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4)

到自己臉上來的？

這屆魔王轉世是個狠角色，鞋子都能當武器。

畢竟已經是第四世了，天心已然變得十分熟練，醒過來，看到坐在自己床頭，穿得花花綠綠珠光寶氣，頭戴巨大牡丹花，點着朱唇的風神，她內心甚至沒有一點波瀾。

從床上爬起來，“別說，你這打扮還挺好看的。”

風神冷着臉，沒好氣的把命書丢給她：“請您閉嘴吧！”

“上天庭又出事兒了？怎麽沒換人？”天心順手抓起糕餅咬了一口，不愧是排名第一的青樓，這點心做的，比元洐辰宮裏的那些好吃多了。

“天君的意思，下次再換人。”風神自然是省略了很多天君的話。

什麽老人家她要适應一個全新的幫手不那麽容易，既然上次雷神是兩次，那麽這次你也兩次吧，免得讓老人家再去适應那麽辛苦。

諸如此類。

“那小王八犢子倒是會省事兒。”天心翻開了這一世的命書。

沈青書，湖州當地人，原是書香門第出生，出生後不久，父母就遇船難去世，家中叔伯吵鬧着分了家，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靠着分到的一點田地勉強維持生計。

去年沈青書的奶奶病了，治病花光了家裏的所有幾乎，入冬的時候，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奶奶又染了風寒，急着買藥，沒辦法，經過熟人介紹，沈青書來到怡春院為院兒裏的姑娘畫丹青畫像。

這一去，他讓怡春院的老鸨花姐給看上了，一開始花姐想直接以金錢把他弄上床。

沈青書又羞又怒的拒絕了花姐，并且不管怡春院出多少銀子，他也不來這邊畫像了。

原本這一年，沈青書要進京趕考的，可出發前出事兒了。

幾個鄉紳惡霸占了他的田地和房屋，将重病的奶奶和他趕了出來。

老奶奶一輩子沒這麽受氣，沒過兩天就給氣死了。

沈青書不忍奶奶裹席下葬就賣身葬奶奶了。

很快，他被一戶人家買了去當賬房，賣身契簽了之後才知道，買他的實際上是花姐。

沈青書一早就知道，是花姐聯合惡霸作惡，為的就是逼他向她低頭服軟，心中對她早就有了百般怨恨，怎麽能從了她？

于是乎就有了這一晚的逃跑，以及飛鞋傷人。

原先的劇情，沈青書這次被抓之後，暴烈的花姐就對他徹底失去了耐心，用盡了青樓裏的一切髒手段，一夜又一夜的折磨掠奪。

沈青書骨子裏是個極尊禮度，極其清高的人，哪兒能忍受被青樓老鸨這麽折磨？沒多久他就瘋了，終于一日，他偷了老鸨酒坊裏的酒，喝了個酩酊大醉，然後失足落水淹死了。

“靠！”

天心把命書一扔。

“魔王死不死啊？都四次了？分給我的角色一點不見好，反而越發惡劣了？真跟老娘有仇不成？”

“這也不好說，你作孽的本事，三界內外本座以為都無人能及，跟你有仇不是什麽難事兒。”風神陰陽怪氣的說到。

天心看了他一眼，“您這打扮配合您說話的□□和姿态，絕了！诶，風神你考慮一下，以後幹脆就這麽打扮得了！太符合您的氣質了！”

“老狐貍精！”

“賣假畫的！”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風神的鼻子都要氣歪了：“你你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天心坐下來，喝了一大口茶：“您一神仙，跟我在這兒瞎裝什麽人？”

風神恨不得上去掐死天心。

“喲，花姐醒啦？”這個時候，門外進來一個胖大嬸。

“嗯。”天心淡淡應了一聲。

“思思姑娘，您的客人已經到了，這兒交給奴婢照顧，您快些去陪着吧。”随後胖大嬸和風神說到，“诶，真是的，這春天都過完了，男人們怎麽還跟發了情的公狗似的，您這往後一個月裏頭夜夜都排滿了，真夠辛苦的……一會兒奴婢去吩咐廚房，給您多弄些滋補的，可別累壞了。”

