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阿茂

趙德茂沒等向南吭聲,兩步走上來拽着向南手腕上纏着的繩子就往上拽,三兩下就将剛才險些将向南扯下去的水桶給拉了上來。

桶一上來,向南這邊就把手臂從繩子裏松了出來,一看,白生生的手臂上是好幾圈的勒痕,忒的明顯。

向南扯了扯衣袖,将剛才為了打水才挽上去的衣袖扯了下來,免得待會兒回去了被向劉氏看見。

想想今兒早上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幹活機會,向南覺得要是向劉氏發現了,肯定立馬就要後悔,并且堅決要求他以後再也不準幹什麽活了。

趙德茂将水桶裏的水嘩啦啦倒進另一只桶裏,然後一彎腰咕咚将水桶扔進井裏三兩下又拉起滿滿的一桶水。

向南這剛要跟人道謝,誰知趙德茂沖着向南嘿嘿一笑,一彎腰将扁擔鈎子往水桶上一鈎,腦袋往扁擔下一鑽,再站起來就将兩桶水給挑了起來。

“向大哥,我給你挑回去吧,這麽滿的兩桶水可沉了。”

趙德茂想跟着向南一起去向家,往日裏因着向南這個向家唯一的男丁不怎麽出門,像趙德茂這樣的男娃也不好上門。

雖然趙德茂也才十七,可在這裏已經是大男人了。

嗯,就外貌上來看,虎背熊腰比向南都還壯實的趙德茂确實看着比向南更像大人。

雖然兩人差不多高,可趙德茂橫向是向南的兩倍。

向南沒察覺趙德茂這小子無緣無故來得忒是古怪的熱情,畢竟小時候這小子就是個熱情的人,向南伸手拎着水桶往上提了提,紋絲不動。

向南之前就估摸過這桶,高約59厘米上口35厘米底30厘米,看起來不大可水桶木質淨重就夠夠的,再加上滿滿的水,向南心裏下意識的用公式算了一下,頓時對自己現在身上的力氣也有了一點譜。

“不用不用,我算了下,倒一桶水只挑半桶我倒是能挑回去。”

要是讓向劉氏看見最後還是別人幫忙才把水挑回去的,說不定又要拿這個來勸阻他了。

向南捏過自己身上的肌肉,咳也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了,不過慢慢鍛煉一下,還是能有所改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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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将繩子拽着,趙德茂也不好就直接冒冒失失的強行挑起來,最後只能埋頭将肩膀上的扁擔放了下來。

“那我就在這裏幫向大哥提水上來吧。”

雖然不懂什麽向南所說的算了一下是怎麽算的,不過趙德茂還是知道一點,向南拎一桶水可都拎不起來。

“不用了,一會兒我注意着不讓桶灌滿就是了,怎的咱們村水井這裏不弄個辘轳?想來這樣村裏的人打水也能少費些力氣。”

向南倒是更想弄個滑輪的,不過滑輪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弄出來的,不像在現代,想要用了直接去五金店就能買到,還是那種裏面帶滾珠的那種。

在華國古代比較缺水的地方,因為地下水層太深,水井打好了都會安裝個搖水上來的辘轳,不過那個也是費力氣的。

向南之前在甘省幹村支書的時候村裏的井就用的辘轳,向南用了幾回覺得不好使,就去買了滑輪弄成了滑索的。

當然,水井裏最省功夫的就是壓水井,可惜那個打井的時候就要造好,向南也就只是想想羨慕一下。

趙德茂不知道辘轳是啥,愣了愣,“路路?啥?沒聽過。”

向南将一桶水吭哧吭哧又給倒回了井裏,聞言放下水桶,用眼睛估量了一下井口直徑,“那村裏比我力氣小的豈不是來提水就十分危險?”

“這井口不小也不大,成年男子雙肩寬,若是有人掉下去了便是想打撈都困難,掉下去的人束手束腳,在光滑的井壁上怕也是難以尋找個支點借力往上浮。”

趙德茂越發聽不懂了,想着向家大哥原來跟小時候還是一樣,總愛說些大家夥聽不懂的話,不過想着要在向南這裏打聽阿茶的事,趙德茂還是硬着頭皮挑揀着自己聽得懂的部分回答。

“呃,村裏便是嫁人的小媳婦力氣也不會跟向大哥這般的,向大哥放心吧。小孩子那些十歲以下的還不至于來井這邊挑水,便是有也會選在大家都來挑水的早晨過來,其他大人幫個忙拎個水還是沒問題的。”

這話說得向南慚愧,無論是說話的還是聽這話的,兩人都沒覺得有問題,倒是一邊有人噗嗤忍不住笑出了聲兒,“哈哈哈哈阿茂你是在說向童生連小媳婦兒都比不上嗎?小心童生老爺生氣治你的罪。”

趙德茂一聽聲音就知曉是村裏的賴皮子狗二,這狗二無父無母,小時候就各家蹭點吃的,原本這年月糧食就精貴,可也不能瞧着孩子餓死,因此饑一頓飽一頓的好歹也讓狗二活過來了。

等狗二稍大一點,裏正還給劃了塊荒地讓他自己開荒種點糧食,可狗二長大了卻被鄰村的人發現手腳不幹淨,這都追人追到杏花村來了,叫杏花村的人好生丢人。

以前家裏丢了東西的人家也嘀咕起來,說是那些東西莫不是被狗二給偷了。

于是狗二在杏花村裏成了個家家戶戶都不喜的小賊,對他再不複曾經的善意,便是遠遠看見了也是要滿眼警惕反感的瞅幾眼。

更有丢了東西就跑去狗二那茅草棚子裏罵人的,因此狗二也不怎麽回村子了,就在鎮上跟幾個狐朋狗友的收收保護費,聽人說狗二那群人連鎮上乞丐的保護費都要收,忒不是東西了。

趙德茂聽見二狗那話,也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不妥當,急忙去瞅向南的臉色,“向大哥,我說那話真沒有別的意思。”

