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鬧耗子

第二十六章 鬧耗子

烏雲讀書的H市距離自己家太近,平時讀書的時候周末基本都會回來。

老人家幾乎每個禮拜都能看到孫子,就算這個月基本沒看到,也不覺得有啥好稀罕的。他們自己的活動可多了。

烏江把東西怎麽提過來的,就怎麽提回去。

兩家就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兩棟樓裏,是真的不遠。

本來孫子上爺奶家,也不用提什麽禮物。但這次算是烏雲第一次工作之後,還是過節,所以才這麽鄭重其事,結果老人家反而一點都不在意。

烏江覺得是自己想岔了,把東西往兒子手裏一怼,跟平常一樣吩咐:“我去幫你媽看店,你中午做了飯,給我們送過來。”

烏雲:“行叭。”

他就算是變異了,該做家務還是得做家務。

他的休息時間和普通人不一樣,本地的朋友親戚都在上班。本來想去外公外婆那兒,結果那兩位出去旅游了。

他在家裏轉了幾圈沒事幹,幹脆把家裏打掃了一遍。對于自己的房間從朝南的主卧,變成了向北的小次卧聰明的一個字都不呱。

反正他在家的時間也不多,房間被媽媽改成直播間,順便再堆點貨和器材什麽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自從高考過後,他的家庭弟位一直很穩定。

忙到了下午三點,他爺爺奶奶過來了。

烏雲很奇怪:“下午沒打牌?這麽早就停了?”

兩位老人家的神情略顯萎靡,往沙發上一坐,喝了一口孫子倒的茶就開始感慨:“以前村裏的老公公還記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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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的。老公公怎麽了?”原來不是輸慘了。

老公公是村裏的一位孤寡老人,對村裏的孩子們都挺好的,孩子們都很喜歡他,一致叫他老公公。

“村裏拆遷之後,老公公不是住養老院了嘛。我們今天去看了,環境倒是還不錯,裏面的護工照顧得也挺好的。”

烏雲等着他奶奶的“但是”。

烏奶奶說完好話,果然就:“但是吧,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冒煙的,把老公公的貓給偷了!”

“啊?”烏雲不理解,“上養老院偷貓?”

他剛幫忙處理完一樁相關案件,也想不到會有人上養老院偷貓。

養老院這種人多眼雜,而且占地不小的地方,怎麽想都不是合适的作案地點。

“咪咪是流浪貓,拆遷的時候自己跑來的,就跟着老公公一起去養老院。你也知道養老院平時沒什麽事情,有一只咪咪大家都開心。咪咪晚上還和老公公一起睡,現在咪咪不見了,找也找不到。”

烏雲一聽就站了起來:“我來。奶奶你帶我去老公公那兒,我去找咪咪。”

烏奶奶聽得一愣,後知後覺想起來:“對哦,你說過好像幫人找過貓。”

烏爺爺跟着站起來:“走走走,盡快找到。”

然後老爺子就被摁下了。

“你去有什麽用?待在家裏做飯。我帶小雲去就行了。”

烏雲就跟着奶奶一起出了門。

老公公住着的是社區養老院,距離他們小區不到一公裏,是動遷的時候和動遷小區一起建的配套設施。住在裏面的老人,原先都是這一片的,都認識。

表明來意之後,養老院的人就帶烏雲到處轉。

找動物,烏雲是專業的。

雖然他現在缺乏器材,但他有外挂啊。

不過半個小時,他就确定了咪咪大概失蹤的時間,然後通過養老院的監控裏找到了蛛絲馬跡:“看到沒?咪咪是被這個小孩兒帶走的。”

咪咪是一只性格特別好,特別親人的黑貓。

換句話說,咪咪對人一點都沒有警惕心。

監控的畫質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到畫面中的男孩兒把貓抱起來,走了一段。随後畫面有缺失,但對比男孩兒進出養老院的畫面,可以很容易就看到男孩兒的挎包從癟癟的,變得鼓鼓囊囊,顯然裏頭塞了東西。

