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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閻王提高嗓門,問道:“她是不是瘋了?她難道想變成黑老怪那副德行?”
“更不是。”孟婆說道:“雙無常之中,最先喝孟婆湯的,是白冷面,甚至是剛成白無常的時候,她就開始喝了,只是她每次都是偷着喝的,我假裝不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冷面喝了這許多年,依舊什麽都沒忘。”閻王皺眉,“那她到底想忘掉什麽呢?還這麽難忘掉?”
閻王孟婆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搖頭,白無常的心思,除了她自己,任誰也難以捉摸到,再看通視井,他們已經擺好了太極伏魔陣。
“這是誰?怎麽能和雙無常一塊擺出太極伏魔陣?啊不對,他們三個竟然擺開了太極伏魔陣?”孟婆尖叫道,為了确保不是自己眼花,她特意湊近通視井,再看還是太極伏魔陣,她拉住閻王的袖子,巴巴問道:“這不是用血脈維系的陣法嗎?”
閻王再三嘆氣,他随手一擡,不知從哪兒飛出來一朵純白色的花兒,漂浮在孟婆眼前,這花兒是真漂亮幹淨,好像天生就沒帶過煙塵。
閻王說道:“雙無常地府入職後的第八百年,黑無常只身上到三十三重天,跪拜玉皇大帝三百年,只為求一朵小步虛蘭,幾千年來,恐怕沒人記得了。”
孟婆眼睛都看直了,這可是天庭之中也不出十朵的無上聖物,平常神仙能見一眼就是莫大榮幸,孟婆恍惚地去摸小步虛蘭,手掌卻從中穿過,這是虛像。
孟婆收手問道:“玉帝沒給他?”
當年這件事本來就鮮有人知,而且黑無常從三十三重天上下來時,和白無常産生了巨大的裂痕,兩人百年未曾同時出現過,後來時間太久遠,所以也就模糊了。
閻王說道:“虔心跪拜三百年,能不給嗎?”
“那花呢?他要這朵花幹什麽啊?傳聞這花不能碰,他是怎麽帶回來的?”孟婆巴不得回到過去,把事情經過看個仔細。
“為了蘊靈。”閻王回答說:“即将從天地六道之間消失的靈,需要至聖之物方能保住一息,天界小步虛蘭是最佳選擇。”
“至于是怎麽帶回來的。”閻王喟然,“黑老怪用法力虛捧着它,硬是一步一步走下三十三重天,走過人間,回到地府的。”
孟婆眉頭緊擰,“這是黑老怪嗎?”這是那個嘻嘻哈哈懶散嘴欠到死的黑老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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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輕輕揮手,小步虛蘭的虛像驀然消失,“小步虛蘭在哪兒,我也是剛看明白的。”他對着通視井說:“這人間的錦繡市地下,大概就是它的蘊靈之處了。”
“範無救和謝必安原是凡人,後來功德圓滿便入了地府神籍,他們脫離凡胎時,凡胎不腐不化,最後合二為一,并孕育出來一個嬰兒,他們很喜歡這個嬰兒,不過後來發生一些事情,嬰兒被挫骨揚灰,接着他們倆就不見了,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閻王指指通視井中的周齊,繼續說道:“看白冷面的舉動,那個嬰兒可能就是現在這個野靈,小步虛蘭蘊的就是他的靈。”
信息量太大,讓孟婆腦子發脹,她揉揉太陽穴說道:“所以雙無常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孩子死了,靈也快散了,是黑老怪求來小步虛蘭,蘊了孩子殘存的靈,這孩子總算沒灰飛煙滅,以野靈的形式存活下來了。”
“是的,”閻王說道:“大概就是這樣,只不過白冷面那段時間去了哪兒,我不知道。”
“等等,”孟婆纖長的十指從通視井中劃過,通視井的畫面定格到蘭亭的身上,“這丫頭該不會是小步虛蘭靈氣所化的吧?”
“那恐怕是咯。”閻王再次把通視井拉回異界,“這縛靈陣估計也是見縫插針地偷取了小步虛蘭的靈力,才長出來的。”
所以縛靈陣和小步虛蘭同根相系,破了縛靈陣,小步虛蘭也差不多就毀了,那周齊的靈,可能就随之消亡了。
正因如此,謝必安才準備了第三個陣,那個差不多以命換命的兇煞之陣,她要用範無救的命,換取周齊的靈。
閻王和孟婆看着通視井裏面的三個人,都不做聲,只等着他們破陣,看後續發展。
縛靈陣的陣眼相當于一個人的心髒,斬了此處,縛靈陣就徹底被摧毀了,範無救把青鋒七星劍交給周齊,說道:“小子,看你的了。”
周齊滿臉苦逼的表情,“我我我手抖咋辦?”他看看一前一後的範無救和謝必安,又說道:“我就一敗家玩意兒,萬一又捅婁子了,會不會禍禍到市民?”
範無救吓唬周齊道:“你要是這個時候犯慫,以後記得幫我和你老師立個碑。”
周齊這小子臉都快皺成包子了,他不敢相信範無救,就問謝必安,“老師,你們真的會死?”
