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眼淚

眼淚

下雨了！

雨水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打在她的身上。

她找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打了無數通毫無所獲的電話。

直到現在，她仍然不願意相信那是事實。她多麽希望他此刻可以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并非出自他本意。

只要他肯否認，她就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她站在喬氏大廈的樓下，擡頭望着那雄偉的建築，雨霧中它漸漸變的模糊不清。

這是她父親奮鬥了一輩子的地方，是他戰戰兢兢守着的城堡。如今，卻因為她落入了別人的手中。

臉頰上的淚珠與雨水混為一體，雨滴打在身上有刺刺的疼痛感。她落寞的笑着……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疼痛忽然消失。她微微擡起頭，見一把深藍色的雨傘在她的頭頂上。

“回去吧！喬董的手術還沒有結束。”陸剛将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溫柔的勸說道。

她默默的搖了搖頭，無力的蹲在地上。她沒有臉見她的父親，她不敢去看他那憔悴的臉，害怕他會就此昏睡過去。

“這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咬着下嘴，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不，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非要嫁給廖岳生，是我給了他喬氏的股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雙手捂着臉，聲音哽咽有些含糊不清。

陸剛心疼的看着她，蹲下身子将她摟在懷中。“不要自責了，沒有人會怪你。”

喬心拼命的搖頭，胸口像是被人插了把刀，痛的她無法呼吸。“我見他，我要找他。他在哪裏？他究竟在哪了？”

她拼命的搖晃他，哭嚷着……

深藍色的雨傘掉落在地，獨自在雨中旋轉。他緊緊的将她擁入懷中，傾聽着她撕心裂肺的嚎叫。如果可以，他願意為她疼，為她痛。可他清楚的知道，她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在他眼中我究竟算什麽？”她掙紮着，揮舞着拳頭不停捶打着他。他眉頭緊鎖，加重了力氣。半晌，她身子漸漸軟了下來。

“回去吧！”他輕聲在她耳邊說。

她倔強的搖頭，目光堅決帶着淚珠。“在事情沒弄明白前，我不會見我爸……”

陸剛遲疑了下，緩緩松開了手。

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

雨滴抽打着玻璃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響。屋內一片昏暗，猶如被隔離的空間。牆上的時鐘‘噠——噠——’發出有節奏的聲響，跟窗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喬心整個身子縮成了一團，依偎在沙發的一角。

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頭發淩亂散開着。整個人看似昏昏沉沉，偶爾，發出輕微的咳嗽。

她在等廖岳生回來。她想讓他看看這樣她，她想知道他那時的表情。她天真的想，如果他還愛着自己，也許，一切都可以回到原來的樣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牆上的時鐘指在十點鐘的位置，她自嘲的搖搖頭收回了目光。

他根本就不會回來……

明知道他在刻意的躲避自己，明知道見了面還是無事于補，她怎麽就不死心呢？

她的身體像燃燒的火爐滾燙的發紅，漸漸意識也變的模糊起來。

恍惚中，她看見廖岳生英俊挺拔的站在她面前，彎腰輕撫過她的額頭。她難過的發出呻吟，緊閉的雙眼滴出淚珠來。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她喃喃自語帶着強烈的鼻音。

腦門接觸到某種冰涼的觸感，使她蹙眉睜開雙眼。黑暗的屋子，不知何時有了微暗的光。他微微彎曲的背脊映入她眼前。

“不是在躲着我麽？為什麽還回來？”她的聲音聽起來弱軟無力，輕柔的如溪水般劃過。

他的身體硬了一下，轉過身與她四目相對。

“還好麽？”他不答反問。

她再次閉讓眼睛，空氣中一片安靜……

“既然已經醒了，就把藥吃了。”他将剛倒好的白開水遞到她面前。她猛的伸手将它打翻在地。

塑料杯子被擊落在地毯上，發出悶悶的撞擊聲。她坐起身子拽着他的胳膊，撕心裂肺的吼道：“我問你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她手上的指甲紮在他皮膚上，帶來陣陣的疼痛感。

