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八十八

這只是方瓊瓊臨時興起采取的措施，她原本只是想模仿多利的動作，從而表現得和他一樣，以此找到共同點，打進他的內心。

但她沒有想到，這種做法竟然比她想象的還要奏效。

他似乎非常的在意她？

多利不會因為別人對他的看法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卻會因為那些人對于她産生譏諷的情緒後，感到難過？

方瓊瓊一時也找不到準确的詞句來形容，但她想，多利大概是那種在乎朋友多過自己的人。

這一種人，也是方瓊瓊最不想要接觸的人。

“你并沒有讓我感到難堪。”

方瓊瓊捧住他的腦袋，擡了起來，随後，方瓊瓊就被犬臉上表現出的表情震了一下。

這樣一個被皮毛掩蓋的犬臉，肯定是不會有人形時的表情豐富，可那雙大大的藍色雙眼卻像是兩個泉眼一般，源源不斷的向外冒着眼淚，混着本來就滴滴答答向下滴着水的毛發，混雜成一團糊在臉上，糟糕透頂。

他‘哇’的一聲，嚎哭了起來。

“我是不是很丢人。”

方瓊瓊瞬間就感覺到頭疼起來，就像是遇到了一個得不到糖果就大哭大鬧，鬧脾氣的熊孩子，雖然某種程度，多利就是一個熊孩子。

“不丢人不丢人。”方瓊瓊低聲哄了起來。

但那只大金毛并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情緒好轉，而是猛的在地上打起滾來。

“你騙人！明明就很丢人！”

方瓊瓊神經抽痛起來，她蹲下身，嘗試拉了幾次，但這種大型犬力氣驚人，更何況是體型翻倍的帕特星人，狗沒拉起來，她還被帶着差點跪在地上。

“好吧好吧。”方瓊瓊嘆了好幾口氣，“是有點丢人……只有一點。”

這一次，金毛終于不打滾了，他擡起頭，屁股後的尾巴搖了搖。

“我就知道。”

這下，方瓊瓊感到有些費解，多利和常人不太一樣，有時候不能用世俗的看法去理解他。

“你既然知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做出這些事情。”

方瓊瓊摸了摸他的腦袋，摘了幾小片葉子下來，那是他打滾時沾上的。

“你這種做法，不僅僅會給我帶來困擾，也會給哈俾斯帶來困擾。”

“我不知道。”多利腦袋倒在了地上，“我以前從來沒有感覺到……這種感覺。”

這只無憂無慮的金毛嘆了一口氣，他瞪大了一雙眼。

“以前，沒有人敢用這種眼神看我……或者是哈俾斯。”

“可他們看向你的眼神卻變了。”多利看着她，那雙藍色的眼霧蒙蒙一片，茫然而又無措，“為什麽？”

方瓊瓊怔了怔，她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我想，大概是因為地位吧。”

哈俾斯并不是那種溫柔好說話的人，在他對杜德蒙和哈爾采取的做法上，這個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有些殘酷。

至少沒有人敢用那種眼神看着哈俾斯。

至于多利。

方瓊瓊的視線轉回了他的身上，金毛仰起頭，傻傻的看着她。

一副觀念受到劇烈沖擊的模樣。

多利并不傻，在某些方面可以稱得上是聰明，但在很多事情的做法上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或許說……是随心所欲。

多利，是不是被保護的有些太好了？

“對不起，我沒想那麽多。”金毛抽抽噠噠的哭了起來，明明長着可愛的外表，但哭起來涕泗橫流，毛發混着碎葉亂糟糟裹成一團，實在太難看了。

方瓊瓊發現，與其說多利是自戀喜歡表現自我，倒不如說，他有些缺乏常識。

哈俾斯究竟是怎麽教育多利的，方瓊瓊對此産生了深刻的懷疑。

不過，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端。

随後的多利幾乎對她言聽計從，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很快就能回應她，這無疑是她的職業生涯中，最合作的一位患者了。

方瓊瓊在欣慰的同時，莫名的感到了一絲失落。

這種詭異的情緒，方瓊瓊歸結于以往經手的患者難度太大，導致現在由地獄級難度回歸簡單級後産生的心理落差。

而多利也飛快的感覺到了她這種心理落差，随即問了出來。

“我感覺，你的心情比起剛進皇宮的時候，低落了很多？”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方瓊瓊還略微有些驚訝。