養老院的訪客都有登記,貓是下午剛“走失”的,很容易就查到了來訪人員。

對于老年人來說,誰家的孩子不一定記得清,但成年人多半是知道的。哪怕自己不知道,拐兩個彎也就知道了。

畢竟小城不大,養老院裏的住戶還多是以前的老鄰居。

這會兒距離咪咪被帶走,已經将近兩個小時。

一些老人确認是誰了之後,都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黃老三家的啊,大概是小孩子看到咪咪喜歡就帶走了。”

“打個電話過去,讓他們趕緊把咪咪送過來。”

“現在天都晚了,讓他們明天早上送過來吧。”

“黃老三家住得又不遠,說不定一會兒咪咪自己就回來了。”

烏雲看着監控裏瞧着已經和成年人差不多身高的男孩兒,沒有那麽樂觀,直接問道:“他們家具體地址有人知道嗎?我們這會兒過去,直接把貓帶回來吧。這都過了半天了,估計人家壓根沒想把貓還回來。”

衆人一聽覺得也是。

住在養老院裏的老人多半身體不太好,盡管很想馬上就去黃老三家把咪咪帶回來,也沒有行動能力。

養老院裏的工作人員可沒問題。

他們是直接負責喂養照顧咪咪的人,和咪咪的感情更深。

他們的工作說白了又髒又累,責任大,有些老人或者家屬還很不好相處,待遇還很一般,平時有一只貓在身邊轉悠,增添了不少樂趣,減輕了不少心理壓力。

烏雲一說,立刻有三個護工就往他身邊一站:“走。”

有跟着烏奶奶一起的幾個身體很不錯的爺爺奶奶,立馬熱心帶路:“走,我知道黃老三家。”

一群人立刻風風火火出了門。

由于人多,還直接開了各種車輛過去,組成一個由各種二輪、三輪、四輪的奇怪車隊。

黃老三正在小區門衛邊上跟人聊天呢,一看到浩浩蕩蕩的車隊直接過來找他,人都傻了:“啊?什麽貓?我沒偷啊!”

要說黃老三今年也已經六十出頭,在家也是爺爺輩的人,但是在這麽一大群人面前還真不敢端架子,裏頭好幾個都比他長一輩。

在黃老三跟車隊說話的時候,烏雲突然感覺到一陣非常強烈的恐懼情緒,當下直接從電瓶車上跳下來,往小區裏跑:“我先過去!”

說完,他就往裏跑,速度快得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其他人一看這情況,也不再多問,都跟着跑。

黃老三家住在底樓,帶一個院子。

烏雲直接就從院子裏進去。

跟在後頭的黃老三看着自家一米多高的院牆,竟然被人輕輕一跳就過去了,一點防禦力都沒有,還在心裏面嘀咕,得加高,一點都不安全。

他也顧不上指責烏雲,開了院門,讓其他人跟着一起進去。

通往院子裏的房門沒關,烏雲已經先進去了。

後一步過來的人,剛進院門就聽到裏面傳出的凄厲的貓叫聲。

“哈!”

“喵!”

烏雲能聽到的更多。

黑貓咪咪大叫:“不要過來!再過來我打你了!”

與其說是恐吓,不如說是求饒。

烏雲接觸過的貓很多,黑貓大體屬于性格比較溫和的。

他進到房間裏的時候,除了貓叫聲之外,還有一個男孩子變态一樣的笑聲,正拿着一根老式的晾衣杆,對着衣櫥的角落上亂捅:“哈哈哈!咪咪,下來玩!下來玩啊!”

老式晾衣杆的構造很簡單,一根細竹竿,頂端是馬蹄狀的金屬構件,兩端分叉,帶着兩個小尖角。作用是方便戳衣架,但現在顯然被小孩兒當成了攻擊貓的武器。尖端擦到天花板,落下許多牆皮。

說是小孩兒,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七,只有帶着嬰兒肥的臉顯示他的年紀還不大。

烏雲過來的動靜顯然瞞不住他。

看到一個陌生人進來,他非但沒有害怕收斂,反而像是上頭了一樣,直接拿晾衣杆往烏雲身上戳過來,更加興奮地大叫:“戳死你!戳死你!劃花你的臉!”