“你刻意接近我，跟我結婚就是為了這個？”

“你愛過我麽？”

他的沉默像是一種默認，她自嘲的笑着，眼淚一滴滴滑落臉頰。

“既然已經跟我結婚了，你就應該清楚喬氏早晚會是你的，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就算是稍微估計一下我的感受都不行麽？”

“要恨你就恨許秀淑。這一切都源自我對她的恨。我要看着她落寞，看着她身邊每一個人因為她而痛苦。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啪——”一個火熱的巴掌好不猶豫的落在廖岳生的臉上。她顫抖的手仍停在半空。

“她是你媽，不是你的仇人。我們家更不欠你什麽。”

他揉着下颚，起身居高臨下冰冷的說：“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找了律師正在辦離婚的相關手續。你應該清楚，我們結婚前簽了財産公證。所以，你一分錢也得不到。”

這就是他的真面目麽？這就是她愛的，為之付出所有的男人麽？她無法相信，怨恨的眼眸，赤裸裸的瞪着他。

“我不會離婚的，你別白日做夢了。”她鼻息收住眼淚。

他轉身背對着她，雙手插在口袋裏。“随便，你想怎樣都好。反正很快銀行就會沒收你父親名下的財産。”

她顫抖着握緊了拳頭。“如果……我爸要是發生什麽意外，我會殺了你……”

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能幽怨的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他邁開步伐準備離去，她猛的起身從身後抱住他。

“求求你……求求你別這樣對我……”她将臉埋在他背上，聲音顫抖夾雜着哭腔。聽起來是那麽卑微軟弱。

他頓了一下，停在原地。

“喬氏可以給你，就當我爸提前退休了。我們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他撥開她牽制的雙手。悠悠的說：“發生的事就是事實……”

她無力地倒落在地，看着他的背影緩緩走出她的視線。她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喬心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入這種悲情的角色中。她一直以為，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哀就是年幼時失去了母親。除此之外，上帝給了她一切她想要。可現在它遺棄了她……

一夜之間，曾經所有擁有的都瞬間消失。她跪在父親的病床前，早已泣不成聲。

喬正德的手術算是成功的，但是由于腦出血所留下的後遺症，整個身子都不能動。除了思想是清醒的，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個話。

醫生說完全康複的幾率還是有的，這得看病人的意志。如果不積極治療的話，很有可能會導致全身癱瘓。

他躺在病床上，腦袋裹着一層層厚厚的紗布，鼻翼裏插着一條氧氣管。他看着她默默的掉眼淚，嘴巴合上又開。就是說不出一個字。她見了，心像是被鞭打了一樣，恨不得躺在上面的是她。

她們沒敢告訴他，扣掉銀行所沒收的財産，她們還欠下三千六百萬的債務。

好在當初廖岳生并沒有要她手上的那兩棟房産。

她把那兩棟房子賣了，又和許秀淑拿出手上的資金勉強湊夠。可是，她們還是需要錢。

喬正德住的是單間特等病房，再加上醫藥費，手術費，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喬心從小到大從來就沒為錢的事急過，這次真的是逼到她了。她将廖岳生房子裏所有的東西都變賣了，就連他平時穿的衣服和鞋子也都買給了二手店。她自己也是一樣，就連手機和婚戒都沒有留。

望着家徒四壁，空空無也的房子，她再也哭不住來了。她就跟這個房子一樣，被人徹底掏空什麽也不剩……

晚上，她縮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腦海裏全是她和廖岳生一起生活的畫面。她曾經以為她很了解他，現在才知道，她只了解了他想讓她了解的那一面。他從未成愛過她……

她付了醫院的費用，手上還剩下幾十萬。她拿着那筆錢，買了一間二手房給許秀淑。她不想讓她無家可歸，連個容身的場所都沒有。

除了偶爾去醫院看看父親，她大多的時候都是呆在那間房子裏。她常常在想，如果她懷孕了，有了他的孩子，他還會這麽做麽？

一切的想法終究是徒勞的，沒有人可以預知未來，更沒有人可以改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