她到集市。

發現姑娘以賣花為生，于是在白晝為她種下更多的淺紫矢車菊。

此後月圓之夜，偷花姑娘都會出現，看着滿園的矢車菊，她低聲呢喃，“想做最美的新娘。”

野獸心潮激蕩，有人愛他了，可自己卻不敢現身，但覺得隔空相愛也不為一種愛。

姑娘突然不來了，野獸再次戴上面具走出城堡，尋遍大街小巷，卻無偷花姑娘蹤跡。

踏着朦胧月色頹喪而歸，竟遠遠看見自己的城堡熱鬧非凡，淺紫矢車菊花瓣飛旋在高朋滿座間。

有人用他的城堡大辦婚禮。

野獸狂奔而去，越窗剎那怔住。

新娘正是偷花姑娘，她笑着，那是野獸從未見過的笑容，勝過所有矢車菊所寄寓的幸福。

野獸怒紅了眼，搶過偷花姑娘，殺光了所有不相幹的人，它摘下面具，對着偷花姑娘面部猙獰：“你只能是我最美的新娘。”

從此，偷花姑娘不再偷花，野獸不再帶着面具，他逼着偷花姑娘和他營謀一段病态的戀情。」

於豐蔚不知道那個贈予者是否懂這首音樂，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一定是某個集團的少爺。

因為文件上唯獨他的名字是“匿名者”，只有權勢足夠大，才能在上幕塞一個無名氏。

又檢索了宴會目的，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無非就是清一色的出于關系維持。

於豐蔚關閉文檔，趴在桌子上，晴午陽光傾瀉在他側臉，勾勒出疲倦。

不一會兒，他陷入清醒夢中。

夢裏他所處的場景不斷切換，可身體全程像是被火炙烤一般熱得奪命。

“小炎從這裏鑽出去，別回頭，到外面去……”

於豐蔚努力睜眼，想看清是誰在跟他說話，是誰叫他小炎，可那個人的臉始終模糊不清。

自己小小的軀體不停往外爬，身後那人的聲音不斷變小，不久眼睛被亮光刺得合上，然後是跌落。

他驚惶地後瞥，一股熱浪沖擊而來。

於豐蔚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睫毛上已經滴着冷汗，夢裏的真實讓他後怕。

拿出手機點開“Light”，查看鮮麒淵的實時定位，是“上幕醫院”。

他還在醫院。

於豐蔚放下手機，點開電子實踐課堂開始限時實踐挑戰，這是他找到的唯一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上完下午的課，他約見了谷廷怍，兩人在瑞虎酒吧的頂樓會面。

於豐蔚直言：“我想知道侵犯鮮麒淵的是誰。”

谷廷怍輕笑：“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早晚的事。您從他那借我，不就是想讓我知道這件事？或者說，鮮琰。”

陳述句。

聽到這個名字，谷廷怍果真面色凝重，“你都知道了？”

於豐蔚沒有直面他的問題：“所以谷總覺得這個信息點怎麽樣？”

“也行，反正早晚都要知道。”對面的顯示屏呈現視頻通話狀态，谷廷怍起身：“他願不願意給你看原始視頻，就看你自己了。”

說完離開，門被帶上。

顯示屏出現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是周拜，下幕的混混頭子，曾想侵犯邢也的畜牲。

“終于找到你了。”屏幕上的周拜露出狡黠。

於豐蔚：“你在下幕，我在上幕，你不會真覺得你能見到我？”

上幕對周拜有着一種近乎致命的吸引力，從認識周拜的那一刻起，他無時無刻不在表露想擺脫下幕，想得近乎瘋狂。

於豐蔚這句話果真戳到他的痛點，覺得自己永遠低人一等的痛點。

周拜現出愠怒：“坐的位置還挺豪華。”

於豐蔚刺激他：“是啊，不過我住的地方比這還豪華千百倍，或許只有真正到上幕才能感同身受。”

“聽說你丢失了部分記憶，不知道也無所謂？”

於豐蔚讪讪：“可有可無？”

周拜驚了一下，“你可真是壞到頭。”

於豐蔚：“扯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意思，你的金主應該跟你說了該怎麽做。”

“哈！”

周拜嗤了一聲後顯示屏出現視頻，是鮮麒淵被侵犯的那段視頻。

於豐蔚臉色漸沉。

下一秒，他的琥珀色瞳孔放大，因為施加給鮮麒淵痛苦的竟然是……自己。

“你很驚訝嘛，這和我想的出入過大。”

於豐蔚咬牙：“你想要什麽？”

周拜得逞笑：“上幕，把我接到上幕，并保障我的權利不受侵害。”

於豐蔚：“我要源文件。”

“這個自然不用你說，我只給你兩天的時間。如果兩天後你給不了我想要的，這個視頻将會傳遍下幕。堂堂上幕大少爺被下幕人於，豐，蔚壓在身下，你覺得下幕人會怎麽想？”

毋庸置疑，以後他們看鮮麒淵的眼神全是鄙夷。

被壓榨久了，好不容易逮到一點可以取笑的，他們不會傻傻旁觀的，一定會物盡其用，讓他嘗嘗被踩在腳下的滋味。

“好，兩天後。”

“啊，還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回下幕，我可不想又被你壞了好事。”

於豐蔚沒有多加思忖：“好。”

“那再見了，再也不見。”

周拜消失，顯示屏再次播放那個視頻，這次不再是默片，而是清楚得剜人心肺。

鮮麒淵的聲音是那麽熟悉，自己的聲音卻是那麽陌生：

被摁壓到桌上的鮮麒淵側頭低吼：「蔚，你幹什麽！放手！跟我回家！」

病态的親吻：「麒淵……我好想你！」

鮮麒淵讓自己保持冷靜，他顯然對於豐蔚的行為感到不解：「跟我回去，蔚。大家都在等你，別藏了，我找到你了。」

是溫柔地勸慰。

「是啊，麒淵找到我了，所以想跟你說，真的很想你，想要你。麒淵。」

「跟我回去，於豐蔚！我是鮮麒淵！」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麒淵，你的味道，是你的味道。」

「不管我說什麽都沒用是嗎……唔。」

是吻，殘忍粗暴，鮮麒淵毫無招架之力，然後是衣物被撕扯，鮮麒淵不斷求饒，而於豐蔚只是一遍一遍地低喚着“麒淵”……

於豐蔚掄起桌上的酒瓶砸過去，顯示屏應激關閉，谷廷怍走進來，於豐蔚起身撞開他。

“以後，無論以什麽形式，你敢碰他一根手指頭，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腳步聲已遠，谷廷怍回過神嗤笑。

真是熟悉的不自量力。

於豐蔚渾渾噩噩走出瑞虎，避開司機的阻攔，一直沿着街道走，夜色闌珊。

不知不覺走到涼紫街入口，燈火通明。

有一輛車停在入口，車裏下來一個人。

看清來者，於豐蔚脊背發涼。

邢也為什麽會在上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