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七十九

阿什愣住了。

“你們……都是這麽坦然嗎？”

他看向杜德蒙身後的蒙特羅拉，對方正調出了附近的監控錄像，仔細的一一比對。

“進入聯盟前，大家都會公布自己的治療過程，包括治療前的，面對真實的自己。”蒙特羅拉視線沒有從監控顯示屏上移開，“感到很驚訝嗎？”

“有……一點。”阿什低下頭，“我覺得你們都很厲害。”

“為什麽？”蒙特羅拉終于看了過來，“因為他是元帥，而我是房地産大亨嗎？”

阿什懵懂的看了過來，在杜德蒙和蒙特羅拉的視線中很快低下了頭。

他感到了自慚形愧。

“難道不是嗎？我什麽都沒有，就算你們之前看起來很糟糕，但也至少看起來比我厲害多了。”

“是嗎？”蒙特羅拉沖他翻了一個白眼。

杜德蒙伸出手制止了蒙特羅拉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冷嘲熱諷’。

“在你看來，厲害是什麽？”

阿什怔了怔，垂下眼。

“像你們這樣，至少……至少，不要像我現在，她失蹤了，我都束手無策。”

杜德蒙突然笑了起來。

“聽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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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厲害也分很多種，每個人定位的标準都不同，比如我，戰鬥已經成為了尋常，那對于我來說，已經不能稱為厲害了，相反，曾經我甚至從‘鳥籠’中走出來，都做不到，那個時候我的定位，就是從鳥籠中走出來。”

杜德蒙望着他，忽然問了一句。

“而你的定位呢，是什麽？”

阿什呆住了，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從方瓊瓊介入他的生活之前，阿什都不太清楚自己是哪裏出了問題。

杜德蒙的視線掃過阿什的手腕。

“你的通訊器響了。”

阿什沉浸在某種‘自卑’的情緒中，還沒有發現手腕上的震動。

他點開通訊器，标明伊妮德名稱的通訊人發過來了一條訊息。

【方瓊瓊在我的手裏。】

阿什猛的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極大，将身軀的桌子都掀翻過來。

“看來，你的定位已經到了。”

杜德蒙仰起頭，他嘴角銜着一絲笑意，語氣輕淡的仿佛只是在詢問一個再為平常不過的問題。

“去救她嗎？”

阿什僵住了，他腦中一片空白。

很快，他的表情上湧現了兩種不同的情緒，混合着擔憂與恐懼。

某種程度上，他擔憂着方瓊瓊的安危，但同樣的，他又恐懼着伊妮德。

阿什首先想到的是懷疑，懷疑他自身是否有這種能力，特別是在面對杜德蒙的時候。

我可以嗎？

阿什望着自己的雙手。

我現在什麽都沒有，連确定她的位置都做不到。

杜德蒙觀察着他的表情，他充斥着不安與自我懷疑。

杜德蒙等了一會兒，原以為他會求助于自己。

可過了很久，他才緩緩的張開了嘴，看着他，表情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會去的。”

杜德蒙擡起頭，終于開始正視眼前的這個孩子。

“去準備吧，我們馬上就去救她。”

阿什不再停頓，向樓上跑去。

“拙劣的演技。”

直至阿什背影消失在樓梯盡頭，蒙特羅拉才走過來，将手臂舉到他的面前，手中懸浮屏幕顯示着最近時段的監控錄像。

錄像中清晰的顯示出了一段畫面，方瓊瓊将手腕上的通訊器拖了下來，丢進沙發裏，随後一個人走出了房子，上了一輛懸浮車。

“看吧，我就說這是她的策略。”

蒙特羅拉指着懸浮屏幕，笑了起來。

“你不也一直在配合我和她嗎？”杜德蒙望着樓梯口，“聯盟根本沒有公布自己治療過程的規矩，當初我和你們換取聯盟其他患者資料的時候，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蒙特羅拉關掉手中的懸浮屏幕，他盯着自己的手掌。

“心靈雞湯灌的開心嗎？”他笑了起來，模仿着杜德蒙剛才的語調，一字一頓，抑揚頓挫，“找準自己的定位。”

“我想，這應該也是瓊瓊的機會一部分，我只不過推快了他心理變化的進程。”杜德蒙無視他這種模仿的行為，搖搖頭，他垂下眼，眼中似有光圈晃動，“我還是很期待療程結束後的丢球游戲，你難道不希望這個治療療程快點結束嗎？”

