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忙碌

因着向南那晚毫不含糊拒絕美人的話,邵老板等人也明白了,這位向大人對自家夫人十分在意,就跟他們認識的梅老板差不多。

等到第二日縣衙那邊果然貼出了公告表示縣城裏的五位老板捐獻銀錢為大山縣做貢獻的布告,邵老板等人這才确定,這位大人那晚說的話還真是實話,并不是诓騙他們給更多錢“賄賂”他的借口。

當天晚上向南一番展望未來美好藍圖将這幾位老板給唬得頭腦一熱滿腔熱血往上湧,等回了家喝了醒酒茶或是睡一覺再琢磨,頓時發現不對了。

可剛有了這個猜想就聽到下人說是縣衙那邊貼了公告,引得很多人都去圍觀。

縣令大人還派了章文書坐在那裏為上前詢問的百姓或是讀公告內容或是解釋其中詳情,力圖讓圍觀的百姓都能知道邵老板等人對大山縣的貢獻。

今日恰好是五日一次的趕集日,縣衙門外擺攤的都已經擠到縣衙大門口臺階上去了,圍觀公告的人更是多得很,如此一來邵老板等人自然是狠狠的出了一回名,且還是善名。

這樣一來邵老板等人自然沒了被糊弄的感覺,反而因為自己産生那樣的猜想而暗暗羞愧,想起向南晚上說的那些發展大山縣的言論,頓時也更加家信服,對于向南說的那些話多少也更為上心了。

另一個大山縣許多商戶雖然比不得五位老板有錢,可看着幾位老板的名字被大人貼在公告欄那裏也是心裏羨慕得很。

于是陸陸續續上前打聽想要捐錢的人也都上了門,向南也不嫌少,只叫老章認真的給寫了名字,然後又往公告欄上張貼,并且設置了透明賬戶,好叫百姓們知道這筆銀子的去向。

現在正是五月裏,北方三月四月裏就開始耕地下種了,這會兒地裏的莊稼都慢慢冒出了嫩綠的苗子,接下來就是追肥澆水以及種一些蔬菜。

北肅郡全年種地就靠着冬天裏積攢下來的雪水,向南看着錢還算多的,百姓裏也有很多人家裏這會兒已經沒什麽農活了。

向南一邊跟衛江帶着大樹出去轉了轉縣城外的田地,一邊叫人張貼公告,讓願意來幹活的人都來,有工錢領,且還能吃中午的一頓飯。

正所謂工期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跟土地收獲息息相關的除了土壤就是水源,縣城外那條大山河狹窄且淤泥多,向南準備先趁着地裏沒那麽忙的時候雇工清理河道。

今年清理了,冬季下雪之後想必留下的水就能更多。

這會兒很多人都只能在大山裏開荒,可今年上任的縣令一來就貼了公告,說是讓百姓不得私自随意開荒。

雖然深山裏的百姓為了口糧還是偷偷開荒,可有些距離縣城稍稍近一點的人卻不敢冒着危險幹這事兒,原本還在發愁呢,甚至有人都開始帶頭罵起了這新來的縣令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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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第二天去趕集的人紛紛帶回來消息,說是大人要招人清理河道,這不算是今年的徭役,反而是有工錢能拿不說,中午還能在那裏吃一頓飽飯。

這事兒一出,農戶們不明白五月清理河道有啥用,可能有活幹還能掙錢,對他們來說可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紛紛往縣城裏趕去,着急忙慌的找縣衙裏的章文書報了名。

有那住在深山裏的人得到消息晚了,去縣城裏時清理河道的人已經夠了,正沮喪時卻聽說大人還要人幫忙修葺縣衙,待遇跟河道那邊的是一樣的,晚來的人頓時一喜,連忙去報了名,這就留下幫忙修葺縣衙了。

