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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周六上午，梁骁去了西郊療養院看姥姥溫昭茗，照舊詢問主治醫生姥姥身體狀況，陪老人吃了早餐，就用輪椅推着她去樓下花園曬太陽。

溫昭茗患有很嚴重的阿爾茲海默症，加上前兩年出了場車禍，老太太根本不認得眼前人是自己小外孫，還沖梁骁問：“你看到我家孫孫沒？”

梁骁半蹲在溫昭茗面前，替她掖好滑落的毛毯，語氣耐心：“姥姥，我是阿骁，姐她芭團忙，趕明兒有空就來瞧你，談硯南今天有考試，下次我一定把他給您綁來。”

溫昭茗沒去細聽梁骁後面的話，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天，不停擺手：“不不不，你不是阿骁，阿骁頭發我給染成金色的了，就——就像——”

老太太四下張望，指着牽着金毛走過來的林西冉說：“就像這狗一樣，金燦燦的，可好看了。”

梁骁正要順着老太太話哄她開心，一擡頭對上小姑娘清淩淩的杏眼。

林西冉穿了一件淡藍襯衫，左手帶着紅色志願者袖标，下身是黑色百褶裙，雙馬尾垂在胸前，白色帆布鞋，白色花邊襪圈住伶仃踝骨，漂亮又嬌俏。

“上午好，同桌。”林西冉和梁骁打招呼，看向他身後的溫昭茗，幹淨瞳孔閃爍着疑惑，“這位婆婆是？”

“我姥姥。”梁骁開口，和溫昭茗介紹林西冉，“姥姥，這是我同學林西冉。”

林西冉怕狗狗吓到老人，拉緊牽引繩，大金毛乖順趴在地上，林西冉彎起杏眼笑着和溫昭茗打招呼：“姥姥好，我是林西冉，您可以叫我冉冉。”

“哦，我家阿骁女朋友啊。”老太太這會兒倒是認識自家外孫了。

林西冉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又怕惹了老人傷心，扭頭看向梁骁，壓低聲音說：“同桌，你快解釋一下。”

對上小姑娘求助的杏眼，梁骁揚了下眉，和老太太耐心解釋：“姥姥，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同學。”

“不是女朋友。”老太太聲音聽起來很失望。

林西冉總算松了口氣，下一秒，老太太又蹦出一句金句：“那就是我們家阿骁家的媳婦兒啊。”

“……”林西冉嘆了口氣，沖溫昭茗露出微笑，語氣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勢，“姥姥說得都對。”

梁骁看着面前臉上寫滿“無奈”兩字的姑娘，忍住笑意，剛好到了溫昭茗吃藥時間，便叫來護工帶姥姥去吃藥。

大金毛在前面使勁跑，林西冉和梁骁并肩走在後面，太陽金光照過來，拉長兩人身影，一路延伸，然後在某個點交集在一起。

“你怎麽在這？”林西冉問梁骁。

梁骁雙手插兜，看着前面撒歡的金毛，漫不經心開口：“陪姥姥，這狗你養的？”

“不是，”林西冉搖頭，解釋道，“它是周爺爺養的，但周爺爺腿腳不便，不能遛它，我有空就過來幫忙遛一會兒。”

帶着金毛遛了一圈，梁骁叫林西冉一起去吃午飯。

林西冉正要答應，接到爺爺林川柏打來的電話，讓她回家吃飯，便拒絕了梁骁。

-

陪姥姥吃完午飯，再陪老人玩鬧一下午，梁骁回到0928已經是傍晚，日暮西沉，夕陽拖着尾巴照進胡同深處，青石臺地磚一片金黃。

邁步上階梯，一道游戲闖關失敗聲傳來，梁骁踹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談硯南靠在沙發上，一條長腿大剌剌的微曲着，手裏拿着游戲手柄，牆上大屏正放着游戲闖關界面。

聽見聲音，談硯南轉頭和梁骁打了招呼，問：“姥姥人怎麽樣了？能下地行走了嗎？”

“照舊不認識人，還不能下地。”梁骁回，聲音透着濃濃疲憊。

談硯南把游戲暫停，唇角挑起一抹冷笑：“也是梁衡這傻逼躲去申城了，否則老子還得廢他一條腿。”

“總有機會的。”梁骁踢開手工地毯上堆疊的零食，在沙發坐下，拿過一邊的筆記本打開，修長指節飛快敲打鍵盤。

談硯南打了兩局游戲，覺得無趣，把手柄一丢，從冰箱裏拿出兩聽冰可樂，扔給梁骁一罐。

梁骁利落接過，往面前茶幾一放，連眼皮也沒擡下。

“弟弟，連聲謝謝都不跟哥哥說？”談硯南單手握着可樂，食指穿過拉環，輕松打開。

梁骁只舉起手，沖談硯南比了一個中指。

談硯南看見，笑罵：“操。”