烏雲在這一片是非常有名的。

烏家人原先在村裏開養豬場,生活比一般村裏人要好一點;加上烏家人的長相遠超普通水準,還做着反差感極大的養豬的工作,十裏八鄉都特別有名。

小孩兒長得快,三四年就要變個樣。

烏雲記不清這小孩兒叫什麽名字,父母是誰,但在小孩兒的印象中,對烏雲記憶非常深刻。

男孩子的競争意識很強,不滿人們對他人的關注度高于自己。

但他自己長相普通,頭腦普通,運動也普通,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點來求得關注。

這個年紀的孩子也不知道別的,就覺得烏雲得到的關注度高,單純就是因為長得好看,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直接就奔着烏雲的臉過去。

烏雲這才看到,晾衣杆的頂端用鐵絲綁着一把水果刀。

房間就十幾平米,長寬各三四米,晾衣杆長兩米左右,往前一遞就到了烏雲的面前。

烏雲略微吃驚,反應一點不慢,擡手一撥,手腕一翻,就把晾衣杆抓在了手裏,再用力一扯,直接把男孩都給拖過來兩步。

晾衣杆先扔在一邊,男孩剛聽到晾衣杆落地的聲音,就感覺手腕和肩頭一痛,一個旋轉,上身直接被按倒在了床上,兩只手腕被人緊緊反扣在後背,又痛又驚地大叫起來:“啊!好痛!快松手!我打死你!我弄死你!”他拼命掙紮,卻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像是個翻了個殼的烏龜一樣奇怪地蹬着腿。

慢了一步的人看到被扔在地上的改造晾衣杆,臉色都變了:“在家改青龍偃月刀呢?”

尤其是一直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的黃老三:“這……這是?”

其他人一看,哪怕多數是抱着湊熱鬧來的人,都一身冷汗。

晾衣杆上綁水果刀,無論怎麽看都是非常危險的。

烏奶奶腿都軟了一下,趕緊問:“小雲,你沒事吧?”

烏雲扣着男孩的手腕站起來,把人拖到外面客廳:“沒事。這小子虐貓,你們小心點。”想了想,他看到邊上有跳繩,直接拿來把他手腕給捆了,“我去把貓帶下來。”

黃老三看看孫子,看看烏雲,再看看那根晾衣杆,到底不敢說什麽,看着烏雲端了個凳子進去,沒一會兒抱着一只黑貓出來,身上穿的白襯衫上染了許多血跡,再看看孫子,白着臉也不叫嚷了,縮在一旁裝鹌鹑。

這一屋子人,他這時候要是敢多吭一個字,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給淹死。

再想想惹出這個事情的孫子,老頭兒臉上的褶子都深了一些。

這可怎麽辦喲。

孩子爸媽在外地工作,他們老兩口平時帶孫子,感覺小孩兒很正常,同學老師也沒說什麽不好的,怎麽就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烏雲不去管黃老三怎麽愁,直接抱着貓往外面跑:“城叔,快,去寵物醫院!”

被烏雲叫住的烏城,是烏雲的本家叔叔,一聽立刻就開車送烏雲。

兩個養老院的護工眼疾手快,直接跟上。

剩下一個不是跟不上,而是留下來跟養老院那邊說明情況,順便問黃老三:“這事情您看怎麽處理?”

黃老三要不是親眼所見,哪怕一百個人對他說,他孫子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都是不相信的。

但他親眼見到的,又是這麽多人一起見到的,想賴也賴不掉,只能說道:“那我再給養老院弄個貓?”

小貓還不好找嘛,集上五塊錢一只。

護工都要被氣笑了,不再由着他說話:“咪咪的醫藥費,你們家得出。”

黃老三明顯一愣,下意識說道:“還要救?都流那麽多血了,還救什麽?”

護工聽得恨不得在這一老一小身上也捅兩個窟窿,再給他把話還回去。

護工氣得說不出話,其他人可都長了嘴。

他們也不用顧忌黃老三的面子,七嘴八舌地指責黃老三:“你出了點血就不上醫院治病,直接等死啊?”

