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苦伶仃小崽崽
第1章 孤苦伶仃小崽崽
黏稠的血液在地板上蔓延開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和撕咬血肉的聲音在這間窄小的房間中回蕩着,幽暗的燈光将兩個怪物可怖的影子映照在牆壁上。
怪物有着人的外形,通體呈現死人的青灰色,薄薄的一層皮覆蓋在骨骼上,頭頂覆蓋着稀疏的毛發。
它們貪婪地撕咬着老人的身體,紅到刺目的鮮血從老人身下汩汩流出,老人空洞死寂的眼睛死死睜大,望向衣櫃的狹小縫隙。
年僅兩歲的小孩蜷縮在衣櫃中,懷中抱着小老虎玩偶,小老虎的脖子上挂着鈴铛,小孩僵硬地抱着玩偶,漂亮的湖藍色眼睛中含着一汪淚水,粉嫩嫩的小臉上布滿淚痕。
“奶奶……”虞安清軟的聲音中含着恐懼,卷翹的眼睫毛纏了纏,淚水再次滴下,他無助地喊着奶奶,卻不敢太大聲。
“奶奶……我怕……”
虞安牢牢記得奶奶最後跟他說的話,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不可以推開這個衣櫃走出去,他是個乖孩子,自然也要聽奶奶的話。
衣櫃外的老人很快被分食完,兩個怪物意猶未盡,開始在這間小房間裏四處尋找,想要找到其他好吃的。
一只老鼠被翻找了出來,怪物捏碎它的骨頭,老鼠只來得及發出凄厲的慘叫,瞬間便被丢進嘴裏。
虞安淚水流得更多,喉嚨間的哭泣快要遏制不住,他只好用着白嫩嫩的小胖手捂住嘴巴,抱着玩偶往衣櫃深處縮了縮。
怪物聳動着凹陷的鼻子,它們能嗅到這間房間裏還有很香的味道,那是令它們無比喜愛的味道。
這些低級怪物表達喜愛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喜愛之物作為食物吞下。
它們很快将目标放在衣櫃裏,怪物的身體撞在衣櫃上,裏面的小孩立即洩露出一聲哭腔。
“奶奶……”
怪物們立即停止動作,煩躁地圍着衣櫃轉來轉去,等到食欲戰勝其他情緒,再次撞上衣櫃。
虞安感受着衣櫃不停晃動着,鼻翼間似乎能聞到血液的腥氣,他只能緊閉雙眼,小聲啜泣着喊着奶奶,抱緊懷中的小貓玩偶。
“砰!砰!”
兩道槍聲響起,虞安小小的身體吓得抖了兩下,衣櫃不再搖晃,耳邊沒有怪物們的低吼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男一女兩個聲音。
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殘骸,搖搖頭,“已經死透了,沒救了。”
短發女人則在房間裏四處巡視,語氣困惑,“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麽吸引異種的地方?它們不遠萬裏直奔這裏,只是為了吃人,那這一路上它們為什麽不吃其他人?”
突然,短發女人目光一凜,手放在腰間的刀上,對着男人做了個眼神示意,讓他看衣櫃。
男人立即警惕起來,一手握槍,緩緩走到衣櫃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衣櫃,漆黑的槍口對準衣櫃裏面。
虞安眼前豁然大亮,他受驚地睜大濕漉漉的眼睛,嘴巴癟了癟,邊哭邊往衣櫃裏挪動,退無可退時就無助地看着男人掉眼淚。
男人和女人震驚地對視一眼,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幸存者,還是這麽小的孩子。
虞安就這樣被女人從衣櫃裏抱了出來,他摟着女人的脖子,看着地面上那灘看不出形狀的血肉,聲音已經哭啞,“奶奶……那是……奶奶……”
女人于心不忍地捂住虞安的眼睛,帶着他快步離開。
在虞安記憶的最後,是他逐漸遠去的熟悉的小房子,還有房子裏沒有生息的奶奶,那天月亮被烏雲遮擋,虞安不喜歡這個黑夜,他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中失去了奶奶。
時隔一年,虞安的記憶依然很清晰,他中途有遺忘過幾周,但那只是因為抱着他離開的姐姐給他聞了很奇怪的東西。
他忘記了奶奶以及那個讓他害怕的黑夜,但沒過多久,他再次想了起來,但虞安誰也沒有告訴。
徐奶奶是虞安的鄰居,也是奶奶的好朋友,她看着因好友過世而變得沉默的小孩,心疼得要命,将虞安要過來自己照顧着。
他們所在的落雲村是偏遠山區,落後的條件只有距離幾十公裏外的縣城裏有福利院存在,除此之外,虞安還是個黑戶,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既然你是孩子的姨奶奶,那請你多照顧照顧他,每年我們會給您一筆錢做為對孩子遭遇這種事的補償。”
徐奶奶心疼地抱着虞安,捂住他的耳朵,“真是謝謝你們啊。”
女人:“孩子的爸媽呢?”