該說是在地球上不愧被選為治療犬種之一的金毛嗎？亦或是太過于關注她的情緒變化，這麽敏感的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這在過往的患者中，也是前所未有的。

“是因為覺得調-教我的難度太低了嗎？”金毛将腦袋湊了過來，哼哧哼次的把腦袋放在她的手心，“這樣會讓你很沒有成就感嗎？”

“有一點。”方瓊瓊笑了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們含有金毛血統的帕特星人，是不是都非常擅長捕捉別人的情緒變化？”

“什麽？”

多利愣了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沒什麽。”方瓊瓊按了按他的腦袋，“只是我的一時抱怨。”

金毛仰起頭仔細看了她一會兒，但似乎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又很快的低下頭，用爪子點在通訊器上的懸浮顯示屏上，刷起了新聞。

方瓊瓊對于一起玩的次數時間有了限制，多利只能找一些新的娛樂方式來打發時間。

“你覺得讓同性婚姻合法，強制要求女性休孕假的同時配偶也休假度過哺乳期，怎麽樣？”

多利掃了一眼最近網絡上炒的非常熱的幾個話題，突然問了一句。

方瓊瓊皺了皺眉。

帕特星和地球有很多相同之處，或許很多高等文明的生物，都或多或少的有這些問題。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多利變得羞澀起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覺得身為一個國家的皇帝，還是需要對國家的發展做出貢獻的。”

方瓊瓊笑了。

“我覺得不錯，您能夠有這種想法。”

“那就這麽定了。”多利一爪子按在通訊器上，“讓哈俾斯改一下法律。”

他動作飛快，爪子飛快的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一條訊息就發了出去。

方瓊瓊愣了愣。

“等等。”

多利回過了頭，她看到方瓊瓊皺緊了眉，難得的顯露出一絲不贊同的神态。

“您不覺得這樣太過草率嗎？”

“難道這樣不好嗎？”多利似乎有些不理解，“這些政-策都是錯的嗎？”

從這些政策本身來看，确實不是錯誤的，可方瓊瓊還是感到了一絲不妥當，就在她思考的時候，哈俾斯很快的回了一個訊息。

只有一個字，好。

幾乎是在下午，這兩條法規就被推了出來。

而就在當天的晚上，方瓊瓊找到了哈俾斯。

出乎意料的，方瓊瓊并沒有在他的住宅找到他，最後繞了一圈回到皇宮，發現他正在加班。

“您在加班？”

方瓊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你很驚訝？”哈俾斯從面前摞起來的文件夾中擡起頭，“陛下突然出臺這兩個政策，當然需要其他的法律法規來擴展輔助一下。”

“沒有其他人幫忙嗎？”方瓊瓊左右掃視了一圈，發現他身邊空空如也。

“我自己加班，總不能讓別人也跟着一起吧。”

哈俾斯低下頭，繼續閱覽手中的文件。

方瓊瓊怔了怔，眼神掃過那些文件夾，那裏雜亂的放着幾張白紙，印着過往的婚姻案例，以及最近就業率統計表。

“看起來，并沒有那麽簡單。”她收回了視線。

“是的。”哈俾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黑色的雙眼在鏡片遮擋下，罩上了一層光透的質感，“就像同性婚姻合法，以後肯定會有離婚情況産生，分割財産和對于第三者的重新定義。”

他手指點了點桌面，面上顯露出了一絲疲憊之色。

“您似乎有些忙不過來，在明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的情況下。”方瓊瓊指向那些高高堆起來的文件。

“您答應了。”方瓊瓊想起了削減軍部財政投入的政策，以及那些可笑的宣傳片，吸引富商對于軍部投資的舞會。

這些看起來荒誕甚至有些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政策，似乎漸漸有了解釋。

“您沒有拒絕。”

哈俾斯看着她，輕微的笑了一下。

“為什麽要拒絕，這些政策本身沒有錯誤。”

他低下了頭。

“陛下只是想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一點。”

方瓊瓊沒有說話，她眼前突然閃過英雄紀念碑倒下伴随着轟然爆炸聲的場景。

一瞬間，五味雜陳。

“您……太過寵溺多利了。”

哈俾斯擡起頭，面上的笑容并沒有褪去多少，甚至還帶着一絲不以為然的輕蔑。

“那又怎麽樣？”

方瓊瓊漸漸意識到，或許，多利沒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