又盯着黃老三的孫子:“都上初中了吧,懂事了。以後你們可得把這小畜……小孩看牢了,免得又對別人家的貓啊狗啊下手。”

一群人圍着祖孫兩個罵了半個小時不帶停。

黃老三的老伴愣是在外面躲了半小時,等他們一群人離開了才回家,看老頭子還在唉聲嘆氣,給孫子解開繩子,想着看到的跑出去的烏雲一身的血,心裏面也害怕,躲回房裏直接給兒子打電話:“你們趕緊來把孩子接走,我們是沒法帶了。管不了,再管要管出殺人犯來了。”

烏雲不知道黃家那邊的情況,好在小城地方不大,寵物醫院也近,開車沒一會兒就到了。

烏雲好歹也是個正經獸醫,在過來的路上已經給咪咪檢查過了傷勢,還做了緊急處理。

等他回到家的時候,早就已經過了飯點。

爺爺奶奶都待在客廳看電視。

說是看電視,其實注意力壓根沒在電視機上,一看到烏雲回來,就圍過來問:“怎麽樣?咪咪沒事吧?”

“問題不大,都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和內髒。”就跟他之前救的薩摩耶差不多,傷口看着恐怖,失血量不少,但沒有傷到根本,得到及時救治,後續注意着點不讓傷口感染,應該不會危及生命。

只不過貓就那麽點大,那麽大的出血量也不是小事情。

烏雲的父母也已經知道了這個事情,還不是老人家回來說的,是關麗姝的老顧客到店裏來八卦的。

關麗姝的情緒很不好:“聽說剛開始殺小貓小狗,等将來就要殺小孩兒殺人。想到有這麽個人住在附近,我都害怕。”

“也不至于。”烏雲對這種多少沾了點病的人不好多說,“那孩子今年才初一,13歲。以後看到盡量離遠點吧。”

這事情不好深究。

雖說起因是孩子偷了養老院的貓,但他是擅自進入了別人的家裏,才有了孩子對他進行攻擊這事;最後只能讓黃老三一家賠點貓的醫藥費。

烏江看着兒子還是一身血:“先不說這個,趕緊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過來吃飯。”又叮囑,“衣服直接扔了,別放髒衣簍裏!”

“啊?我早上剛換的新衣服。”這件襯衫還是他媽上次在服裝批發市場給他買的呢。

一頓晚飯吃的,四年老鴨炖的湯都覺得滋味寡淡。

烏雲越喝越覺得不對:“爺爺,是不是炖得時間不夠?喝着一點都不濃。”他在食堂喝的,不是這個味道。

烏爺爺沒吃多少飯:“哦,剛才等你回來的時候餓了,我們把湯都喝了。這一鍋是再加了水煮的。”

烏雲:我可真是親孫子。

親孫子把親爺爺親奶奶送回家,回來走在路上越想越氣,難道他就對那小子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烏雲沒有辦法,小八哥是不是也沒有辦法呢?

烏江和關麗姝準備下樓再開會兒店,想問烏雲去不去,就見剛進家門的兒子變成黑色大鳥,背着翅膀在客廳裏擦擦擦地來回踱步,時不時在地磚上滑一下。

算了,說什麽呢,讓兒子自己消食吧。

“我們去看店了,你自己在家啊。”

烏雲看了一眼父母:“啊!”知道了。

答應得好好的,等夫妻倆一出門,烏雲一點都不耽擱就飛了出去。

晚上七點多,街上人很多,燈很亮,但是鳥已經基本都看不到了。

烏雲在屋頂停留了一會兒,沒有感覺到貓頭鷹的氣息,然後飛到了黃老三家的小區。

這個時間,有的人在外面遛彎,有的人已經開始了打牌打麻将;家裏有孩子的在做功課,或者出去上輔導班;上班回來的,在家刷視頻打游戲。

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夜晚的城市,安靜但不靜谧。

在這一片人聲下,出現很多不為人關注的更為細小的動物的聲音。

最先是流浪貓,聚集在一些投喂點。

剛開始還很和平,但公貓的出現打破了平衡。

“這些都是我的老婆!”