風神五雷轟頂。

天心愣了一下，随後就是一陣驚天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對哦思思，你花媽媽我差點忘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我們怡春院的頭牌姑娘啊，哈哈哈哈哈哈！”

胖大嬸被天心這突如其來的爆笑，吓得退了一步。

“花姐……您……您這是怎麽了？要奴婢再請大夫來不？”

“不……不用了……哈哈哈哈哈你快去讓人給我們思思準備一些滋補的！”

胖大嬸疑惑的走了。

風神的臉色從一開始的黑變成了白又紅透了。

“笑什麽？本座淪落至此是因為誰？你有沒有良心？”風神怒喝道。

天心還是止不住的笑，風神冷眼看着她：“你就不想知道，元洐辰最後的結局？”

他話音落，天心的笑容就逐漸消失了。

“又是一代明君，又是一世孤獨終老。”

風神原本見天心不笑了，還得意的想，小樣還治不了你？

下一刻聽到天心的話之後，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你怎麽知道的？”

果然啊……

天心垂下眼睑，冷笑一聲：“我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行了，我去看看沈青書，你趕快接客去！”

全然不顧風神的暴走，天心披上外袍，頭發都沒有梳，直接走了。

原先沈青書是被安排在她房裏的，鬧事兒之後，就被護院鎖在了柴房，等着花姐醒來之後的發落。

“這小子細胳膊細腿的，比女人還柔弱，也不知道花姐喜歡他哪兒？”柴房門口，幾個壯漢護院一臉譏笑和不服氣。

“大部分女人當然是喜歡咱們這種魁梧有力的，可咱們花姐口味不一樣，沒辦法。”

“嘿嘿，你們說，等花姐醒了會拿這小子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聽說花姐早就為這小子量身打造了一間刑房……裏頭的器具！！！！啧啧啧……可帶勁兒了！”

“花姐還有這殘暴的愛好？真是便宜了那小白臉兒了！”

“什麽東西就殘暴了？”天心悠悠然出現，吓得幾個猥瑣的男人一哆嗦。

“花姐……您您醒了？”

看着天心披頭散發不施粉黛的樣子，幾個護院面面相觑又各自心照不宣 。

看來花姐是真的被裏頭的書生氣壞了，他們什麽時候見過臉上不抹厚厚三層粉的花姐？

不過……花姐不化妝，看起來還真年輕！

“開門。”天心沖鎖揚了揚下巴。

護院們趕忙上前打開了門。

天心進去，幾個護院就伸長了脖子來看，天心一甩手用力關上門，門猝不及防的撞了護院們一鼻子。

第二次見沈青書，他明顯不如昨天那般精神好看了，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很是狼狽。

“毒婦！”見到天心來，他眸底突然燃起了怒火，“你有本事就殺了我！殺了我啊！”

“我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人，可不是用來殺的。”天心雙手交疊在小腹前，緩緩在沈青書跟前來回踱步。

沈青書眼角跳了一下，他咬牙切齒，“你現在不殺我，等我一旦有機會就會把你碎屍萬段為我奶奶報仇！”

“行啊，不過以你現在的本事，別說把我碎屍萬段了，只是打架你都打不贏我。不如從今天起，咱們就來制定一個，把花娘碎屍萬段的計劃吧？”天心一拍巴掌，十分興奮雀躍的說到。

沈青書一臉詫異和狐疑：“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诶昨天沒和小皇帝揮揮，那麽陛下揮揮，然後晚安，啾咪。

☆、第四世

天心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沈青書跟前，然後抱着胳膊彎下腰：“我說，想殺我，你得先有這個本事。”

“你……你是在羞辱我？”沈青書死死的盯着天心，咬緊牙根，臉色陣陣發白。

天心：“……”自己的樣子難道不夠真誠嗎？他怎麽就誤會了？

“花娘，我沈青書到底做錯了什麽，你非要這麽折磨我？”沈青書很崩潰，這次逃走失敗，他已經預感到自己接下來将要經歷什麽了，那樣的□□，還不如直接将他活剮了好。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是花娘色令智昏，蛇蠍心腸。”天心也是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

沈青書又怔住了，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天心。

“這麽看着我做什麽？”天心索性蹲下來，雙手環住膝蓋，歪了歪頭，“是你昨晚那兩鞋子飛過來算是把我給砸醒了，我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之前所作所為是多麽的無恥下作。沈青書，我願意恕罪，你給個機會好不好？”

