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八十二

“在這裏分開吧。”

杜德蒙停了下來，他指了指眼前分岔的路口。

“我想，這裏你應該比我更熟悉。”

阿什将注意力從剛才的對話中脫離出來，重新轉移到眼前的道路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伊妮德的‘大本營’之中，但他們一路似乎根本就沒有收到什麽阻攔。

他還記得他曾被囚-禁的時光，那些記憶太過刻骨銘心，即便是過了這麽久，依舊牢牢銘刻在他的腦海中。

阿什望着眼前的道路，那是一條會穿越花園的小路，每每到春天的時候，各式各樣有不少他都沒有見過的花朵都會綻放，而囚-禁他的那間房子，就建立在花園的正中央。

阿什直直向前走去，很快就抵達了花園前。

現在正值夏天，适宜開放的花類并不多，映入眼簾的便是綠油油一片點綴着零星的白色與黃色的小花。

一棟白色的小洋樓就這麽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阿什從未這樣遠距離的，心平氣和的去觀察過這裏的景象。

饒是對這裏感到了深惡痛絕，但卻仍舊不可否認，那棟房子，真的非常好看。

阿什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去形容房子的裝潢，可伊妮德在這一方面的品味并不低。

他還記得自己被關在那個房子裏所看到的景象。

白色的牆壁上鑲着碩大的落地窗戶，窗戶是用某種透明的白色鑽石做的，為的是避免他打破逃跑，可也因為是這種材質的原因，白色的光線從窗戶直射進來，有時候會被分成五彩斑斓的顏色，就像是一道一道的彩虹。

他感到痛苦到無法承受的時候，最喜歡縮在窗戶前，從窗戶內向外看去，那五顏六色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切黑暗都會被驅散一般。

阿什走到了門前，他仰頭掃了一眼牆壁上的落地窗戶，一時間突然感到了一些疑惑。

因為這裝修的緣故，房子裏面總是潔白而又敞亮，只要是在白天，總是會被這些光線照射的，亮堂堂的。

這并不是一個适合囚-禁的環境。

阿什心想。

他有時候會覺得伊妮德是一個充滿矛盾和毀滅欲望的人。

然而，一開始的時候。

她确實是一個好媽媽。

正值午後，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光線從落地窗中直射而來。

方瓊瓊被這光線刺的眯了一下眼，她拉了一下窗簾，稍稍遮擋這無比刺眼的光線。

“這就是你囚-禁阿什的房間？”

她抹了抹眼角，将被光線刺激出的生理淚水擦掉。

伊妮德看了過來，她坐在床頭猛的搖搖頭，從那失控的情緒中脫離出來，重新找了一把激光槍，飛快的将能源電池卸了下來。

“是的。”

“好吧。”方瓊瓊掃了一眼房間，即便是拿窗簾擋了一下，室內還是亮的有些刺眼，“你的品味很獨特。”

伊妮德捏了捏手中的槍柄。

“你想表達什麽？”

方瓊瓊聳了聳肩。

“我的意思是，這不太像是用來囚-禁人的場所，我上一個見到的喜歡非-法拘-禁的那一位患者，房間都建在地下室裏。”

“這和你沒有關系。”

伊妮德皺緊了眉，說了一句後，很快的閉上嘴，看模樣，似乎時候根本不想和她再多說些什麽。

“是嗎？”方瓊瓊側過頭，她仔細的将房間內的陳設看了一遍，随後她發現了一個相框。

這相片她還見過，不久前還處在阿什父母舊居的時候。

照片中的伊妮德抱着阿什笑着，照片中的阿什看起來有些小，被她環在懷裏，笑着露出了兩顆小小的虎牙，半點不見委屈痛苦的模樣。

伊妮德注意到她的視線，猛的将相框按了下來。

方瓊瓊視線掃過她的臉，伊妮德喘着氣，按住相框的手背骨節隆起，微微發着顫。

方瓊瓊笑了笑。

“看來你一開始也不是一個壞媽媽。”