“這些都是我的飯!”

“你滾!”

“你才滾!”

兩只公貓打得不可開交,一旁還有公貓和母貓各種需要消音的對話,進行另外一種方向的大戰。

烏雲覺得自己一只黑鳥都要臉紅,不好意思靠過去,跟這群不愁食物,滿腦子美妞的廢貓也沒什麽正事可以談,離開流浪貓聚居點,試圖找個黃鼠狼什麽的談談合作。

飛了一圈,他沒看到黃鼠狼,倒是驚起了好幾只晚上睡在樹上的鳥。

這群鳥又不是貓頭鷹,晚上比他還廢物。

“不堪大用。”烏雲小聲逼逼,突然聽到一些更加模糊的聲音,或者說是意識。

他輕輕張開翅膀,從樹枝無聲滑落到低矮的灌木上。

細細的樹枝伴上下起伏兩下。

排隊路過的昆蟲渾然未覺,依舊進行自己的事情。

它們的思維比貓狗和鳥類更加簡單,就是食物和繁衍後代。

螞蟻傳遞出來的信息更加整齊,其餘的昆蟲沒有團體活動,信息也更加散亂。

烏雲覺得自己腦海中閃過些什麽,沒能抓住,飛到屋頂上,低頭注視着這片住宅區,感受微涼的夜風吹拂過自己的羽毛。

一直到烏江和關麗姝關店回家,發現兒子竟然不在家,打電話過來,烏雲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了,摸摸震動的肚皮飛回家。

大黑鳥站在沙發背上,把腦袋往自己翅膀下一塞,任由關麗姝輸出。

關麗姝氣不打一出來:“大晚上的跑出去不跟家裏說一聲,還不回電話!”

兒子變成了鳥之後,她還不敢下手打。

130斤的兒子能挨上幾下,3斤的鳥手指頭用點力都怕戳壞了。

烏溜溜的眼珠子悄咪咪看了一眼自家老媽,小聲逼逼:“是飛出去,不是跑出去。”

關麗姝舉起拖鞋又放下:“還敢跟老娘頂嘴!”

明知道老媽不會真的打人,烏雲還是飛到吊燈上,然後就看他媽找來了雞毛撣子。

雞毛撣子是打不到鳥身上的,就是烏雲明天得把家裏的天花板上平時打掃不到的邊邊角角都給掃一遍。

鬧騰完,烏雲給自己兌了一盆溫水,跳進去洗澡。

吊燈平時沒注意,剛才站了一下,發現好髒的,都是灰。

唉,還是老板家好啊,在大浴缸裏洗澡才叫舒服,臉盆太小了,翅膀都張不開。

洗完澡還得自己吹風,他一個鳥不太好弄吹風機。

唉……離開工作崗位的第一天,想念老板。

洗完澡,吹幹毛,烏雲瞧瞧父母的房門,仰頭看敷着面膜的老媽,報備:“媽,我出去一趟。”

關麗姝目前心情比較平和,低頭看自家的小雞仔:“這麽晚了,出去幹嘛?”

烏鴉擡起一邊翅膀,朝着黃老三家的方向指了指:“去給那孫子一個教訓。”

關麗姝猶豫了一下,囑咐:“不能違法亂紀,不要鬧太晚。”

“好的,媽媽。”大黑鳥往關麗姝身邊跳了一步,身子一歪,往她腿上一靠,算是撒了個嬌,然後一蹦一蹦回到自己房間。

關麗姝過去一看,就見大黑鳥從窗口飛走了。

跟在後頭偷偷看着的烏江,又悄悄回屋。

剛才雞飛狗跳的,這會兒又母慈子孝了,啧啧啧。

飛翔在夜空中的烏雲,明顯感覺到晚上十點以後,人類的活動已經明顯減少。

相較之下,動物的聲音變得明顯。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回憶了一下黃大仙使用過的技能,一個飛撲就摁住了目标:“晚上好啊,傑瑞。”

大黑耗子在大黑鳥的爪子下瑟瑟發抖。

烏雲沒聽到回答,才低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第一次使用技能不熟練,一爪子摁歪了。

他本來想摁住老鼠的身體,沒想到一下把老鼠的腦袋一起摁住了。

他往後挪了一下爪子,對已經快吓尿的老鼠展現出溫和的一面,好言好語:“你看,我也不是想要整鼠條,只是想讓你幫我個忙。”

大黑耗子長長的門牙“噠噠噠”作響,無師自通使用敬語:“您您您說!”