“放我走。”沈青書立馬脫口而出，“我不需要你什麽恕罪，你放我走！！”

先前沈青書盡管憤怒崩潰，可始終沒有流過一滴眼淚，這會子他咆哮着，眼淚卻決堤了。

天心不怎麽和人打交道，人性中的惡意她了解得很清楚，可她不太懂人性裏面這種細膩的東西，他是因為她剛才的哪句話哭的？

“對不起，我暫時不能放你走。”天心沉吟了片刻語氣飽含抱歉，“不如換個別的，我陪你進京趕考吧？你奶奶不是一直都希望你高中狀元光宗耀祖的麽？”

“你閉嘴！我不準你提我奶奶！不準！”天心被他猛然這麽一咆哮，吓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你害死她的，是你！”沈青書掙紮着朝天心撲過來，因為被束縛着，也只能化力氣為嘶吼了。

天心對此已經免疫了，站起身來，“沈青書，過去的事兒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能一直這麽鑽牛角尖，長此以往，別說給老人家報仇了，你自己都會活成一灘爛泥。”

沈青書渾身崩的緊緊的，一雙眼睛好似刀子似的，仿佛要當場把天心大卸八塊，不過當他聽到爛泥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我是真心想要恕罪，誠意很足，你冷靜下來好好想一下，除了離開和讓我立馬死，我會盡我所能滿足你的條件。”天心又看了一眼此時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沈青書，轉身走了。

天心回去，胖大嬸就急急忙忙的跑來了，“花姐！！！前面出事兒了！”

出事兒的是思思，也就是風神大人。

天心沒想到，她硬着頭皮真去接客了，不過對方剛摸了一下他的手，他就掀翻了桌子動手打人了，快七十的老大爺，一口牙全被打沒了，眼下鼻青臉腫的躺在怡春院的大堂裏 。

“臭婊.子，爺花錢買開心，讓你笑也不笑，陪喝酒也不陪，居然還敢動手打爺？你知道不知道爺是誰啊？你們這個雞窩是不想要了是吧？”天心到的時候，他還在含糊不清的罵街。

風神頭上的牡丹花已經懸吊吊的歪在一邊，好似随時都會掉似的，口紅也蹭到了臉上。

天心瞪了一眼他，然後朝着那老大爺快步走去。

這老大爺是怡春院的常客，是個有錢的主兒，老早就想一親思思的芳澤，可惜總是搖不到號。

這回還不容易砸重金買到了黃牛的，沒想到……上來就讓風神打到半身不遂。

“哦喲喲，瞧着可憐的小模樣！”天心誇張的喊到。

老頭一聽，更加來勁了，含糊不清的說到：“花娘，我可沒少在你這兒花錢，今天這事兒你說怎麽着吧？”

“你讓我去問問清楚，我們思思可是湖州第一花魁，伺候過的爺誰不知道她溫柔似水，這還是頭一次出這等事，這裏頭肯定還有別的事兒，您放心，在花娘這兒一定不會讓您白白的受這種委屈。”天心說話，又走回風神邊上，然後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到，“不想繼續接客，一會兒給我機靈點。”

風神雖然不開心，可也不想繼續接客。

天心和風神兩個好似耳語了一陣兒，風神都沒有反應過來，天心已經開始了她的表演。

“什麽？你是看到了幾個青面獠牙的女子在他身邊？打人是因為過度驚吓下的自我保護？”

她這猛然一嚷嚷，還把風神吓一跳，風神迷茫的看着天心，然後迅速反應過來，做作的揚起手帕擋住臉，嘤嘤嘤的哭起來：“是啊媽媽，太可怕，太吓人了，那幾個女的還想伸手來掐我的脖子，媽媽，人家好怕怕。”