一時間縣衙跟河道那邊幹得是熱火朝天,向南自己忙不過來,就讓大樹帶着藍天去看着河道那邊。

藍天怎麽說也是本地人,大樹看着也魁梧,兩人搭配着再帶兩個衙役跟着,還是能鎮住場子的。

另外縣衙這邊就讓宋縣丞看着,對宋縣丞向南是很放心的。

至于向南自己?向南自己交代好縣衙裏的事,帶着口糧水囊,跟着衛江兩人騎着馬去縣城外附近的幾座大山上跑了五六天。

向南了解了一下這邊植被分布,又查看了土壤情況,另外最主要的還是想要找一找地下水資源。

北肅郡似乎沒有春天跟秋天,四月底積雪一化完,太陽就炙熱了起來,原本還因為化雪而顯得濕潤的土壤也很快被烤幹了。

對于北肅郡這邊農田灌溉,向南只能想到新疆地區所使用的坎兒井,這也是很多荒漠中普遍采用的地下水資源采集方式。

坎兒井大體上是由豎井、地下渠道、地面渠道和“澇壩”構成的,不過這工程不簡單,且還需要找準地下水資源分布。

另外修建時也對構建後穩固工程有一定要求。

可惜向南第一時間想到的水泥制作方式都需要一些化學物品,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那些小說裏主角在古代制作水泥是如何制作出來的,最後只能想着用原本就有的糯米澤混着石灰試試。

好在石灰向南還能分辨出來需要用哪些石頭,北肅郡這邊多赤裸的石頭大山,這些石頭也很好找,就是做成粉末狀需要一些功夫。

另外做出來的能不能用向南還沒絕對把握,因此只在山上撿了些石頭準備帶回去自己做成粉跟糯米澤混合試試。

衛江也不明白自家大人撿石頭有啥用,不過先前已經見過太多稀奇了,衛江此時卻是一點不覺得奇怪。

兩人坐在一處背陰處暫時歇會兒,衛江取了帶在身上屬于向南的那個水囊,又從腰要布囊裏取了塊幹餅子遞給向南。

雖然幹餅已經是最容易保存的食物了,可馬兒每天運動量大身上十分熱,若是将裝了食物的布囊放在馬背上,怕是也要很快就吃不得了。

向南此時一身青色粗麻布短打衣衫,頭上直接用的一支自己做的木簪盤好頭發,腳上穿的也是草鞋,先前走在陽光下還覺得有點熱,這會兒一到陰涼處卻是驟然一涼。

向南累得慌,也顧不上這些,只随便找了一處石頭一屁股坐了,擡手接了衛江遞過來的水囊跟餅子。

嚼一口餅子喝一口水,将水包在嘴裏也不急着吞下去,讓餅子在嘴裏被水泡軟了再吞下去,這樣才好消化些。

北肅郡這邊的山是真的大,看着近在眼前,可騎着馬一路走來卻是要一天才能到山腳下,向南這回出來原本準備在外面呆個五六日多跑幾座山了解一下情況。

若是情況允許的話再看看這邊的動物分部也不錯,誰知道這會兒都出來五天了卻還在一座山上轉悠,想來沒個十來天是回不去的。

好在衛江在野外的生活技能也是滿點,加上向南也不是沒有在野外露宿過,兩個大男人将就着倒也還湊合,偶爾遇見可以借宿的地方向南也會盡量以普通人身份跟對方拉家常,争取更多的了解這片土地。

另外向南對這邊的岩層從裸露出來的懸崖岩石那些地方多少也了解了些。

向南準備今年在下雪之前在有耕地的半山腰修一些階梯式儲水梯,雖然露天的一樣會被蒸發掉,可宏觀上來說,蒸發的水汽越多,周圍大山幾乎圍成了一個圈,到時候局部地區降雨量也會有所增加。

今年也來晚了,很多事都做不了,只希望今年能風調雨順,讓老百姓有個豐收年。這一刻向南真的有種無力感,很多很多事他都想做也都能做,可一來他只有一個人,二來限制太多了。

衛江不知道向南心裏繁複的想法,這幾日跟着向南走,也見過很多,心中對向南越發敬佩。

向南擡頭看了看天,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然後站起身将半個沒吃完的餅和水囊一起遞給衛江收着,“将小鐵鍬拿給我一下。”

出門前向南找縣城裏的鐵匠定制了一柄小巧的鐵鍬,說是鐵鍬也不算,因為前面實在太小了,巴掌大的前端,接近柄的二分之一呈半圓形圍攏,到了頂端卻是幾乎形成了一個圓圈。

這是向南特意仿制的洛陽鏟,當年一本盜墓的小說風靡男生群體,向南也被迷得不行,之後深入了解才知道了一些考察地質的專家也會用這些東西。

向南需要了解一些具有代表性環境下的土壤濕度,用鋤頭直接挖開費力不說,還容易讓下層土壤水分被烘幹,用這個東西來看就方便多了。

衛江對這個也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聽向南說要拿這個小鏟子,主動走到馬匹邊從上面取了小鏟子并一柄小巧的鐵榔頭。

