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錢淼聽到那聲兄弟的時候，腦袋裏閃過很多離奇的片段，她以為葉風會對他講述一個極其可憐又悲慘的童年故事，比如他其實有個雙胞胎弟弟，但是他弟弟不幸染了病，那時候家裏拿不出錢，治不起，後來家裏就将弟弟的骨灰埋在了樹下，為了紀念弟弟便把弟弟的名字給了葉風。

葉風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你這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

他說：“這顆樹是我生下的當天，我爺爺種下的，與我一起生長，和我的年齡一樣大，爺爺希望我也健健康康成長，無病無災，長成一顆參天大樹，所以我每次看見它就像看見自己一樣。”

錢淼似乎看到了什麽，走到樹的另一側，手比劃着：“王曉婷？這是誰？”

葉風撓撓頭：“我高中時候的學習委員，學霸，年級第一，當時暗戀她來着，不敢說，就悄悄把她的名字刻在了樹上，我爺爺奶奶都不知道。”

錢淼不敢相信：“你居然也害怕告白？”

葉風點頭：“怕啊！我那時候又黑又胖，戴個黑色的眼鏡，性格內向，坐在最後一排，都沒敢和她說過話，有一次，運動會，男女比賽接力，她正好是我的上一棒，我激動壞了，抓住木棒就往前跑，沒發現接過來的時候她沒松手，硬生生把人家甩出去二裏地，牙都磕掉了，後來又是賠禮，又是請吃飯的。”

錢淼聽得起勁：“那後來呢？”

葉風依靠在樹上，枕着雙手眺望遠處：“後來我就和她說了我喜歡她，她說不能耽誤學業，我說那就算了，反正她是學習委員，我就賴着她讓她帶我學習，之後就像電影裏演得，她高考發揮失常，考了個省內的二本，我去了省外的一本大學。”

錢淼唏噓：“真是可惜，然後呢，按照電影劇情她應該答應做你女朋友，然後你們因為分隔兩地而最終不得不分開，太感人了！”

葉風：“感人個屁，那家夥沒考好記恨上我了，說都是因為我給她攪亂，害得她沒精力複習。”

錢淼勉強笑着說：“人家說得也不算錯哈，那你們還有聯系嗎？”

葉風無所謂：“有啊，她後來考了研究生，回到我們高中做了老師，孩子都快4，5歲了吧，去年我們還碰面吃飯呢。”

“真不錯。”錢淼在看那三個字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從偷偷的暗戀到深厚友情一直延續不斷，這種感情是她十分豔羨，而這輩子都得不到的。

葉風放下胳膊，站直身體，目光炯炯有神，雙瞳剪水，“現在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好嗎，我叫葉風，葉是梧桐葉的葉，風是風過疏竹的風。”

錢淼恍惚間看見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坐在窗邊，微風吹過他的頭發，他笑着與自己說：“你又來看漫畫了！”

她伸出手握住葉風的手：“你好，我叫錢淼，錢是趙錢孫李的錢，淼是三個水的淼，因為我媽說我五行缺水，同學，很高興認識你，我很喜歡看漫畫，你會借給我看嗎？”

葉風摸着她的頭發：“當然，都給你。”

風起，大片的梧桐葉被風吹落，随風不知飄向何方。

錢淼握緊葉風的手：“願永遠保持着最真的那顆心，願以後不會再有遺憾。”

“好。”

“起風了，還不趕緊回來！”葉奶奶在不遠處殷切地喊，“這麽大了也不讓人省心，再給你們吹跑了啷個辦呦！”

不無意外，葉風的背遭受了好幾個愛的巴掌，錢淼則是被葉奶奶心疼地看了又看，然後美滋滋地陪着葉奶奶去園子裏摘菜，臨走她不忘送給葉風一個挑釁而得意的挑眉。

葉風獰笑：“你給我等着。”

葉爺爺踮腳當得一聲敲在他頭上，錢淼總算知道葉風這一招是從哪學得了，啊，看着好疼！

葉奶奶耐心地講着園子裏種的都是什麽，還有應該挑那種蔬菜摘，“你看，這黃色的豆角就是老了，不能要，要這種綠色的，這西紅柿啊就不能要綠色的，得挑紅色的，這種又大又紅的才好吃……”

錢淼幹笑，其實她很想說這些她都知道，但是為了不駁老人家的面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忽然她想到了什麽，說：“奶奶，你知道王曉婷嗎？”

飯桌上，葉風不明白錢淼一直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而葉奶奶在一旁偷笑，他立馬懂了：“奶奶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麽？”

奶奶裝作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沒有哦，我只是說某個小男孩大晚上躲在被子裏偷偷喝酒，喝醉了在院子裏邊跑邊哭，說以後再也不喜歡女孩子了。”

