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六十九

方瓊瓊怔愣了一下，随後鼻腔中發出啧的一聲嗓音，她站了起來，拿起一旁的裙子套在身上。

“你要出去找他？”

屏幕上的杜德蒙看了過來，他褐色的瞳孔泛起一圈波瀾，映着藍色懸浮屏幕的微光，一圈又一圈的漾開。

方瓊瓊看了他一眼，她抿着嘴唇，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只是眉頭略微皺起。

杜德蒙眨了眨眼，那總是萦繞在側的冷漠氣質如同冰融般消解，他笑了起來，這猶如破冰的錘子，徹底将那冰層敲碎得幹淨。

“我可以幫你。”

他的視線牢牢的固定在她的身上，眼底像是騰起一圈層碎光，細細的閃着光，如果他有條尾巴，一定搖晃得完全停不下來。

方瓊瓊沒有說話，挑了挑眉。

杜德蒙柔和下語調，望着她。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太急躁了。”

方瓊瓊終于有了表情，她笑了起來。

“您可是下手……下嘴、下手都……毫不留情。”

直到現在，方瓊瓊都能感覺到腰後傳來的刺痛感，那一塊被拉傷，好得最慢。

杜德蒙怔了怔，頭頂的耳朵聳拉下來，懊惱的嘆了一口氣。

“我很抱歉。”

“不，我倒是可以理解。”方瓊瓊坐了下來，雙腿交叉，笑着伸手指向他，“畢竟是狗，喜歡舔人也算是本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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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德蒙看到她的動作，耳朵迅速立了起來，小幅度的抖了一下。

“你準備留下來了？”

“是的。”方瓊瓊笑了笑，她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尖，“我改變想法了。”

“或許這也算是一個機會？”

“最近過的怎麽樣？”

懸浮屏幕中的伊妮德坐在一具褐色的真皮沙發上，她語調輕柔，甚至還帶着各式的語氣詞，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絲毫變化。

阿什低下頭，沒有說話。

“我可是，過的一點都不好。”

随着她的話音剛落，阿什只覺得後腦猛的一痛，身體前傾着被人按到了地上。

伊妮德收起了笑容，仰頭俯視着被按到地上的阿什。

阿什掙紮了一下，很快又被人狠狠的在背上踩了一下，重新按到地上。

“我最近的運氣遭透了。”伊妮德嘆了一口氣，“本來是準備再幹一單和軍部牽上關系，結果對方叛亂了。”

說到這裏她笑了一聲。

“但運氣也不算完全沒有，我現在又出來了。”

“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阿什身體僵硬了，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一塊空地，緊接着他看到眼前的空地映出一塊藍光。

“我聽說你的監護權被轉移了，讓我看看”，那塊空地的顏色改變了，變成黑與藍的組合。

随後，他腦後猛的一緊，被人抓住頭發拉起了頭，迫使他向屏幕看去。

“格萊斯……哦，這太正常了。”

伊妮德面前浮起一張照片，那是格萊斯的照片，她笑着動了一下手指，在照片上撥弄起來，那照片被滑動忽然換了一張。

“哇哦，讓我看看，這是誰？”

照片中的人身穿着沾了些許油漬的圍裙，微笑着注視着窗外。

那是方瓊瓊的照片。

“你想幹什麽？”

阿什瞳孔猛的擴大，他身體彈了起來，猛的掙脫了舒服，一瞬間連同身旁的人都沒能按住他。

他狠狠的揮手出去，想要揪住那張照片，但手掌只穿過了那懸浮的屏幕，藍色的光紋從他手掌蕩開，什麽都沒抓到。

“哇——”

伊妮德的臉完全沉了下來，她站了起來，擡起手掌，一路從身下的沙發扶手向前拂過，上面被劃出五道深深的爪痕。

她看着再度被按在地上的不斷掙紮的阿什。

“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非常不錯呢。”

“說說看，您準備怎麽幫我？”

方瓊瓊看着他，她雙眼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眸裏什麽多餘的情緒都沒有，只有略微上揚的唇線顯示出她此刻的心情。

那一定是惡劣的令人惱火。

“你不去找他嗎？”杜德蒙垂下眼，目光掠過她的身體。

她套在身上的裙子，即便之前有圍裙遮擋仍舊不可避免的濺上了幾滴油污。

杜德蒙眯了一下眼。

“他現在被伊妮德帶來的人抓住了。”

方瓊瓊擡起眼，她笑彎了眼。

“你派了人守在阿什身邊？”