天心強忍着內心翻湧的惡心，溫柔的拍着風神的肩膀安撫着，也戰戰兢兢的看向那老爺子。

這老東西在怡春院的名氣并不怎麽好，被他找過的姑娘，通常都得歇兩天才能接活兒，就是因為他自己不行，心理變态了，就拼命折磨姑娘。

天心篤定，死在這老□□身上的女孩兒肯定不少。

“女的？什麽樣的女的？”老頭兒瞪大眼睛，滿目驚恐。

果然……天心心想冷笑。

“說有丫鬟打扮的，也有婦人打扮的，就……就站在您的身後……”天心一臉害怕，周圍的吃瓜群衆也默默讓開了些。

“丫鬟？婦人？”老頭子一聽更加驚懼了，強忍着身上的痛，左右看了一下，“沒有！根本沒有！”

風神冷眼看着老頭子驚恐萬分的樣子，和天心對視了一下，也立刻明白過來，這老東西肯定是害過那樣的女子，聽聞此才會驚恐的。

“現在她們還在你身邊，一直問你為什麽要那麽對她們，為什麽要折磨她們。”風神毅然決然的決定添一把火，驚叫一聲，然後躲到了天心身後，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走開……不要纏着我……走開！”老頭也被吓到了，翻身從藤椅上爬起來，就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些女鬼似的，尖叫着沖出了怡春院。

原本笙歌漫舞的大堂，現在氣氛有些詭異。

“大家不用怕，那幾個女鬼是沖着剛才那大爺來的，如今已經跟着他走了。”天心招呼道，“大家繼續吃酒作樂。”

樂聲再起，慢慢的氣氛又恢複如初。

天心和風神去了後院。

“看不出來啊風神大人，戲蠻好的呀。”天心誇獎風神道。

“比天心大人您的神仙演技還是差太遠了！”

“這樣鬧一下也好，之後就對外說，思思姑娘吓瘋了，之後不便接客，你也就算是解脫了。”

“最好是這樣，否則下次本座說不定就要掀房子了。”風神想着之前老頭子油膩又猥瑣的眼神，又有些拳頭發癢，索性轉開花話頭，“那沈青書好對付嗎？”

“難啃……”天心搖搖頭。

比起前面三個，畢竟沈青書已經因為老鸨花娘家破人亡，身敗名裂了。

現在湖州有哪個不知道沈青書已經是青樓老鸨的男人了？

這也是天心不願意放走他的原因。

比起外面那些吃飽了撐得的人的惡意，暫時待在這裏，才能保護他脆弱的內心。

又過了幾天，因為花魁思思瘋了，怡春院一團亂，許多花重金排到她的客人都不依不饒的。

天心忙的四腳朝天不說，沈青書那邊始終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如果不是看守的人每天都要來彙報他的情況，天心都懷疑他是否還活着。

終于，在第九天的早上，柴房那邊風風火火來了人，沈青書願意要見她。

沈青書安靜的任人洗澡、換上他不喜歡的騷氣衣裳，然後被送到了天心房裏。

這幾天他從歇斯底裏中慢慢清醒了過來，心裏明白，那天老鸨的話并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他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血刃仇人報仇，痛定思痛他終于下定決心。

他如今死都不怕了，還怕別的做什麽？只要能把死老鸨和那些地皮惡霸除掉，他的尊嚴、貞操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犧牲。

大君子……能屈能伸……

房門被關上了，沈青書聽到了老鸨歡快哼歌的聲音。

“來了？怎麽這麽慢啊？快進來，看看我為你準備了什麽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沈青書下意識想到了，那些看管他的護院們說的，老鸨專門為他準備的那些器具，胃裏頓時一陣翻湧，差點吐出來。

他握緊拳頭、閉上雙眼深呼吸一下，随後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一邊解衣衫的盤扣，一邊大步流星的朝着裏屋走去，眸光決絕的樣子，仿佛是去赴死一般。

天心這幾天專門讓才子風神四處去收集了許多難得的好書回來，準備給沈青書一個驚喜。

“說好了，三日一次……絕不能……”沈青書走入裏屋，衣衫已經脫到一半了，大半個胸膛和肩膀都在外面。

然後他就看到了衣衫整齊，站在幾摞書前笑盈盈的天心。

天心看着沈青書，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你……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啾咪。

☆、第四世

沈青書慌了，胡亂的拉起衣衫，臉紅到耳根，側過臉去避開了天心複雜的眼神。

怎麽回事？房間裏的一切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護院們說的那些令人發寒作嘔的器具也就罷了，老鸨今天也很是不對勁，他之前被她關在房間裏的時候，她每每出現，穿的衣服都跟沒穿似的，百般勾引令人作嘔。