徐奶奶嘆息一聲,搖頭說道,”沒聽他奶奶提起過。”
女人眼中閃過嫌惡,又是一對不負責任的家長。
她看着蔫噠噠的小虞安,不禁心軟道:“您年紀大了,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将孩子送去另一個縣的福利院,那裏的福利院條件也還可以。”
徐奶奶想也不想地拒接,“那可不行,他奶奶跟我說了,要是她出了什麽意外,讓我幫忙照看一下,這孩子的家人會來接他的。”
虞奶奶還說了,不能輕易給孩子上戶口,雖然徐奶奶不知道好友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她還是按照好友的遺囑那樣做。
女人聽徐奶奶這樣說,也就不再多言。
自那以後虞安就跟着徐奶奶生活,徐奶奶性格和藹可親,每次在搖椅上曬太陽時都會抱着小虞安,親親他的小臉蛋,“乖乖再等等,你的爸爸媽媽很快會來接你的。”
虞安乖乖窩在她懷中,精致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那雙湖藍色的眼睛裏還是隐藏着幾分期待。
只是虞安的家人一直沒有來,徐奶奶年級大了,在送走奶奶之後,虞安在三歲的那年也送走了徐奶奶。
徐奶奶走得很安詳,徐奶奶的孩子紛紛從城市裏回來了,為徐奶奶舉辦了喪事,而虞安只是沉默地跪在徐奶奶的棺材旁邊。
喪事過後,徐奶奶的兒孫們正商量着該如何安置虞安。
“這個小孩是媽養的,現在怎麽處理?早跟她說了別攔這些爛好心的事兒,到最後只會麻煩我們。”
“事先聲明,我家已經有兩個小孩,養不起另一個拖油瓶了。”
“媽不是說他每年都有一筆錢嗎?這樣,誰養他這筆錢就誰得,怎麽樣?”
“一年五千塊錢有個屁用啊,養孩子有多費錢你們不知道啊,這虧本的買賣誰傻誰做!”
“這孩子不會是個小啞巴吧,我們來這麽長時間也沒說個話。”
“長得跟個娃娃一樣,水靈靈的,就是那眼睛的顏色很奇怪,好看是很好看,但正常人誰是那個顏色啊……”
虞安聽着對他的各種言論,默默地垂下卷翹的睫毛,在心裏小聲反駁,他不是小啞巴,他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奶奶經常會親吻他的眼睛,笑着跟他說,他的眼睛就像是天山上聖潔的天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眼睛。
雖然虞安不知道天池是什麽,但既然奶奶這樣說,他的眼睛肯定是很好看的,才不是奇怪的顏色。
小家夥穿着縮小版的孝服,粉雕玉琢的小臉緊緊皺着,頭頂上戴着白布,和徐奶奶的親戚們一起為她送行。
在目送徐奶奶的棺材入土之後,關于虞安該如何處理,親戚們再次争吵起來。
虞安還沒有大人們的腿高,他仰着小臉,看着這些大人,聲音細細小小的,“我不跟你們,我、我可以自己生活……”
他知道這些大人都不喜歡他,那他也不要和他們一起生活。
親戚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親戚立即笑出了聲,蹲下來和這虞安商量,“那行,不過我媽這房子可沒你的份兒,這樣,我們另外去給你找個房子去,你就自個過。”
“你那幾千塊錢我們也不貪你的,全還給你,剩下的事你自個解決,怎麽樣?”