作為一只能把自己吃到膘肥體壯到被烏雲一眼相中的大老鼠,它的見識堪稱廣博。譬如說,它就不止一次見過大鳥,直接把它的同類囫囵吞下。

它好不容易把自己吃成那種大鳥吞不下的體型,眼前的大鳥卻讓它明白,它現在的體型不過是一根粗一點的鼠條。

大黑鳥歪着腦袋,黑暗中的眼珠子散發着幽暗的紅光,對準了大老鼠黑黢黢的綠豆眼,像是直接看到了它的腦子裏:“我需要你召集多一些的老鼠……”

一夜過去,黃老三家剛上初一的孫子偷貓虐貓的新聞還在發酵,黃老三家一大早又給大衆貢獻了一則新聞——他們家鬧耗子了!

如果是簡單的鬧耗子,那絕對稱不上新聞。

主要是黃老三家的耗子,鬧得太誇張了,差點把他們家都給拆沒了。

早上六點多,就有好奇心強又一大早睡不着覺的,跑去黃老三家瞧過了熱鬧,然後在早餐店和菜市場開始傳播起最新消息。

“可慘了,牆皮都差點啃沒了。”

“什麽牆皮,都啃得露出水泥來了!”

“真的,又不是我一個人看到的。”

“對的。房子裏看不到,那院子禿了能看到吧?”

“木頭的家具都啃沒了,冰箱、電視機什麽的電線都咬斷了。”

“這麽邪門的嗎?現在吃的東西那麽多,老鼠那麽不挑食的嗎?”

“嗐!這跟挑食不挑食的有什麽關系?昨天黃老三家的孫子幹的缺德事,估計是惹到什麽不該惹的東西了,鬧呢。”

至于鬧什麽,民間對于神神叨叨的各種東西,許多都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

關鍵是這事情太邪門了,不得不讓人往那方面去想。

身為當事人的黃老三一家,一早醒過來,發現家徒四壁,除了身上穿的一身睡衣還算齊整,剩下的被子都已經破破爛爛,身下的大床稍微動一下,直接就散了架。

這床還是全家保存最完好的家具。

其餘家具家電,除了鐵、玻璃、陶瓷一類特別堅硬的東西,剩下的全都成了碎屑。

老兩口的屋裏一片狼藉,孫子的屋裏更是重災區。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心,留下來的完好的試卷一角的“59”分數,直紮肺管子。

其餘能有什麽可剩下的呢?

三個人出門連一只完整的鞋都找不到,襪子都沒有一只,還是鄰居借給他們三雙拖鞋。

街道和相關的人過來了解情況,拍了照拍了視頻,幫他們聯系了親人,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出了這種邪門的事情,他們也不敢收留這一家人。萬一招來了什麽邪門的東西,把他們的地方也給啃光了怎麽辦?

他們表面公事公辦,找了人來殺菌消毒除蟲什麽的,背地裏都在議論。

“那小孫子不是虐貓嘛。”

“貓沒了,老鼠泛濫,才變成這樣的。”

“有道理,都是自找的。”

“肯定是那只養老院的貓死不瞑目。”

“對啊,聽說是只黑貓。黑貓本來就邪乎。”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擁有了特殊能力的咪咪,正在寵物醫院裏接受人類的投喂:“我不太想吃肝髒。”

烏雲摸摸身體還軟綿綿沒有力氣的黑貓,看着它傷口附近都剃光了毛,渾身變得十分潦草,勸:“吃肝髒補血,你失血過多,得補。”

咪咪勉強吃了兩口,又對着烏雲嗅了嗅:“要不你給我整點耗子肝?那個我能吃一碗。”

一只耗子才他一爪子大,一只耗子的肝髒才多大一點兒?