今天确穿得整整齊齊的，相較之下，自己反倒是輕浮的那個了。

“你……你今天怎麽……”他有些結巴。

天心恍然大悟，感情這位大兄弟，思考好幾天，痛定思痛的決定忍辱偷生來□□老鸨來了？這該死的氣氛，尴尬且讓她想笑。

沈青書自尊心極強，天心竭力忍住自己爆笑的心情，一臉嚴肅：“沈公子，我真的洗心革面了，以後您大可放心，我對你絕對不會有半點逾越，您不需要委屈自己的。”

沈青書愣住，難以置信的看向天心，這該死的毒婦又在打什麽主意？

經驗告訴天心，解釋這事兒說一次就好，因為如果對方不信，你拿個複讀機放在他跟前複讀個千萬次，他也是不會信的。

笑容重新挂回臉上，天心拍拍身邊的書：“快過來看看，這些書你喜歡麽？如果喜歡，我再讓人去給你找，或者你想要什麽書列個書單給我也行。”

沈青書還是一臉狐疑。

天心索性走開到一邊，與那些書拉開一段距離，然後一臉真誠的又沖沈青書示意一下。

沈青書猶豫片刻，心想自己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決定活下來的，還有什麽好怕的？于是乎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當看到第一本的時候，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天心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喜歡嗎？”

“這些都是你找來的？”沈青書有些興奮的連着翻出來幾本書，一臉的如獲至寶、愛不釋手。

“我讓小姐妹兒去找的！”天心有些得意的點點頭，心中再次表示辛虧風神有文化，不然讓她自己去找，她大概只能給沈青書抱回來一些獵奇愛情故事的話本子。

沈青書沒接話，一本接一本的拿起那高高的兩摞書。

這裏面有好些都是已經絕版消失的好書，也不曉得老鸨是去哪裏找來的。

“今年的科舉咱們是趕不上了，下次得等到三年後，這三年你就好好的習文學武，老師我都給你請最好的。”天心在一邊試探到。

沈青書正在翻閱一本詩集，低垂着眼睑，長而濃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掃出淡淡的陰影，聽聞天心這話，他也沒有太多的反應。

始終，他都還是不相信天心的，盡管有這些書，可……對他來說，這些都是老鸨為了迷惑他的糖衣炮彈罷了。

他清醒着呢。

“好的。”

天心見他這麽乖，才不管他內心想什麽呢，別折騰別鬧，只要最後他能如願以償，她能完成任務就比什麽都好。

側目看了一眼外面的晴空萬裏。

依舊沒有意外，這個時代，魔王的輪回人生依舊和天心的沉睡重疊在一起了 。

她可以确定，天帝有事情瞞着她。

而天帝派來幫她的人，她也不能絕對無條件的相信，一切變化她都默默看在眼中，十世那麽久，總會有破綻的。

這一世她醒來的時候，這片中原大陸剛剛經歷了一場動亂，舊的朝代被抛棄，新的朝代剛剛建立。

她得讓沈青書在這次新舊交替之中立足下來，要麽定住舊的朝代，要麽撐起新的王朝。

往後數月，一切都靜悄悄的，天心遵守承諾給予了沈青書最大的尊重，在怡春院後院為他單獨辟了一個院子，讓風神佯裝打扮之後，做了他的先生。

畢竟世間學者萬萬好，比起三界第一才子風神還是差遠了。

一開始沈青書內心也對老鸨找來的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先生很是不屑，可一堂課下來，他就給跪了。

天心原本想自己親自下場教沈青書拳腳功夫，可想了想沈青書那麽恨她，自己去教他會分心，于是乎就花了重金請了一個……業務能力極好的殺手回來教導沈青書武功。

至于為什麽請殺手，天心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人為什麽要學武功？說強身健體的多數扯淡，學好武功不就是為了打架能贏麽？論打架實戰，誰有業務能力頂呱呱的殺手在行？