向南指了指自己剛才坐的大石頭旁邊的土壤,自己扶着小鏟子,衛江就直接揮起榔頭叮叮梆梆的往下敲。

等深度差不多了,向南又跟衛江二人一起用力将小鏟子拔了起來,向南伸手用手指碾動卡在小鏟子裏面帶出來的土壤,感受了濕度之後又細細的聞了聞,最後甚至還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巧的竹杯讓衛江往裏面倒一點水泡了土壤嘗了一口。

泥水在舌苔上滾了滾,向南這才将泥水吐了,又用清水洗了口腔,一擡頭就對上衛江皺着眉一臉不忍的表情,頓時一樂,“怎麽,光想想就覺得味兒難吃?”

衛江搖頭,“只是不明白大人為何要如此……”

這簡直就是糟蹋自己,先前向南雖然也解釋過這樣能知道土壤是否适合種莊稼,可衛江對這些并不能想得很明白。

向南沒再多做解釋,畢竟這會兒他也确實有點累了,沒有一開始出來那會兒精力旺盛。

向南也不想用這麽笨的法子試探土壤酸堿程度,可問題是他手上也沒有試紙,想要做試紙就要用到一些化學物,而向南雖然是理科生,但是一些化學物也不知道最初的時候該如何提取制作。

喝水喝多了的人其實舌頭對酸堿度是可以憑口感嘗出來的,好在向南還有這麽一條舌頭,不然就真的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去實驗,那就是直接種不同種類的農作物,那樣耽擱的時間精力自不消說。

看到街上穿得破爛一臉蠟黃菜色甚至當街賣兒賣女的百姓多了,向南心裏生出一股急迫感。

他急切的希望能夠為這裏的百姓做點什麽,讓他們的生活不用過得這般艱難。

雖然天下間悲劇的事多得他看都看不完,可向南還是想要盡自己的力量。

海灘上有漲潮沖上來的魚蝦海星,有人覺得魚蝦海星太多了,救了一兩條也沒什麽意義,可是這些人卻不知道,你的這個救的舉動對于你救下的那一兩條魚蝦海星來說卻意義重大關乎性命。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古之聖賢也早有此言。

向南是十四天之後才回的縣城,好在這大山縣也沒什麽擊鼓鳴冤的大事兒,其餘小事都有宋縣丞暫且處理了。

雖然途中也借宿過農戶或獵戶家中暫做梳理,可向南回家的時候還是一身狼狽,臉上胡茬子都長了有一截手指那般深,見到向南的時候當值的衙役都愣了愣。

若不是向南身邊還有衛江在,怕是都要被攔在大門外了。

趙悅見了向南這般模樣自是心疼不已,看着已經七個多月大的笑笑準備給她斷了奶,之後又去牙行挑選了一個打扮整潔的三十多歲寡婦回家,開始讓這婁寡婦跟閨女慢慢相處。

等兩人玩熟了趙悅就徹底将笑笑放下了,開始跟着向南四處忙碌。

“咱們現在處境算不上多好,這幾年且先別要孩子了。”