杜德蒙微微的愣了一下

“是的。”他嘆了一口氣，“我派了人去保護他。”

方瓊瓊的表情微妙的變了一下。

“我以為你會想宰了阿什。”

杜德蒙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聳了聳肩。

“以前有這麽想過，但你一定會非常的生氣。”

方瓊瓊看了過去，杜德蒙雖然這麽說着，但卻看不到什麽勉強或者憤怒的情緒。

她笑了一下。

“總感覺……您變了不少。”

“是嗎？”杜德蒙擡起眼，“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

“也不算壞吧，但我覺得還不錯。”看到曾經的患者像好的方向變化，方瓊瓊也感到了一絲欣慰。

杜德蒙笑了笑，他手掌貼上屏幕上，中指的戒指形狀的婚姻适配器閃閃發光。

“既然你不讨厭，要不要考慮考慮和我結婚？”

“經過上次，您應該清楚我不能和帕特人形成婚姻關系。”方瓊瓊側過頭。

“那可真是一個不小的教訓。”杜德蒙眨了眨眼，但很快，他的表情變了，嘴角輕微的撇了一下，有些孩子氣的發出哼的一聲氣音，“你的小寶貝回來了。”

方瓊瓊按下了屏幕，将它隐藏起來。

沒過多久，門口便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來者腳步淩亂，一步重一步輕雜亂無章，但卻在門口停了下來。

方瓊瓊沒有動，她只是靜靜的盯着門口的大門，無聲的等待着。

過了很久，久到方瓊瓊盯着門口，眼眶都有些發澀起來，那門才終于被推開了。

阿什走進了門，但他并沒有馬上進入客廳，而是停了下來，躲在走廊的陰影之中。

他似乎沒有想到方瓊瓊就坐在廚房門口盯着門口，擡頭間猝不及防的就和她對上了視線。

以方瓊瓊人類的視力根本就看不清此刻阿什的表情，他上-半-身都被隐在黑暗中，只有一雙金色的貓眼反着光，在走廊中幽幽發着光。

“我……”阿什先張開嘴，一開頭立馬就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砰——

手中的塑料袋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到地上，玻璃的瓶子磕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猛得回神，連忙撿起塑料袋，仔細檢查其中的醬料瓶有沒有被磕壞。

“阿什。”望着在門口磨蹭就是不願意進來的人，方瓊瓊叫了一聲，“你為什麽不進來？”

“我……”剛開頭，阿什又頓住了。

方瓊瓊嘆了口氣，沖他勾了勾手指。

“過來吧，我總得需要把醬料拿到手裏，不是嗎？”

阿什猶豫了一陣，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張帶着灰塵與擦傷的臉蛋就這麽緩緩從陰影中顯露出來。

看來，這位伊妮德女士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會知道阿什與之見面的事情。

或許，就是想要她知道。

方瓊瓊盯着阿什臉頰上被擦破，向外滲血的傷口。

這是示威。

阿什被她的視線弄得有些不太自在，向後退了一步，想要縮回陰影中。

“阿什。”方瓊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邊，伸出手。

阿什扭過頭，把擦傷嚴重的那一面擋住，将手中的塑料袋遞給她，卻在放到她手中之前又猛的收回手，低頭在裏面翻找了一陣，翻出一盒牛奶遞給她。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買了一盒牛奶。”

說到這裏的時候，滿是灰塵的臉蛋竟然泛紅起來。

看到他這種反應，方瓊瓊也是感到了一陣無奈，即便沒有見到當時的景象，她也能夠幻想他和伊妮德見面的場景。

結果最後，竟然還記得給她買了一盒牛奶。

方瓊瓊望着牛奶盒，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牛奶？”

她笑着伸手，用指腹将他臉頰上的灰塵擦幹淨。

阿什吸了一口氣，聞到那股牛奶味，瞬間漲紅了臉。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方瓊瓊笑着沒有說話。

阿什被她看得不停的扭着頭，一方面想遮擋臉上的傷口，一方面又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臉紅。

小腦袋左右晃動不停，最後幹脆垂了下來。

“你先去休息，最近一直都是你在忙。”阿什組織着語言，“把牛奶喝掉，今晚的晚餐就交給我了。”

是準備支開她嗎？

方瓊瓊沒有動，她看着阿什。

“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嗎？”

阿什提着塑料袋的手掌緊了又松，捏了好幾下，頭頂的耳朵無精打采的垂了下來。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