風神被天心的這種言論氣到掀桌子，可他也沒辦法阻止，只能看着沈青書每天天不亮就開始跟着殺手習武。

他本人倒是對殺手的身份并不在意，甚至風神偶爾還會覺得沈青書對此還十分滿意且興奮。

安排好老師之後，天心就沒有再出現在沈青書面前，而是……立志要整頓好湖州青樓業俗爛的風氣。

“以後這種一件衣服上繡八百朵花的衣裳都不準穿了，誰規定青樓女子就一定要俗成這樣？”

“你們化妝的時候，都給我長點心，大紅大紫的，塗得跟猴兒屁股似的，該楚楚可憐的給老娘楚楚可憐，該小野貓的給老娘夜貓，該高貴冷豔的就高貴冷豔，別看誰紅就跟風畫一樣的妝。東施效颦知道不知道？”

“舞蹈也都得重新編排重新學，別那麽死氣沉沉的，咱們這是青樓，都熱辣一點！”

“樂曲……找個靠譜的樂師多寫幾首，妖媚一點蠱惑一點……”

“把大堂那些花花綠綠的都給我摘了，咱們這裏是盤絲洞，不是花果山，各位是千姿百媚的女妖精，不是山裏的猴子！”

“以後咱們店裏的姑娘，可以拒絕自己不想接的客人，還要弄個黑名單，那些個不把女孩兒們當人的畜生，嚴禁進入怡春院！”

就這麽着，天心幾個月時間內，成功的把怡春院徹底改頭換面了，如果給她一個DJ，那這裏将成為湖州第一夜店。

好在生意也是越來越好，天心頭一回做生意，看着白花花的銀兩，她覺得自己很有商業頭腦，等魔王的事兒辦完了，她得找個地兒大幹一場！

時間一轉，年關将至。

天心提前幾天挂了歇業的牌子，給姑娘們放了假。

平日裏熱熱鬧鬧的怡春院頓時安靜了下來。

除卻幾個無家可歸的留了下來，大部分姑娘走出去游玩去了。

天心趁着上午有點太陽，躺在後院的樹下，一邊曬太陽一邊吃橘子。

“你說你，一個逼良為娼的生意，居然也能接手做的這麽開心，到底本體是個畜生！沒人性！”風神躺在天心身邊，一仙一妖已經熟了，彼此羞辱已經成了日常。

“嗯，依着你的意思，我一占據這個身體，就該遣散怡春院？”

風神張口就想說難道不是嗎？

天心卻又接了一句，“然後你讓她們接下來怎麽生活？小姐妹，雖然你也是苦出生，可世間的慚愧對女性是成倍增長的。她們如果離開這裏，運氣好的背井離鄉說不定能嫁人，可絕大部分都還是會再找一家青樓繼續營生。既然如此，我覺得還是留在我這裏好，至少我能重新制定規則，盡我所能給她們保護。至于那些不願意留下的，我也早就放走了。”

風神看着天心，怎麽辦，明明這事兒不對，可他好像要被老狐貍說服了？

“你看現在多好，姑娘們願意接就接，不願意接就拒絕，衣食無憂還有了尊嚴，何樂不為？”

“巧舌如簧，懶得和你說！”風神起身要走，然後就看到了拎着橘子，站在院子門口的沈青書。

“沈公子，你怎麽來了？”

天心一聽，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了。

看到壯實了不少的沈青書，她揮揮手打招呼：“沈公子你好呀！”

沈青書跨過門檻進來：“青魇砍了一顆橘子樹來，很甜，我給你送點過來。”

快五個月的時間了，這還是沈青書和天心頭一次見面，沒想到居然是他主動的。

“等等！砍了一棵橘子樹？”嚴謹如風神，還是發覺了不對勁，“那厮偷了人家橘子樹？”

“他嫌一顆一顆的摘太麻煩了，不過他說給過錢的。”沈青書走到天心身邊，把橘子放在石桌上。

“看起來，你和你的武術老師關系很好嘛？不錯不錯！”天心笑眯眯的。

“明天我想出去。”沈青書沒有接話頭，青魇的确是他的武術老師沒錯，他也的确教得很認真，不過……他也負責監視他，不讓他離開怡春院。

“出去？”天心有些遲疑。

“過年了，去給奶奶、爹娘掃墓。”沈青書語氣淡得跟說一件十分普通的事兒一樣。

“那是得去的，我陪你一起！”天心幾乎脫口而出。

沈青書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天心想掐斷自己的舌頭，你可是逼死人家奶奶的兇手喂！清醒一點啊狐貍！