一碗耗子肝,那得多少只耗子?

他不過是一只鴉鴉,又不是專業捕鼠的徐玉玉。

徐玉玉的崽也頂多只是吃點去掉腦袋的紅鼠飯。

烏雲覺得這是個不合理的要求,予以堅定地拒絕,敦促咪咪:“快吃,別挑三揀四的。吃完不要舔傷口。”

“啊?我不是舔傷口,我只是舔毛。你能接受吃完飯不擦嘴,一整天不洗臉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

但:“我又不是貓。”鴉鴉可以一天洗好幾遍澡,想淋浴就淋浴,想泡澡就泡澡。

“你非得要舔毛,就只能戴上圈。”烏雲用手指敲了敲手邊的伊麗莎白圈。

這圈剛才還戴在咪咪脖子上,為了方便吃飯才摘下來的。

咪咪一看到恥辱圈就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張毛毛臉都生動了起來:“不!上次戴它的時候,我失去了我的蛋蛋!這次又讓我戴它!我已經沒有蛋蛋了!難道還要失去我的唧唧?!我只是一只可憐的只有五個老婆的小貓咪而已啊。現在老婆變成姐妹,它們生了崽,還得讓我帶嗷~喵嗚~”

寵物醫院的獸醫一進門,就聽見咪咪在大聲又傷心地叫,趕緊三步并兩步過來:“怎麽回事?傷口痛?”

烏雲在邊上解釋:“不是。它在憂愁自己逝去的青春。”

獸醫大概三十多歲,聽着笑得不行:“原來咪咪還是一只文藝貓。”

烏家和這位獸醫挺熟悉的,獸醫還想讓烏雲上他店裏打白工,烏雲一看了就溜了。

值班的護士聽到聲音,從店裏面出來,只看到烏雲的一個背影:“唉,怎麽走了?我還跟小姐妹說了,讓她來店裏和小烏偶遇一下。”

獸醫看看護士,打破她的幻想:“別折騰了。人家小烏說不定在大城市裏已經有女朋友了。就小烏這長相,追他的女孩子不得排幾條街?”

“啊?小烏有女朋友了?”以前她們讀書的時候,就知道烏雲。男孩子長得好看,還能打架,後來到了高中收了心,據說讀書成績也不錯。哪怕烏雲大學去了H市,他們小城裏還是流傳着他的傳說。

“不知道。反正你們別瞎折騰。人家現在工作在H市,回來就那麽幾天,就算從早到晚‘偶遇’,能發展什麽?”

護士想想也是,就沒再提。

烏雲倒是因為和黃老三家孫子“打架”的事情,讓別人都知道他回家了,一個個的約了烏雲晚上出去喝酒。

最後一群人圍着燒烤攤,喝的是快樂水,因為烏雲不讓喝酒。

“以前沒成年不讓喝酒,現在咱們都20多了,還不讓喝。”丫的,還不敢不聽,畢竟打不過。

烏雲心想萬一自己喝醉了,來個大變活鳥怎麽辦,但嘴上說道:“酒又不好喝。回頭你喝得爛醉,又吐又鬧的,我們把你送回去,不然換你把我們送回去?”

想要喝酒的人頓時就沒聲了,心想自己不就是喝醉了一次?誰知道看人家啤酒對瓶吹,一瓶接一瓶地當水喝,他半杯就趴下了呢?

其他人對喝酒沒什麽執念。雖然酒量沒那麽菜,但是喝酒本來就是助興,要是喝醉酒就不高興了。

幾個人一邊撸串一邊聊着近況,感覺也沒說什麽,很快就到了九點多。

小城沒什麽夜生活,明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就都各回各家了。

烏雲也回去,幫着自己爸媽收拾關店。

關麗姝和烏江問了問咪咪的情況,知道問題不大後,又說道:“黃老三醫藥費賠了沒?”

烏雲沒想太多,下意識就回答:“還沒吧?咪咪還沒出院呢。”

關麗姝就提醒他:“昨天他們家鬧得太厲害了,今天一早他們就去找了神婆,聽說過兩天就要搬走。”

“啊?說搬走就搬走?”搬家那麽容易的嗎?“那孫子不是還在上學嗎?”

