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江須能感覺到手下的身子慢慢放松，她依舊沒有動作，只是在黑暗裏悄悄睜開眼，目光沒有定點地看着前面。

身邊有這麽大個活物，她是根本不可能睡熟的，連江瑤也不大行。

好像那時是江瑤第一次上寄宿學校，她當時還小，緊張了一天，最後晚上還是跑過來要纏着她一起睡覺。

江瑤那麽可愛，沒有人會拒絕，別說是江須。

于是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也是那會江須發現她有個這樣的毛病，她對外界的感知太強，甚至因為之前的一些遭遇，睡覺時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

那年她十三歲，剛到江家不過一年，最開始江須以為這種情況只是在HOPE會發生，結果沒想到這個情況一直有，平常沒發現，只是因為江家的房間非常的隔音，也可以說是她的房間很花心思。

第二天醒來後，她還要裝作無所謂地送江瑤去上學，和江家的人還有學校的人互飙演技。

從那時起，她有意地适應當時的環境，企圖讓這種草木皆兵的狀态消失，可後來她又發現，周邊的環境依然是處處危險。

所以她幹脆也不改了，就假裝自己是個有警報裝置的機器人。

記得應該是HOPE第一次寄來藥劑給她，那會的排異性很強，她難受的在房間裏拼命蛙跳，結果和放學回來的江瑤打了個照面。

後來怎麽樣了？她好像是暈了過去，總之那一覺睡得不賴。

一醒來江瑤就擔心的給她端茶遞水，生怕她一不留神把自己搞的劇烈運動致死。

江須也就是笑笑，默默看她動作。

那兩天江瑤動不動就要給她講故事，都是學校經歷的事，後來幹脆只說她喜歡的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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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須那會就擺出一個姐姐的架子，說她小小年紀怎麽懂喜歡。

當時江瑤怎麽說來着，說喜歡不就是做操要去找他，問題要去找他，有了好玩的事要給他說，還要和他一起笑一起哭。

江瑤說得頭頭是道，江須聽得一愣一愣，事後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在講歪理，這不過就是交個朋友。

事實的确是這樣，他們後來也只是朋友。

放到現在，江須将眼神拉回來，聚焦在懷裏的人身上。

如果跟着江瑤這個失敗的案例想，她目前對陳昱承不太有以上的想法，這麽說他們也不是在交朋友。

但她又想，自己和路斯恩他們這類朋友也沒多契合江瑤那套交朋友的标準。

不禁搖頭嘆息，決定先割舍掉路斯恩這個假設，只剩下陳昱承。

假如他們不是朋友，又果斷排除掉不靠譜的師生和有些離譜的親人這兩種關系。

這麽算下來，好像也只有戀人這一種選項了。

江須皺眉，可她真的喜歡陳昱承且要和他變成戀人嗎？

事情又繞回了原點。

她靜默一瞬，還是決定不在想了，之前和系統就沒讨論出個所以然來，還是繼續用第一版答案吧。

反正第一軍禁止師生戀，喜不喜歡的，又能怎麽樣呢，就每天這樣也是一件挺好的事。

江須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熱氣全數撲在眼前人的後頸上，懷裏的人輕輕的動了下，她立刻不動了。

就這樣，江須看着房間由昏暗變得明亮，看着清晨的第一縷光線照射進屋，又盯着它從床尾漸漸爬向床頭，照到陳昱承的頭上，把耳尖照得微微透光，似乎還能瞧見細小的絨毛。

又過了一會，耳朵又像漸漸泛起薄紅，江須還聽見了一些不太規律的呼吸。

于是大發慈悲般默默移開了眼，先一步翻身下床去洗漱，出來後床上的人依舊維持着那個姿勢，也不出聲，就換好了衣服出門去了。

陳昱承聽見門被拍上後才松懈了肩膀，坐起身，多少還是有些尴尬的，他想。

自覺的忽略了昨晚的細節，他也很快調整好狀态，去收拾上班。

腳剛落地，他一擡眼，看見了搭在床尾的睡衣。

昨天晚上那個小插曲又再次湧進他的腦海，陳昱承默默低下頭，嘆氣。

沒什麽的，頂多是有些丢人。

這下也別再想着忽略了，他快步走過去拿起衣服疊好，目不斜視放進一旁的櫃子裏。

然後腳步匆匆地走進衛生間。

——

江須那天之後就不太能和陳昱承碰上面，賀霆回來了，這學期課業很滿，沒有多少閑時間，陳昱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這個時候，她才想，會不會是是因為陳昱承這個男二太忙了，忙到連在女主面前刷存在感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才會被男主搶了先機。

可是系統是官配粉絲，力挺路斯恩，給江須認認真真的分析了一通男主的優點，最後江須煩不勝煩把它給轟走了。

接着第二天，柳慕雪就滿面憂愁地找上了門。

系統頓時卡機，這段劇情就是柳慕雪感情出問題來找江須訴苦。

彼時他們幾個剛上完埃弗裏特的晚課，是這周最後一節。

江須一身汗準備叫着賀霆回去洗澡，餘光瞥見路斯恩扔下柳慕雪一個人走了。

她頓了頓，沒說話，回宿舍洗完澡出來，賀霆已經不知道跑去了哪，就想着睡會，剛摸到床上，光腦便響了，柳慕雪問她能不能下樓一趟。

因為語氣太反常，江須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制服外套都沒穿，穿着短袖大褲衩踢着拖鞋就下去了。

柳慕雪一看她的造型，原本掉下去的眉毛一下子揚了起來，捂着嘴笑。

江須見她這樣子，頓時無語道：“你火急火燎喊我下來就是為了笑我？”