“好啊，随你，只要能讓我去祭拜。”沈青書神情冷漠了一些，“明天一早，我來叫你。”

說完，沈青書就直接轉身走了。

院門外遍地落葉沒人打掃，他每走一步，都能聽到枯葉被踩碎的聲音，他雙手垂在兩側，寬大的袖口中，有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啾咪。

☆、第四世

大概是因為快過年了，這幾日沈青書晚上總是能夢到奶奶，去年這個時候，他在怡春院結了兩幅丹青的錢，奶奶給他買了一件新棉襖，還做了他喜歡吃的西湖醋魚。

隔壁家的小孩兒買了很多爆竹，早起就開始呼朋喚友，噼裏啪啦的一直熱鬧到晚上。

他和幾個同窗商量着一起進京趕考的事情，大家對他都抱有很大的希望。

然而一年光景之後，家沒有了，奶奶死不瞑目，友人們也都已經進京趕考，而他……淪入地獄。

又在一個平靜繁複的夢中醒來，沈青書的恨意飙升到了極致，他每天都聽着庭院外的莺歌燕舞，心裏沒一刻不在恨。

當看到青魇拖來的橘子樹，他心裏陡然有了一個沖動，借送橘子的名義接近她，趁她不備殺了她。

這半年青魇教得很好，他也學得很好，等殺了老鸨，他就去那幾個惡霸家裏，将他們也都殺了。

他不想在繼續若無其事了，一刻都不想了。

可當他來到老鸨門外，聽到她和先生的對話。

他這一匕首下去，老鸨死了，自己痛快了，可怡春院的那些可憐人接下來會怎麽樣呢？

落葉枯枝被他踩在腳下，他直視着前方，做不到，他做不到因為自己的恩仇，再拉更多人下水受苦，所以他要冷靜，再想一想，一定有辦法既可以報仇，可不會牽連其他。

天心倚着門框，看着那瘦高的身影走遠，血腥味沒有逃過狐貍天生的明銳嗅覺，她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太大的反應。

沈青書如果只是單純的想要去掃墓祭拜，随便讓風神、青魇帶個話就是了，不用專門跑一趟的，他……是要來殺自己的吧？

風神卻很緊張：“血！老狐貍你快看，沈青書走過的地方有血！”

“一驚一乍的，有點上神的樣子麽？”天心斜睨他一眼。

“你才沒有一點做任務的樣子！！魔王受傷了，你還這麽若無其事？”

“他正在自我打碎，自我重塑，我為什麽要擔心？”天心看着沈青書離開的方向，微微歪着頭，“風神，他那樣的人，原本就不需要我們幫的，從前他的命運那麽悲慘，純屬倒黴，如若不是運氣作祟，我敢打賭，他的每一世都會很璀璨。”

“嗯？”風神一臉的迷茫。

天心呢喃一般的說到：“你們修行之人都愛念叨輪回，你說……他開始輪回之前是誰？又是因為什麽才如此倒黴的呢？”

風神沉默着，在天心看向他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避開她的視線。

天心好似沒發現他的異常，只是悠悠的說了一句話，“我總覺得，我們手上那本魔王的命書缺了點什麽。”

“誰知道呢？當初魔王選擇堕入魔道，很多關于他的東西都燒毀了。”風神幹巴巴的搭話。

天心依稀記得，魔王的最後一世，因為積怨太深，選擇了堕入魔道。

但是仔細想又根本經不起推敲。

選擇這個詞很奇怪，有得選才能擇吧？

顯然，當時除了堕入魔道，他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選。

天心沉默着，眼眸深處有漩渦輪轉，慢慢來，慢慢來，這些秘密的答案，說不通的一切，都會撥開迷霧見月明的。

……

第二天清早天剛剛有些蒙蒙亮，沈青書就來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很樸素的棉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仿佛雕像一般。

天心出來之後，他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就往前走了。

他不說話，天心也不招他，馬車一路駛離湖州城，來到了郊外。

沈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