“不會。”謝必安淡淡說道,周齊忽然松氣,“那就好。”卻又聽謝必安不緊不慢地說:“頂多終身殘疾。”
“我的媽。”周齊差點咬到舌頭,他握緊劍柄,中二病又犯了,咽口唾液,吼道:“那上吧,小爺我拼了。”
“準備好了嗎?”謝必安問道。
範無救點頭,周齊也重重點頭,謝必安結印,法力凝成符文,太極圖從三人腳下旋轉而出,最後停止,謝必安和範無救剛好分別站在陰陽眼處,周齊在他們中間。
範無救和謝必安相互望着對方的眼睛,凝神念咒,最後喝道:“開!”周齊腳下就突然出現一個小圓點般的黑洞。
謝必安對周齊說道:“全力刺進去!”
周齊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勁兒,一劍刺進去,剎那間,異界的天空開始塌陷,大地龜裂成破碎的蜘蛛網狀,天師們勉勵穩住八卦陣,都看着周齊。
周齊握着七星劍,刺了一半,卻死活都刺不進去了,他擡頭求援,卻發現謝必安和範無救兩人的臉色極其難看。範無救魂魄不全,無法支撐,謝必安便一手支援他,一手維持陣。所以兩人的臉色才這麽差。
周齊雖然不知咋回事,但這個時候,他死活都得争一口氣,他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手上都青筋暴起,喉嚨裏不自覺發出低吼。七星劍慢慢往下,但能明顯感覺到下面有力量在反抗,為了對抗這股力量,周齊整個人幾乎都壓在了劍柄上。
所有人都在硬撐,只等陣眼被斬,破除縛靈陣,無形的反抗力放棄和七星劍的較量,直接破土而出,擊中周齊的心口,周齊噴出一大口血,卻也趁機将劍刺到最底。
“周齊!”謝必安和範無救同時喊道,卻因為心神動蕩,而神智受損,兩人都不敢再說話,只能眼巴巴看着周齊。
周齊不顧死活地壓着劍柄,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流到劍刃上,流進地下。陣眼下面,一朵純白無暇的花朵忽然閉合,劍尖刺破最外一層的花瓣,血液染紅了花朵。
花朵發出純白色的光芒,迎着劍刃沖天而起,而縛靈陣的陣眼,也兩股力量中,被擠壓成齑粉,只聽見莫名之處傳來刺耳的‘喀嚓’聲,好像一塊清脆的玻璃從高樓墜落般,縛靈陣從大地中剝離出來,松開對地脈的束縛,如同水波一般消散了。
周齊氣喘籲籲地擦掉嘴角的血,結果渾身發抖,擦了半天也沒擦幹淨,他索性不擦了,仰躺在地上,力竭地傻笑。
還沒等他傻笑完,他就被一團白光被包裹住了,連意識都陷入混沌之中,神智受損的範無救暈暈乎乎地看着周齊越飄越高,趕緊虛弱地叫道:“媳婦兒快抓住他。”
謝必安卻沒動,她怔怔地看着周齊,看着一朵純白至聖的花兒慢慢枯萎,看着一縷雖然單薄卻健康完整的靈從花蕊裏飄出來,看着靈裏面藏着的五感六識融進周齊的腦子裏。她突然走過去抱住了範無救!
“是你救了他,是你!我一直都不信,都不信的!”謝必安緊緊抱住範無救,說出來這麽一句讓範無救雲裏霧裏的話來。
範無救手足無措,他暈兒吧唧地抱住謝必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那個,你,那啥,你你你神智也受了損,別別激動。”
那邊周齊突然醒過來,他剛睜眼,就直接摔到地上,而他的靈徘徊在他身邊,正在慢慢變淡,周齊如同呓語地叫道:“父親,母親。”
謝必安身體一抖,她猛然回頭,看向周齊,周齊指着自己的靈,疑惑地說:“我的靈?怎麽回事?”
靈快散了!謝必安的第一反應是伸手抓住靈,卻抓了個空,範無救扶住謝必安,謝必安使勁推開範無救,蒼白的臉色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現出異常的紅,她知道,該布第三個陣了。
謝必安緩緩擡手,點住周齊的腦門,周齊再次陷入昏迷之中,範無救看着這一切,想起種種細節和疑點,他忽而笑道:“白,你是白無常。”
謝必安靜靜地看着他,沒承認,更沒否認,範無救指指自己,說道:“黑無常,對嗎?”謝必安開口,“是的。”
“周齊性命有虞,所以第三個陣是以命換命的太因陣對不對?”範無救愈發平靜,沒有詢問為何雙無常在人間,為何他成了凡人,為何他們會有一個孩子,而是跳過這所有的疑問,直接問道。
謝必安也平靜,“是的。”她知道範無救的聰明,也知道他已經猜到她要怎麽做了。
只是範無救卻露出迷惑的表情,“你自始至終,都是真的要殺了我的,不是說笑,對嗎?”
謝必安第三次重複那兩個字,“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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