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錢淼什麽都擔心過，就是沒想過旅行的第一個困難點是在坐飛機上，她快吐虛脫了。

她平時都是坐火車，雖說坐久了也會難受，但是從來沒這麽難受過，從上飛機的那一刻，濃重的汽油味熏得她反胃，起飛的瞬間她有了想吐的沖動，硬生生忍下來，等飛平穩後才跑去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

看得出葉風對她很擔心，對她問這問那，又是拿熱水又是喂藥，錢淼很想說能不能讓她自己睡一會兒，但她又怕話沒說出口就吐他一身，索性憋了回去任憑他弄這弄那，漸漸地竟睡着了。

直到上了昆明轉大理的火車她才好一些。

“你的手很冷啊！”葉風握住她的手，錢淼不習慣被人握着手，別扭地從他手裏抽了出來，轉過身抱起胳膊背對葉風。

葉風似有所察，猶豫了一下，還是要了一個毯子給她蓋上了，這才坐下忙自己的事。

錢淼難受的睡不着，心裏不斷回想自己與葉風見面的那一天，那天她就十分清楚葉風是一個十分受歡迎的人，婚後她也是束縛不住他的，但是，當下的她是想結婚的，既然已經結了婚，現在因着葉風的過往鬧脾氣，顯得有點作。

她不再矯情轉過身去看他，卻注意到左邊的兩個年輕漂亮的女生在看他，瞧她看了過來，目光從葉風身上轉移到她的臉上，就那樣眼神不善地盯了她一會兒，才不滿地別開頭去。

這就是葉風“無事生非”的能力，麻煩的同時她又有絲竊喜，無論如何，法律上現在他是她的人。

“你怎麽不氣氣她們？”葉風邊敲着電腦邊對她說，“有人在觊觎你的獵物。”

錢淼端詳着他俊朗的側顏，眼神有意地從他高聳的眉骨滑到凸出的喉結，淡淡地說：“你的那些前女友會怎麽做？”

一個女人一旦談論到前女友就說明她開始在意這個男人，也說明她開始不在意這個男人的前女友。

葉風當然深知這個道理，挑起嘴角，湊近她耳邊說：“她們會故意拉我的手，或是霸道地吻我。”

錢淼覺得好笑，噗嗤一聲笑出聲，笑聲引得左邊的女生看了過來，她朝着兩個女生打了個招呼：“你們想要他的微信嗎，我可以告訴你們。”

女生自是很樂意，興沖沖地過來加錢淼的微信：“姐姐，你們是夫妻嗎？”

錢淼淡淡地一笑：“是啊，既然你們知道為什麽還過來要他的微信呢。”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柔，讓人搞不懂她究竟有沒有生氣。

但這話卻是惹怒了其中一個女生，她漲紅着臉，忿忿地說：“結婚怎麽了，結婚還能離呢！”

這話實在是太唐突，讓另一個女生都覺得不舒服，她用身體碰了碰她，示意她別說話，那個女生白了她一眼，按下發送添加好友的請求。

錢淼表情始終平靜，不帶一點愠怒，她看向葉風說：“是啊，就算不離婚也可以有婚外情，這種事終究是男人的事，不該由我們女人解決。”

她打趣地看向葉風，碰了一下他手裏的手機，葉風無奈地搖搖頭，将兩個好友請求的消息删掉，手機關機，瞧向錢淼。

兩個女生自是明白葉風的意思，甩着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再不去看葉風，開始讨論起某個男明星。

錢淼裝作無辜的樣子，攤攤手，随即輕輕握住葉風的手，柔聲說：“這是獎勵你的。”

葉風霸道地将她的手往懷裏一拽，在她面頰親了一下：“這才是獎勵我的。”

錢淼的臉唰得一下紅了，看着又湊過來的葉風，她偏過臉聲音發澀：“這位先生請自重，我不是你的那些前女友們，做不來在大庭廣衆下親人。”

這話聽着像是醋壇子打翻了，但錢淼真的沒有吃醋，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葉風對這種話許是習以為常，坐回座位關上電腦，調整了一下坐姿，抱起雙臂說：“行，你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你實話實說。”

錢淼看着窗外的風景，一言不發，葉風等了又等，等到胳膊有點酸，從鼻腔裏哼了一聲：“這次你若是不問，下次再問我可就不說了。”

錢淼的目光動了動，從窗戶上看葉風的表情，不屑中帶着一絲無聊，她轉過頭低垂着眼眸凝視着他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看似輕松實則帶着很強的防禦性。

