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四

除了一開始表情有些變化，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對老師點了一下頭。

“放學，我們先走了。”

方瓊瓊直起身，還有些驚訝，她看過他的資料，雖然有很多部分的描述不是非常的清楚，但對于阿什性格這一點，卻是描寫的非常清楚。

暴躁易怒。

方瓊瓊本來已經做好會面對劇烈的反抗，甚至是對方暴跳如雷的情況，但事實卻截然相反。

“走吧。”

阿什主動牽住了她的手，笑了起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青澀稚嫩的仿佛能夠掐出水一般，更何況他看起來比同齡的男孩子要好看很多。

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白裏透紅的臉蛋上凹陷出兩個小小的酒窩，金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整個人都像是會發光一般。

“媽媽。”

方瓊瓊一愣，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配合的患者。

阿什輕輕拉了一下手，方瓊瓊擡起頭沖身旁站着的老師微微一笑，就像是真正接兒子放學的母親一般。

“再見，老師。”

阿什牽着她的手，面露微笑，兩顆小小的虎牙尖都露在嘴唇外面。

“媽媽。”還帶着一點奶音的嗓音笑了一聲，“我們回家。”

太聽話了。

方瓊瓊擡起眼，将視線落在他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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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英國短毛貓那圓嘟嘟的臉蛋，他們的耳朵并不是那麽大，至少映入她眼簾的就是一對小巧又圓潤的毛茸茸貓耳。

那對貓耳輕微的動了一下，他似乎在哼着歌，牽着她的手臂都在睡着歌曲的節奏微微搖晃。

看起來就像是普通又正常的少年人。

方瓊瓊收回視線。

“雖然不太确定格萊斯先生是否對您說明清楚，我還是向您大概複述一下合同的重點內容。”

她停下了腳步望向阿什。

“為了提升心理輔導的成功率，我可能會成為您的戀人、親人、朋友，但在完成輔導之後，合同終止之時，這種關系不會再繼續延續。”

“所以最佳治療方案是成為我的母親嗎？”

阿什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他依舊哼着那首不知名的小調，牽着她的手掌晃來晃去。

“格萊斯叔叔花了多少錢？”

“一百五十萬。”方瓊瓊并沒有隐瞞，“是正常市場價的三倍。”

漂亮的小少年微微頓了一下，他卷曲濃密的睫毛顫了顫。

“那我們快點回家吧，他們請你來，最終的目的不就是想讓我回家嗎？”他這次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沒有陷出兩個凹陷，“總不能讓這些錢白白浪費掉，不是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阿什便閉上了嘴，一路保持沉默，直至和方瓊瓊一同回到格萊斯專門為阿什買的別墅，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看到阿什回家後，格萊斯欣喜若狂。

他似乎想和阿什再多說幾句話，但又擔心會說錯話惹阿什不高興。

方瓊瓊系上圍裙，阿什具體的一些資料還在調查中，但對于他喜好的菜色口味倒是調查的很清楚。

她走進廚房處理早就準備好的食材，這似乎都成為她撬開患者心靈的第一步了。

“我很抱歉，擅自為你請了一個心理醫生，但我很欣慰，你願意回家。”格萊斯的嗓音從廚房外傳來，方瓊瓊放慢了切菜的動作。

阿什并沒有馬上回答，方瓊瓊背對着客廳并看不到客廳的景象，只是感覺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阿什那特有的含糊不清的奶音傳來。

“不用道歉，我的監護權還在格萊斯叔叔你的手上，也沒有決定權，不是嗎？”

客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方瓊瓊笑着搖了搖頭。

看來資料描述的也不全是錯的。

做飯并沒有耗費方瓊瓊多少時間，她面對過很多患者，烹饪對于她來說已經從業餘變成了專業。

她端着菜從廚房中走了出來，格萊斯坐在沙發上垂着頭，而阿什坐在餐桌前，他雙手撐着臉，見她從廚房裏走出來後叫了一聲。

“媽媽！”他一邊叫着一邊小跑過來接過她手中的盤子。

方瓊瓊笑着把盤子放到他的手裏，低聲叮囑道。

“小心點，盤子很燙。”

她話音未落，阿什就‘啊’的叫了一聲，手指尖都被躺紅了一塊，然而他還是死死捏着餐盤，一口氣跑到餐桌前将盤子放了下來，才對着燙紅的手指尖吹了一口氣。

“看吧，我都說了很燙了。”