“不是的，可能沒說清楚，我應該讓你不用着急。”柳慕雪想到什麽，臉上又變得沮喪起來。

“怎麽？”江須既來之則安之，她慢慢走着，拖鞋在地上踢出聲音，将柳慕雪往人少的地方帶，“為什麽不找路斯恩啊。”

她說完，偏頭看向柳慕雪，後者一直低着頭，平日裏富有朝氣的眼睛這會半阖着盯着腳下的磚塊。

過了一會，憤憤地吐出一口氣，說：“我覺得路斯恩有事瞞着我。”

江須沒說話，直覺還沒到她發言的時候。

果然，柳慕雪第一句還是嘆息的小聲說，後面逐漸大聲。

“我這兩天見他，每次回來他身上都有很雜的味道，alpha和omega混着的，但仔細聞又有點不太像，因為被遮蓋過了。”她擰着眉，仔細地回想，措辭。

說到這，她又忽然停下，看向江須說：“也不是說他出去亂搞，就是……”

江須沒看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女主，目前就她看到的劇情來說，并不是個只拘泥于情愛的omega。

柳慕雪抿了抿嘴，看着江須好像在判斷她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在發現江須是真的不在意，甚至還催促自己繼續說的時候，她緩了口氣，又接上前一句。

“嗯……對，就是，還有噴霧，修複貼的味道，就在剛才下課以後，他走到門口，我好像還聞到了血腥味……”她說得很急，還帶着點不确定，斷斷續續喘着氣，像是把自己說得緊張了起來。

江須趕緊兩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将人按着，強迫她和自己對視，說：“你放松。”

“那個，江江，真的我沒騙你，我就是覺得——”

可能是有自己吓自己的成分在。

人一旦情緒不穩，說出來不好的事容易思維發散，聯想到更糟糕的事，就會越想越怕，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些只是自己的想象。

“我知道，”江須往前走了兩步，讓兩人距離近一些又不算太過，她虛虛攬着柳慕雪輕輕的一下下拍她的後背，“我信。”

系統那裏有男女主的人物小傳，她閑的沒事聽系統念過。

女主既然是女主，還是僞裝beta入學這種風險極高的身份，自己本身就有一些天賦，作為omega，她對信息素的把控很強，還有非常敏銳的嗅覺。

所以，她現在說的這些，江須覺得很合理。

柳慕雪一下子就癟起了嘴，感覺要哭，江須大驚，但又怕做什麽柳慕雪更難過，只好幹瞪着眼望天。

“剛開學他就這樣，已經一周多了，最開始還只是味道雜，淤青，要不是又一次他袖口滑上去我都發現不了，”柳慕雪垂着頭使勁壓着哭腔，“我去找過他，問過他，但是他不告訴我，這兩天更是躲着我走，但是每天早上的早餐卻沒有斷……”

這句話說了一半，後面含含糊糊的，眼淚一滴一滴往地上砸，路燈照射下，就像是一串珠鏈。

看得江須手足無措，她暗罵一聲，急忙彎下腰，想碰又不敢碰，一個猶豫間，柳慕雪已經把自己整理好了。

她手背手心兩下抹掉了眼淚，語氣有些氣惱：“有事應該好好商量，搞什麽大A主義！”

江須：……

“所以你想？”江須松了口氣，直起身子叉着腰看她。

柳慕雪眼眶還紅着，瞪的大大的堅定道：“跟蹤他！”

就這樣？江須不懂，她以為柳慕雪要把路斯恩吊起來嚴刑拷打。

面前的柳慕雪風風火火一頓計劃完之後，突然擡頭看着江須，問了她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咱們倆的課表應該不一樣吧，為什麽你能完美配合我的時間？”

“是啊。”江須裝傻。

柳慕雪晃着她：“江江啊！不能再逃課了啊。”

江須“嗯嗯”應着，嘴裏念叨着下次。

“那就這樣喽，我得回去了，舍友找我。”

她們又說了一會，時間不早，柳慕雪便要回去，江須秉着另女主诟病的大A主義把她送去b區。

柳慕雪這會已經把情緒整理的差不多了，她笑着謝過江須，正要轉身進去又想起什麽，突然兩步跑過來。

跑的太急，差點沒剎住，江須撤了兩步避了一下，手裏很快被柳慕雪塞了東西，在擡眼omega心情極好轉身就跑。

江須勾了勾唇角，低頭一看，手裏是兩根棒棒糖，棒比較短，糖上面的糖比較軟，一個做成了熊，一個做成了貓。

應該是學校裏買的，感覺得到裝了挺久，還帶着點溫度。

光腦上來了信息，她點開一看，是柳慕雪。

——江江，今天情人節啊，去找陳老師吧。

後面又補充了一句。

——放心，給路斯恩買的在他不理我的時候我已經自己吃掉了！這是屬于你的，傻霆都沒有。

欸，賀霆看到得多傷心啊，她笑了笑，拎着兩個棒棒糖準備回去。

在路過b區前的小路時，卻突然察覺到一股不太好的視線。

江須停下腳步，看向路後面的綠化帶。

夜深，路燈雖亮但卻找不到樹叢裏的場景。

但是江須還是能清晰地看見那個隐在暗處的身影，和幾縷紮眼的銀發。

她皺着眉，手插着兜轉過來面對着那處黑暗，盯着看了一會，發現那道視線還在，嗤笑一聲。

把手裏拎着的糖舉到眼前看了看，又伸出去反複端詳，狀似不經意地說：“今天情人節啊。”

察覺到那道身影似乎動了一下，又道：“某人的情人節禮物好像被自己作沒了。”

江須說完這句，也不再說風涼話，收起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