這選址裝修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的洋房，恐怕一開始根本就不是用來囚-禁的。

漂亮的花園，明亮寬敞的房間，還有帶着淡黃色床罩的‘公主’床。

“下了不少功夫。”方瓊瓊對此做出了評價，“這些都是為了迎接阿什……”

方瓊瓊頓了頓，換了一個說法。

“應該是說，父母剛被暗殺，無處可去的小阿什，的到來所做的準備嗎？”

伊妮德怔了怔，她嘴唇顫動起來，捏着相框的手指用力。

——咔嚓

相框表層的玻璃崩裂發出清脆的聲響，終于喚回了伊妮德的一絲神智。

她看了過來，幹巴巴的笑了一下。

“就算是真的，現在還有什麽意義嗎？”

“人的感情真是複雜啊。”方瓊瓊觀察她的神情，“你變成了曾經你最讨厭的人。”

伊妮德擡起眼，雙眼紅通通的。

“你為什麽不反抗呢？”

方瓊瓊望着她，相同的問題，這一次，多了一個人稱代詞。

針對伊妮德的過去，時間太過久遠，有些細節已經無處可查，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那位曾經被她舉報的監護人一直監護着她，直至貓狗內戰時被流彈擊中死亡，足足持續了五年之久。

這一個問題似乎問住了伊妮德，她怔怔呆立在原地，手掌急促的捏了捏手心的激光槍柄。

她在害怕。

方瓊瓊看着她，在她的職業生涯中見過不少遭受暴力的孩子，出乎意料的，這些飽受摧殘的孩子長大以後，大多卻變成了另一個‘施-暴者’。

這聽起來非常的神奇，甚至不可理喻，但卻确實的發生了。

“你為什麽不反抗呢？”

方瓊瓊再一次的問了這個問題。

伊妮德通紅着眼，她急于尋求一個理由去回答這個問題，但等她擡眼望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方瓊瓊的視線并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她的身後。

伊妮德轉過了頭。

阿什站在房門口，他什麽人都沒帶，就這麽一個人站在門口。

伊妮德混沌的大腦瞬間清晰起來，她舉起了手中的激光槍，抵住了方瓊瓊的額頭。

這一瞬間。

受害者再一次變成了施-暴者。

“做出選擇的時候來了。”

伊妮德笑了起來，狼狽與恐懼從她臉上猶如潮水般退去，激光槍頭在方瓊瓊額頭頂了好幾下。

“是殺了我，還是看着我殺了她？”

阿什瞪大了眼睛，他向前走了幾步，腳尖踢到了一個東西。

他低下頭，發現腳尖停着一把槍。

這把槍他還見過，明明被他藏起來，現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可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那麽多了，他聽到了激光槍蓄能的聲響，那是從電池中抽取能量向槍口聚集的征兆。

他撿起了槍，飛快的上趟對準了伊妮德。

阿什站的位置看不清楚這邊，但方瓊瓊卻感覺到伊妮德松了一口氣，就在阿什拿槍對準她的時候。

準備以死贖罪嗎？

方瓊瓊看向了阿什，比起伊妮德，她更想知道阿什的反應。

伊妮德向前走了一步，将整具身體都從方瓊瓊身側移開，徹底暴露在瞄準範圍中。

阿什扣下了扳機。

這把由他親手組裝的老式□□，準心與射程他無比的熟悉，他不可能會射偏。

伴随着火-藥燃燒的焦糊味，伊妮德閉上了眼。

緊接着，她手心一震，那柄頂着方瓊瓊額頭的激光槍被打飛了出去。

方瓊瓊被震的腦袋一偏，耳畔傳來一陣風的呼嘯聲，黑色的虛影一閃而過，她只感覺到肩膀一重，再次扭過頭的時候。

伊妮德捂着被劃傷的手臂倒在床上，淡黃色的床罩被撕成一條一條的布條。

“我知道你想要幹什麽。”

藍灰色的毛絨貓尾在她眼前晃了晃。

方瓊瓊側過頭。

一只灰藍色，看起來有些肥嘟嘟的英國短毛貓站在她的肩膀上。

它跳了下來，攔在方瓊瓊的面前，沖着床上的伊妮德舉起了手中的爪子。

“我現在……不會再怕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這個故事很快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