談硯南喝了一口可樂，手肘撐着窗沿，懶洋洋靠牆而站，視線看向外面，胡同對面是條小吃街，很是熱鬧。

“大姨名下這套房子地段不行，東西賣不出去，你怎麽想着拿來開店的？”談硯南勾回眼，笑着調侃，“再說，你梁少爺又不缺那兩塊鋼镚。”

梁骁視線從電腦屏幕挪開，似想到什麽，眼底漫上一絲笑：“開着玩玩，圓個夢。”

“毛病。”談硯南嗤了聲，擡眸看向窗外，忽然，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紅色遮陽棚。

那是一處燒烤攤，正值放學時間，攤前全是身穿嘉華校服的學生，個個臉上都是青春洋溢的笑，朝氣又活潑。

燒烤架前忙碌的女生同樣一身嘉華校服，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一晃一晃的，襯得那截纖頸更白。

談硯南盯得喉尖發癢，灌了半聽可樂，涼意入喉，沒緩解半分躁意，他索性挪開眼，走到梁骁身邊坐下。

談硯南往梁骁電腦瞥了眼，梁骁成功突破他當年為學校實驗室設置的防火牆，将一個叫“Swan”的病毒植入周祈聞電腦。

“你梁少爺為愛回國不夠，今兒又是英雄救美，又是拿你哥我當筏子找我前女友出來，給你姑娘出氣，現在還擱這兒黑周祈聞電腦。”談硯南笑着調侃，“怎麽，打算做當代尾生了？”

梁骁把筆記本合上，撂到一旁，俯身拿過茶幾上放着的煙和打火機，磕出一根煙，散漫叼住，低頭點燃，含糊不清地回：“過獎。”

談硯南揚眉，點評：“騷死你算了。”

梁骁哼笑了聲，沒接話，長指夾着煙抽不停，眼皮阖上，神态懶洋洋的。

-

晚上十一點，林西冉練完考核劇目《奧貝爾古典大雙（女）變奏》，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起中午拒絕了梁骁，有些過意不去，點開他頭像，卻發現梁骁根本沒接受轉賬。

林西冉蹙起眉心，編輯一連串的消息發過去：【QAQ同桌桌，你為什麽不點收款，是因為我中午拒絕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的，爺爺和叔叔回來了，我要回家吃飯的。】

【同桌桌，你不點收款，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嗎？】

另一邊，梁骁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

談硯南瞟了眼，通知欄提醒：【“Pumpkin”發來一條新消息。】

梁骁含着煙，打字回林西冉，語氣不正經：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哪有讓公主花錢的道理。】

林西冉很快回複：【哪有和朋友第一次出去吃飯，就讓你請客的道理？為了不讓我良心痛到難以入眠，同桌桌，你快點收款吧QAQ】

緊跟着發來一張“算我求求你啦”的小貓哭哭臉表情包，和一條新的轉賬。

看着這串消息和表情包，梁骁完全能想象這姑娘在打字時腮幫一定鼓鼓的，有點像河豚，他忍不住低笑出聲。

太他媽可愛了。

梁骁依舊沒點收款，只回：【下次讓你請回來。】

林西冉糾結許久，終于同意。

“阿骁。”談硯南叫他。

梁骁瞭起眼皮看過來，談硯南點了根煙，慢慢抽着，指尖猩紅一明一滅，他吐出一口煙霧，問他：“你都回國了，不打算把人追到手？”

同一時間，林西冉發來一個身着白色旗袍的女人手握紅酒杯，配文“為我們友誼幹杯”的表情包。

“……”

嗯，這姑娘真潮。

梁骁配合回了兩字：【幹杯。】

林西冉：【晚安，同桌桌。】

【晚安。】梁骁。

摁熄手機，梁骁手裏的煙也快燃完，他嘬了最後一口，把煙用力掐滅，往沙發上一靠，閉眼回答談硯南的話：“不追。”

談硯南向來在感情裏屬于掌控主動權的那一方，凡是他感興趣的姑娘，使盡手段也要追到手。

所以着實弄不懂梁骁不遠萬裏從國外跑回來，又鬧這麽大陣仗，只為主打一個陪伴？

房間裏沒點燈，只有牆上大屏幽藍的光從正前方斜斜照過來，梁骁臉部輪廓被光影描摹得深邃且流暢。

只是光太暗，叫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談硯南都沒了興趣，才聽見梁骁聲音響起，不同于平日的冷淡，梁骁此刻語氣很溫柔，都快滴出水來：

“我喜歡她，從來都是我一個人的事，也從沒想過因這份喜歡做的那些事兒，讓人姑娘感動得痛哭流涕。”

“我的一廂情願，不該她為我買單。”

“況且她有喜歡的人，雖然吧……”梁大少爺換了個坐姿，一條長腿踩着茶幾邊緣，慢悠悠的語氣，嘲道：“周祈聞不是什麽好玩意兒，但誰讓她喜歡。”

“我們公主喜歡的人，總是有閃光點的，雖然我沒看見，但只要她開心，維持現在的朋友關系也挺好。”

談硯南默了一瞬，沖梁骁豎拇指：“阿骁，要不改名叫梁尾生吧。”

梁骁罵了句操，朝談硯南踹去一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