蒙特羅拉收回了視線，他目光漂移着掃過樓梯口。

“這點我們想法一致，不過我還是很驚訝，你竟然真的把自己的過往經歷說出來了，特別是那部宣傳片。”

說着，他扭過頭，故意上上下下巡視了一遍杜德蒙的身體，還小小的吹了一個口哨。

“身材很不錯，軍部贊助經費你肯定有不少功勞吧？”

杜德蒙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他的情緒都沒有為此起伏，平靜淡然的不像話。

“如果你喜歡，能夠為我們軍部再贊助一些錢，那也算是我的榮幸。”

沒有看到預想中的蒙特羅拉暗暗的哼了一聲，他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忽的說了一句。

“你變了很多。”

這句話實在太輕了，聽起來就像是悶在喉嚨中的一聲嘆息，杜德蒙豎起耳朵，才聽清了他這句話。

“這是贊美嗎？”

蒙特羅拉金色的雙眼逼視而來，似乎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鼻腔中發出一聲短促的哼聲。

“那我就當你是在贊美我了。”

杜德蒙笑着扭過頭，那雙豎耳一動也不動的立在頭頂。

“她也對我說過這一句話。”

但杜德蒙似乎并不明白方瓊瓊對他說出這句話的涵義。

于是乎，他向蒙特羅拉詢問起來。

“是向好的方向變化，還是壞的方向？”

蒙特羅拉一時愣住了，滿腔嘲諷的話語突然噎在了喉嚨裏。

他竟然詭異的感到了一絲嫉妒，但又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欣慰。

就好像是從自己曾經的‘導師’手下，看到又一個被教出的優秀學生，驕傲的同時又會因為那名學生的過于優秀，而感到些許危機感。

“應該……算是好的吧。”

杜德蒙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誠實的回答。

“謝謝。”

他由衷的感謝道。

蒙特羅拉卻因為這句話直接炸了毛，他張開嘴準備再說些什麽。

杜德蒙指向了樓梯上方。

“阿什下來了。”

蒙特羅拉閉上嘴，他抿了一下嘴唇，內心飛快的排了一個名。

杜德蒙從第四名直接攀登到了第一名，成為威脅最強的頭號情敵。

至于阿什英格利斯，蒙特羅拉用餘光瞥了一眼樓梯上的小少年，他臉頰泛紅，氣喘籲籲的模樣似乎是跑了一圈。

年齡小，家世一般，沒有經驗。

蒙特羅拉訊迅速給阿什下了結論，他連排名前五十都沒能排進去。

似乎是猜到蒙特羅拉心中所想，杜德蒙忽的小聲說了一句。

“他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孩子。”

蒙特羅拉皺了皺眉。

阿什小跑這從樓梯上跑了下來，他手中拿着一個小筆記本。

“這個給你們。”

他飛快的将筆記本翻開，蒙特羅拉匆匆掃了一眼，那似乎就是小孩子的塗鴉，畫滿了各式各樣的蝴蝶以及花朵。

看到這裏杜德蒙也眉頭一跳。

随即阿什扯了一下筆記本的兩端，‘咔’的一聲，筆記本被拉成兩半，阿什捏着兩半的筆記本翻了一個面，合并在一起。

杜德蒙眯起眼，仔細看了過去。

那是一張地圖。

雖然是被五顏六色的蠟筆左一塊右一塊的畫出來，看起來無比粗糙，但那确實就是一張地圖。

“這是我在被伊妮德囚-禁的時候畫的，這裏是她的大本營。”阿什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也變得有些不自然，“為了避免被伊妮德發現，我只能裝作是每天閑暇玩耍時的塗鴉。”

他将地圖展開，用膠帶粘在了一起。

“雖然不清楚現在人員看護值班情況，但以我對伊妮德的了解，她自大而又狂妄，很有可能連大本營的地方都不會改變，甚至會把方瓊瓊關在……之前關我的地方。”

杜德蒙笑了笑，中指上的婚姻适配器标注的地理位置，就是阿什所指的‘大本營’。

“看吧。”杜德蒙望着阿什，“我說過，他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孩子。”

“你比我想象中的配合多了。”

伊妮德看着側躺在沙發上的方瓊瓊。

不止是配合，簡直就像是在合作一般。

伊妮德的下屬開着懸浮車剛剛抵達方瓊瓊的住所，她就從房子中走了出來，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問就上了車。

“你不是想要綁架我嗎？”

方瓊瓊笑着撫摸中指上的婚姻适配器。

她伸出雙手，交叉着做出被綁住的動作，沖着伊妮德眨眨眼。

“請對我溫柔一些，美麗的綁-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