她的身體靠近葉風，聲音緩緩地說：“你不想說為什麽要說，反正我不想說的事情你就算逼我我也不會說的。”

葉風不自覺得身體往後躲了一下，以為她在欲擒故縱：“你對我的前女友不敢興趣？怎麽可能？那你剛才還提她們，拿她們作比較。”

錢淼收起毯子，放在兩個人之間，不在意地說：“我為什麽要對你的前女友感興趣，娶她們嗎？你以為你之前的女朋友們都會問你的前女友是因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你，也許是喜歡你，在乎你，也許只是對你感興趣，好奇。”

她盯着他的眼睛說：“但我現在以上二者都沒有，葉風，想讓我好奇你的前女友，你得加把勁哦，哦，對了，你電腦上的微信亮了。”

她見到左邊的兩個女生已經盯着手機很久沒聊天了，還時不時對着手機傻笑。

葉風苦笑，翻開電腦按下密碼，微信的圖标一黃一暗地在閃動，他抓過錢淼的手點下了圖标，聊天界面上只有一個名叫“XX工作小組”的群在聊天，他得意地笑了笑：“看來你剛才的話說的不對，起碼以上二者已經有一個了。”

小心思被戳破，錢淼眉眼彎起，翻過手握住葉風的手，發出一聲細小的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那你高興嗎？”

葉風哈哈兩聲沒有回答。

車窗外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群山連綿，天空上飄着一層薄薄的黑雲，與高山相映卻始終接觸不到。

初見時會被這樣的景色所迷戀，見得久了就不覺得有什麽了，錢淼收回目光聽見手機震動了兩下，她點開一看竟是葉風給她發了消息。

葉風：我不是不想說我之前交往過的女朋友，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每次有人問起，她們就像是我的簡歷，面對HR要一一交代清楚，在這份工作上做過什麽，學到了什麽，為什麽要離職一樣，但是每一家你離開過的公司你會再想回去嗎？我的答案是不會，既然選擇離開，必然有接受不了，待不下去的原因，這個原因本身就是痛苦的，每提一次便痛一下，那傷疤永遠好不了，但是我相信你是最後一個，我願意為你揭一次傷疤。

第一個女朋友是我大學時的初戀，她追的我，談了四年，分手是因為她父母讓她回家考公務員。

第二個是畢業後工作認識的同事，我追的她，談了一年，分手是因為觀念不合。

第三個是家裏介紹，相親認識的，陸陸續續聯系了兩年，因為異地戀分的。

錢淼盯着屏幕上跳出的一大段話看了許久，心裏說不上是難過還是生氣，她點開鍵盤，思慮半天慢慢打出了一行字：葉風，你高興嗎？

她看見對話框頂層顯示“正在輸入中”，但消息久久沒有過來。

她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心情，發過去一段字：HR對你的簡歷很滿意，歡迎入職新公司。

錢淼的表姐曾經問過錢淼你到底想要什麽，是想要掙錢、還是留在大城市工作、或是回家結婚穩定，這三個是錢淼一直在糾結的問題，但糾結根源就是錢淼表姐所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她不能像同事一樣留在永遠買不起房的北京，也不能像大學室友一樣剛分手就和相親對象結婚，只為了有一個穩定的家，更不能像公衆號口中的陌生人一樣賣了房回小鎮養老，因為她沒有錢。

她只知道的一點是她想要開心，人要開開心心的活，一切阻擋她開心的事，她要麽摒棄要麽遺忘，而葉風她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如何，但最起碼她現在開心。

她沒想到他是她打破糾結的突破點，是她肯冒險的契機，是她送給自己三十歲人生的第一個禮物，無論這個禮物是好是壞，會不會始終留在她身邊。

葉風：高興。

大理越來越近，錢淼發現高山與黑雲并非沒有交集，高山牽制住了厚重的烏雲，一部分流雲自山坡而下消散在山腰，一部分高傲地飛過山頂飄向遠方。

到地方了，烏泱泱的一群人擠下火車，葉風順勢牽住錢淼的手，那雙手依舊很涼，但這次手的主人沒有甩開。

錢淼的手機亮了，彈出微信新消息提醒：姐姐，你的手段可真高，可是只有手段，沒有感情的婚姻又能維持多久呢？呵呵

錢淼掃了一眼，淡定地打下一行字，發了出去，然後和葉風一起湧入了人群中。

“她怎麽說？”一人問，

“你自己看。”另一個人神色訝然地将手機遞了過去，就見微信對話框中寫到：小姑娘清朝來得？誰規定一個女人只能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