烏江把店鋪檢查一遍,關上燈鎖好門:“聽說要轉學。今天黃四眼回來了,被學校叫家長,應該沒說什麽好話,類似勸退吧。讓他們自己轉學,算是給個面子。”

黃四眼是黃老三的兒子,四眼是綽號。

“黃四眼是不是也在H市?”由于距離近,他們這裏的人很多都會去H市發展,“想要轉學到H市不容易吧?”雖然距離近,但不是同一個省份,黃四眼一家也沒聽說拿到了H市戶口,不然自己兒子也不會在老家這裏上學。畢竟教育資源,H市的要好多了。

關麗姝有個小姐妹就是在黃家孫子就讀的初中工作的,一天下來,什麽事情都知道了:“還轉去H市呢?現在找關系轉去下面縣裏的初中。據說怕再惹事,找了個管理很嚴格的寄宿中學。”又感慨,“要是能改正過來就好了,怕是本性難移。”

她說完,又想起剛才的醫藥費,“你趕緊跟養老院那邊說一下,讓他們快點找黃老三家結清咪咪的醫藥費,不然他們全家就跑了。過兩天五一了,他們正好搬家也說不定。”

烏江也贊同:“他們現在還用等什麽五一?家裏什麽都沒有,人直接走就是了。東西直接在H市買,比這邊買好了帶過去不是更方便?”又對兒子說道,“這件事情你提一下就行了,反正你做到這樣已經算是可以了。”

一家三口慢悠悠走回家,兩夫妻才好奇問在外面不好說的話。

“你怎麽弄的?”

烏雲看自己爸媽一左一右把自己夾在沙發中間:“幹嘛啊,搞得跟審訊一樣。”一個白天就讓他在家擦了天花板擦玻璃,還嫌棄他擦的有水印子,這會兒就變成親兒子了?

關麗姝“嘿”了一聲,手指就要掐過來。

烏雲立刻變成烏鴉,然後被關麗姝仰天抱在懷裏,眨巴一下眼,就被撓了撓下巴。

哎,舒服。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轉了轉腦袋,也不賣關子:“我找了個老鼠頭頭,讓它叫了一幫小弟,進去黃老三家。本來我是想讓它們只啃那孫子的房間,不過它們分不清,全啃了。”

關麗姝一聽老鼠,就把鳥兒子遞給了烏江:“怎麽進去的?”

烏江也覺得有點嫌棄,但還是接了過來。

怎麽辦?親生的。

總不能扔垃圾桶裏。

烏雲沒意識到父母的嫌棄:“咬開紗窗,不就進去了?”這個季節,大多數人家都不會把窗戶都關嚴實,就算不全開,仔細找,總能找到一兩扇開着的。尤其黃老三家還是住底樓。

烏江想想在群裏看到的黃老三家被咬得稀碎的東西,感慨:“那得多少老鼠啊?”

烏雲蹬蹬腿,側身示意老爸給他撓撓後脖頸:“也不全是老鼠,我還叫了螞蟻、白蟻和蟑螂。”

烏江看了看大烏鴉後背閃亮亮的毛,在燈光下閃爍着金屬一般的藍紫色,但一點都不覺得漂亮了,把兒子抱起來往廚房走。

烏雲被老爸放進水槽裏還不太滿意:“我不要在廚房水槽裏洗澡,你怎麽也得給我準備個臉盆……卧槽!老爸,水太燙了!把84放下!我昨天回來就洗澡了,洗過了!殺菌的沐浴露刷了好幾遍!真的,我每根毛都香香的!”

“叫什麽叫!再亂撲騰,我真給你下開水退毛!”

關麗姝也在廚房門口看着:“沒事,就42度的水,多泡一會兒。”

烏雲覺得自己的毛都要被他爸搓掉了,破罐子破摔地坐在水槽裏假哭:“我要熟了。”

親媽說道:“那正好吃雞湯。”還在邊上指揮,“一會兒把腳指甲剪剪,再把嘴巴刷刷。我去拿把新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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