向南卻是一點沒介意,畢竟趙德茂說的是事實。

向南看了眼狗二,這人穿着麻布短打,頭發用頭巾裹了,要說長相,卻也是個五官好看皮膚白的小鮮肉,可那狹長的丹鳳眼再加上鷹鈎鼻,薄唇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襯着一身流裏流氣的陰郁之氣,說不出的陰沉讨人厭。

用本地人的話來說,此人小臉尖下巴,那就是尖嘴猴腮刻薄相。

即便是現在站着也是一邊肩膀高一邊肩膀低的,一條腿還抖啊抖的,用本地人的話來說,就是瞧着就不是個好東西。

不過向南自己沒看見狗二偷東西幹壞事,暫且對他的品性并不做評價,此時也只對狗二說的話進行糾正,“童生都還不算是功名,治罪這事兒便是舉人,他沒做官也是不能幹的,所以狗二兄弟這玩笑開不得,要不然可是會被人拿捏了把柄使勁兒深究,那也是占了理的。”

狗二那張尖嘴猴腮的白臉頓時垮了下來,之前明明還帶着戲谑的笑,現在突然就沉了臉,瞧着确實有點陰晴不定的吓人,一邊人高馬大的趙德茂下意識的退了半步。

向南神經粗,倒是沒感受到,只埋頭彎腰将另一只水桶費勁兒的提起來将裏面的水倒了一半到空水桶裏,一邊還出聲提醒兩人站開點,“狗二兄弟你穿的布鞋,可別太靠近了免得給你打濕了。”

狗二原還以為向南說那個話是在威脅他,卻不想這人回頭又埋頭挑了扁擔擡腳要走,頓時搞糊塗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瘦得跟竹竿子似的書生踉跄着步子挑着半桶水跑了。

趙德茂有點慫狗二,雖然看着狗二沒他壯實,可這人打架是出了名的夠狠,聽說有一回手腳都被掰折了這人都用牙齒咬下了對手半只耳朵,吓得人再不敢小瞧了這人。

不過趙德茂突然想起來剛才盡顧着順着向南的話頭說話,竟是忘記了打聽阿茶的事兒,猶豫的看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向南,再瞅了眼站在一邊繃着臉不知道在想啥的狗二,趙德茂麻着膽子穩住了腳步,定定的站在原地捏緊了拳頭的就是不動,心裏不斷給自己鼓着勁兒。

趙德茂胸口那兒跟擂鼓似的跳得厲害,誰知人家狗二卻只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随後就昂着下巴歪着肩膀的走了。

趙德茂頓時松了口氣,這一松氣才發現自己後背居然都冒出了汗水來。

自覺有點丢人,趙德茂趕緊給扯了肩膀上搭着的汗巾反手在衣服裏擦了擦,這才松了身子骨的尋了處還算幹燥的井沿石坐下,打算等向南再來打水的時候幫忙提水,順便肚子裏打着腹稿想着待會兒怎麽問阿茶的事。

趙德茂歡喜阿茶,可家裏父母卻是不肯幫他去向家提親,還讓他別想了,阿茶以後是要做秀才妹妹的,要嫁也是嫁給鎮上的有錢人,便是嫁給哪家富戶也不會嫁到他們趙家。

趙德茂不明白個中道理,他覺得他能種地,還會編篾,養活阿茶甚至以後他跟阿茶的孩子都不是問題,阿茶從小到大也喜歡跟他玩。

兩個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的?

向南這邊一撐起來肩膀上就壓得生疼,不過向南也不意外,畢竟幹活還能有輕松的?向南咬着牙好歹穩住了,盡量不讓左右兩邊的水桶晃悠的節奏把他這個人給帶着走。

向南走得不快,一步步盡量走穩妥了,調整着扁擔在肩膀上的着力點,一手扶着繩子一手搭着肩上的扁擔,向南一步步的挑着回了家,桶裏的水倒是沒晃出來。

向南覺得這就是一種進步,心裏一點沒沮喪,反而由衷進步的愉悅。

進了院門向劉氏跟阿茶都迎了上來,一邊一個人的将兩只裝了一半的水桶給提了下來,向南肩膀上瞬間就輕松了。

“我的兒,肩膀可疼了?”

“哥哥,剩下的還是我去挑吧,第一次幹活還是挑些輕便的幹,慢慢适應一下才是。”

“對對對,你妹妹說得很是有道理,廚房那邊有新曬好的茅草,咱們把它挽成一把一把壘在房檐下,以後好燒火。”

“娘,我沒事兒,好歹我也是家裏唯一的男人,這些力氣活就該讓我去幹。再說了這些活也能讓我慢慢的漲點力氣,以後出門在外遇到什麽事說不定還能保護自己。”

向南接過阿茶倒完的空水桶,二話不說挑着又出了門。

向南覺得再讓母親跟妹妹念叨下去,他又要跟原主一樣被拘在家裏啥也幹不了了。

從小幹慣了活,便是上大學那會兒也是每天要忙着做各種兼職掙學費生活費的,在夢裏無所事事十九年已經讓向南憋得難受了,再讓他繼續憋下去,向南覺得自己又要去思索穿越與反穿越的理念與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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