虞安抱着小老虎的手緊了緊,毛茸茸的小腦袋點了點。
就這樣,虞安被徐家親戚送到了一個簡陋的鐵皮棚子裏,他的衣服還有生活用品也都一起送了過來,每年的錢合計有一萬多,也全都交到虞安身上。
虞安接過這一疊錢,彎腰對徐家親戚道謝,乖乖道謝,“謝謝你們。”
徐家親戚面色各異,難以忍受良心上的譴責,但生活的重擔不允許他們好心,只好各自找理由離開了這件簡陋鐵皮房。
鐵皮房是附近施工工人曾經居住的,在工程結束之後工人全都搬離了這裏,鐵皮房也就空閑了出來,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都會住在這裏,虞安這個矮冬瓜在一圈大人之中格外顯目。
虞安學着徐奶奶照顧他的模樣照顧自己,用着附近超市買來的熱水壺燒水,每天将自己洗得幹幹淨淨,早上搬着個小板凳在鐵皮房外哼哧哼哧地搓衣服。
只是他力氣不大,衣服時常擰不幹淨,也挂不上晾衣架,哪怕虞安踩在凳子上依然夠不到繩子,他不免氣餒地抿了抿唇。
這時他手上的衣服被人拿走,虞安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來人。
衣衫褴褛的叔叔将他的小衣服挂在繩子上,再給他一顆糖,摸摸他的小腦袋,“你嘴甜一點,随便對誰喊一聲叔叔幫幫我,我們不就幫你了嗎?”
虞安低着小腦袋,手裏攥着糖,聲音弱弱小小的,“……謝謝叔叔。”
這人也習慣了虞安膽小自閉的性格,笑了笑,轉身離開。
在附近人的幫襯下,虞安的生活勉強可以過下去,只是他沒有收入來源,那一萬塊在補貼家用,有時還被窮到沒辦法的人順走一兩張之後,只剩下一百塊錢。
虞安看着手裏僅剩的紅票票,難過地蜷縮在床上,他要沒有錢了,沒有錢就沒有吃的,也不能去超市阿姨那裏給他的小臺燈充電。
夜晚又會變成一片漆黑,虞安想着便控制不住地紅了眼圈,将枕頭邊上的小老虎抱進懷中,含着哭腔呢喃,“奶奶……我沒有錢了,會餓肚子……”
沒有長輩保護的小孩子,艱難地存活在這個貧民窟中。
京都。
藺家偌大的莊園前停下一輛低調奢華的豪車,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從車上走下,進入主廳之後,随行的傭人接過男人的西裝,畢恭畢敬地退到一邊。
藺淮塵穿着簡單的白襯衫,準備上樓前碰見端着果盤的管家,“阿珣還在畫室裏?”
管家眼神擔憂,“是的家主,先生一早上都沒出來,我去給他送點水果。”
藺淮塵接過果盤,“我去吧。”
中年管家含笑地彎腰,“想必先生會更願意見到您,那我就不去湊這熱鬧了。”
二樓的畫室中,長相精致的長發男人全神貫注地畫着畫板上的海上日出圖,連有人進來也沒察覺到,直到一個大腦袋拱進他的脖頸中,還一直蹭來蹭去才停下畫筆。
藺淮塵坐在溫珣旁邊,雙手抱住他的腰,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半成型的日出圖,含笑着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們寶貝真厲害。”
溫珣沒有說話,只是身體放松地靠在藺淮塵懷中,拿過一旁的文件遞給他。
藺淮塵掃了眼文件內容,眉頭一點點皺起,“收容所這次怎麽向你申請資金?我上次劃給他們的十幾個億都用完了?”
溫珣瞥了他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又把電腦拿來,一頓操作之後将收容所的詳細資金流動給他看。
藺淮塵一眼看出異常,在善後安頓受害人家屬的資金流中,一大半都被分走,真正分到受害人家屬手中的只有十分之一。
藺淮塵冷笑一聲,立即起身去露臺上詢問收容所的情況,而溫珣繼續在浏覽相關受害人家屬的情況。
很快,抱着小老虎的虞安照片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長相精致的小朋友纖長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他依賴地牽着一個人的手,湖藍色的眼睛裏含着淚水,泫然欲泣地盯着攝像頭,那小動物般可憐兮兮的眼神能将鋼鐵打造的心看化了。
溫珣盯着虞安的照片看了許久,緩緩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碰了碰虞安臉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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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