方瓊瓊笑着搖搖頭，伸出手準備捏住他的手掌。

“讓我看看，燙傷沒有。”

這就是再為尋常不過的家庭日常。

就在她即将碰到阿什手掌的時候，他忽然的抽手向後退了一步。

“阿什？”方瓊瓊望着他。

藍灰色頭發的小少年毛都炸起來了，他身後的尾巴炸成直直的一條線，連同着臉上的絨毛似乎都跟着一起炸開，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毛球團。

阿什眼中的瞳孔拉直了又變圓，他飛快的扭過頭。

“我沒沒有燙傷，看看今晚吃的什麽？”

這轉移話題轉的有些突兀，方瓊瓊眯了一下眼。

阿什将視線轉移到餐桌之上，結合患者的口味與家庭背景，方瓊瓊做了一桌的家常菜。

看到這些熱騰騰的菜肴之後，阿什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吃驚。

“都是我喜歡吃的東西。”

“你……”阿什轉過頭，看着她，表情有些複雜。

“怎麽了嗎？”方瓊瓊解開身上的圍裙。

“沒什麽。”阿什低下頭，兩只耳朵動了一下。

方瓊瓊把圍裙挂了起來，她并沒有深究這看似‘莫名其妙’的對話，而是指了指桌面上的菜。

“嘗嘗看。”

阿什點點頭，飛快的用叉子叉了一塊放進嘴裏。

方瓊瓊仔細觀察他的神情，她來之前研究過帕特星南方，貓類的特色家常菜肴，就是希望以此勾起患者的童年記憶。

人往往在面對美食時會袒-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阿什吃了第一口，頓了一下，由衷的贊嘆道。

“很好吃。”

但是他并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神色。

方瓊瓊皺緊了眉。

太正常了。

從接受到資料開始，到接觸患者，現實與資料産生了很嚴重的分歧。

阿什一直表現的和同齡的正常男孩兒沒有很大的區別。

“我吃完了。”

阿什放下手中的叉子，一旁格萊斯早就離去，留下給兩人私人空間。

“你不吃嗎，媽媽？”

方瓊瓊看了他一會兒，笑了起來。

“不了，這頓飯本來就是為你做的。”

阿什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她會實話實說，頓了一陣。

“謝謝，需要我幫你洗碗嗎？”

“當然需要。”

她側過身，揮了揮手。

說是洗碗，其實不過是把碗盤都搬過來，放進洗碗機裏。

“幫媽媽省省力，把碗叉都搬過來。”

阿什把盤子和碗摞了起來，抱在懷裏，他并不是那種會做家務的人，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

方瓊瓊張開手臂擋在一邊，防止他手中的東西掉下來，就在他路過她身側的時候。

方瓊瓊伸出手，去拿他手中的碗，手指剛剛碰到阿什的手臂，他突然渾身一僵，向前跳了幾步，一溜煙的沖到洗碗機前将懷裏的碗盤全都塞了進去。

又是這麽過激的舉動。

方瓊瓊心想。

啓動洗碗機後，阿什撐在洗碗機前突然問了一句。

“能給我看一下合同嗎？”他看了過來，加重了語氣，“紙質版的。”

方瓊瓊側過頭，她沒有說什麽，轉身走進客廳從斜挎包裏把已經簽好的紙質版合同拿了出來。

阿什接過合同，他的視線掃過合同書首頁上心理醫院的名稱。

“我知道你，方瓊瓊醫生，業界精英，擅長采用角色扮演的方式治愈患者。”

他笑了起來，捏住合同的一角，‘嘶拉’一聲，撕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我聽說這種親自下場的治療方式，在心理界很為不恥？”

“你會玩-弄患者感情嗎？”

他又撕了一下，手中的合同書徹底報廢，變成一塊又一塊的碎紙。

“不過這些和我沒有關系，我認為我是沒有心理疾病的。”

他張開手，碎紙洋洋灑灑的落了一地。

“聽着，你想要賺多少錢都和我沒有關系，讓我幫忙哄騙格萊斯叔叔，假裝我的心理疾病變好，也沒有問題。”

笑彎眼的男孩子向前走了幾步，那雙金色的眼瞳幽幽發光，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但是有一點，請你記住。”

他擡腳踩上地上的碎紙，一字一頓的說道。

“別來幹涉我。”

洗碗機發出‘叮’的一聲，他側過身從她肩膀旁穿了過去，語調輕快。

“媽媽，碗洗好了。”

方瓊瓊低頭望着地面上的碎紙，忽的笑了一下。

“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