錢淼起哄：“有人說你們壓根不知道王曉婷這件事，我就說爺爺奶奶這麽聰明，不可能不知道。”

葉奶奶給她接了塊肉：“那是因為我們怕他面皮薄，說了會不好意思，他爸媽早都特意打聽過了，說那小姑娘長得俏，學習好，性格也好，如果高考畢業真的在一起了，他們也同意，誰知道哭成這樣，他媽還想過去勸來着，我說都當作不知道，以後誰都不許再提這回事。”

葉風的嘴角不自覺地扯了一下，然後面不改色地夾了塊茄子放進碗裏：“嗨，這有什麽的，某某人比我瘋狂多了，因為不同意家裏人包辦婚姻，偷着跑出去參軍，然後認識了我爺爺，那時候我爺爺要去抗美援朝，我奶奶哭着求着也要跟着去，說死也要死一塊，部隊領導不同意啊，男未婚女未嫁的跟着去算怎麽回事，奶奶想也不想地說要和爺爺結婚，兩個人提交了結婚申請，哎呦喂，才17，8歲吧，膽子大得很，家裏人愣是在他們抗美援朝回來才知道這事。”

奶奶不無得意地說：“那要不是我積極，現在哪還能有你啊！”

錢淼無比震驚，葉奶奶看上去那麽溫柔和藹的一個人竟做出這麽瘋狂的事：“那奶奶你怎麽就喜歡上爺爺了呢？非他不可？”

葉奶奶一臉驕傲地說：“因為他長得帥啊，穿上軍裝那叫一個精神，濃眉大眼，寫了一手的好字，還一說話就臉紅，那護士站裏多少小姑娘喜歡，我出手慢一點就沒有我的事了。”

錢淼看了看葉爺爺，又瞧了瞧葉風，葉風的眼睛确實很像葉爺爺，濃眉大眼，結果沒想到葉奶奶來了句：“這小子長得比他爺爺難看多了，半點沒遺傳到他爺爺的風采。”

葉風并不受打擊，大言不慚地反駁說：“那肯定是因為受到您的基因影響了。”

葉爺爺不同意了，維護葉奶奶說：“你奶奶當年可是她們醫護站裏面的“一枝花”，又高又白，梳着兩個又黑又粗的大辮子，還會說朝鮮語，誰看見了都得偷瞄兩眼，你啊，我們兩個的優點都沒有遺傳到，像你爸那個黑煤球。”

錢淼更震驚了：“哇，奶奶您還會說韓語呢！”

葉奶奶擺擺手表示不值得一提：“那時候和朝鮮人待在一起久了，就會說幾句，現在不行了，都忘了。”

葉奶奶繼續說：“兩個陌生人能夠結婚在一起都是老天爺給的緣分，說明兩個人有緣，一定要好好珍惜對方，才能長長久久地走下去，不要動不動把離婚挂在嘴邊，傷感情，這感情啊，就像是面鏡子，完好無缺的時候照出來的人是一個，若是出現了裂痕，那人就成了兩個，有了異心，再怎麽修補也不能變成一個人了。”

錢淼沒想到葉奶奶突然這麽說，想來是葉媽與他們說了什麽吧。

她給葉風使了個眼色，葉風冷傲地晃了晃頭，她白了葉風一眼：“奶奶，我還想聽你們的故事，後來你們家裏沒有人反對嗎……”

晚上，葉風早早地将錢淼趕回了樓上的房間，冷森森笑着說：“這裏可不是家裏的樓房，非常隔音，就算是你叫破喉嚨都沒人能聽見，哼，這下好好清算清算我們的事。”

錢淼：“要不先來點啤酒如何？我還挺想看你在院子裏邊跑邊哭呢！”

葉風：“……”

鄉間的夜晚是全黑的，疾風在樹林中咆哮，好似終于到了它的主場一樣，可惜天邊的星星卻是不服氣，一個兩個地偷跑出來，圍聚在一起，偷偷地說風的壞話，還時不時拿着眼睛偷瞄它。

錢淼站在窗邊仰頭向上望，葉風從身後摟住她，語氣旖旎：“你是不是很羨慕他們的感情，我們以後也要這樣好不好？”

錢淼忍不住嬌喘兩聲，又急忙忍了回去，聲音破碎不清：“以後太長，我只想記住現在，記住今晚，它太美了~”

“好，那你要記住今晚，記住我，好不好？”葉風咬在錢淼的肩頭，背部的肌肉瞬間繃緊，一朵比繁星更美的煙火在無休止地綻放。

錢淼一只手緊緊扒在玻璃上，另一只手捂着嘴，淚水模糊了視線，繁星變成了成片地流星，她緩緩閉上眼，許下最後一個願望：願我能與葉風，永遠，幸福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