趙悅跟向南商量好了,之後就去詢問了大夫,平時行房事都挑着日子,若是真有陰差陽錯的做了,那就事後喝一碗藥。

趙悅是再不願意因為孩子而脫不開身,只能看着自家男人在外面累成野人跑回來了。

至于阿澤,阿澤今年六月裏就要滿四歲了,三歲啓蒙之後阿澤每日都會跟着向南早起跑步背書,又要完成趙悅布置的打拳紮馬步的任務,下午又會寫大字。

晚上等向南有空了睡前又會學一段新的文字。

現在家裏忙不過來,向南正發愁是不是要請夫子回家教導阿澤,那邊宋縣丞卻是主動攬了這事兒,只說自己上午辦公,下午有些空。

如今他孤身一人直接住在前衙偏房裏,不如下午就讓阿澤去他那邊讀書。

宋縣丞雖然只是一屆秀才,可平日裏從沒有将書本放下,教阿澤一個三歲小兒卻是綽綽有餘。

且宋縣丞性子好,向南跟趙悅對他都很放心,只派了白雲跟着阿澤,兩個孩子每日裏下午就去宋縣丞那邊讀書學習。

左右也都是在縣衙裏,普通人輕易不敢随便進出,兩個孩子的安全問題倒也不用擔心。

雖然這會兒很多工具落後導致效率低下,可二十來天的時間大山河的河道清理工作也已經完成了,縣衙這邊的修葺是十天前就忙完了的。

向南讓人将工錢結算好,賬目用他教的法子記錄好之後就謄抄了一份按照慣例往縣衙外公告欄上一貼。

雖然只短短二十多天,可大山縣的百姓也漸漸知道了新縣令的習慣,那就是有事沒事就貼公告。

若是遇見重要通知,公告欄下面還會留了那位章文書搬了凳子桌子喝着茶扇着扇子等着給大家講解。

向南這邊又派人往下面通知,請了自己管轄內下屬各鄉的鄉長。

至于鄉長下面的亭長裏長,向南準備過段時間再請來,畢竟那些鄉長的“長官尊嚴”向南還是要照顧一下的。

突然讓他們跟下面的小人物一起聽他開大會,說不得有人心裏要不自在,進而對他産生意見。

向南現在能考慮到這些,也算是在人際交往上有些長進了。

縣令召見鄉長,各鄉鄉長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趕到縣城裏往縣衙去。原本大家想着難不成是這位大人要在他們身上撈好處?

之前那發工錢的事他們也都知道了,可想想對方說不定就是才剛來,想要弄點好名聲。

可那白花花的銀子撒出去了是人能不心疼?心疼了怎麽辦?自然是想方設法的找補回來。

鄉長們一個個愁眉不展,結果卻沒想到他們這邊剛到縣衙大門臺階下呢,上面就有兩個衙役滿臉帶笑的下來恭敬的請了大家夥往裏面走。

鄉長們心裏砰砰亂跳,各自眼神交流,都想不透徹這位大人是要幹啥,結果一路被領到了一處露天寬闊處,邊沿擺放了武器架,想來這裏該是衙役們訓練的演武場。

而此時演武場中間不算寬的露天青石板上卻是已經擺放好了一些形狀高低略略不同甚至連新舊程度都不同的二十來張小桌,小桌上擺了同樣花色大小殘缺程度各異的茶盞。

鄉長們被領着在小桌後面落座,然後衙役就退開走到一邊擡頭挺胸精神奕奕的扶着腰刀站着。

鄉長們一開始還吓得不敢啃聲,等了一會兒發現那些衙役沒別的意思就站在那裏,鄉長們漸漸忍不住左右低聲嘀咕起來。

嘀咕的主題自然是這位大人叫他們來到底是幹啥。大家都不知道,二十來個人交流一陣的結果自然還是不知道。

好在向南也沒叫他們久等,只等了一會兒就見到一身紅褐色官服的向南大步流星的往這邊來了。

向南之前還在寫計劃書,寫到一半要不是衛江過來提醒向南還要把這事兒給忘了。

當初十幾天收集回來的數據信息比較多,向南之前都在整理,現在開始為明年做計劃書,今年的一些事也要能安排的就安排好。

這會兒天氣有些熱了,向南大步到了“臨時會場”,先是笑着跟衆人打了招呼,而後且走到屬于他自己的那張高桌旁拿了溫熱茶水喝了大半杯,這才雙手往背後一背,轉着頭看這些鄉長。

向南進來的時候鄉長們自然是戰戰兢兢連忙站起身跪地行禮,向南眼風一掃确定鄉長們都來齊了,心裏越發滿意,自是心情還算不錯的讓衆人起來了。

向南準備在農業上做些改進,不過他想來想去像耕作這種事,自上而下強勢推行怕是不行,因此向南準備從下往上引導着農民們自己來改進耕作方式。

另外農具的改良也是向南寫在計劃書上的今年要抓緊時間搞起來的一項任務,這些都需要想個法子讓農民們自己體會到裏面的好處,然後主動積極的使用推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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