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九十九

方瓊瓊怔住了，她似乎思考了一下，雙眼呈現出一種茫然的眼神，瞳孔微微發顫。

“真的嗎？”

“真的。”哈俾斯笑了起來。

年輕的方瓊瓊出乎意料的單純。

他知道她上鈎了。

只是可惜附着于實體之後，他的行動範圍也被限制在這具身體之中，行動和視野都受到了限制，不能再想之前那樣如同游魂般全方位觀察她的生活了。

哈俾斯感到了一些遺憾，在某種程度上他和方瓊瓊也有共通之處，不能看到後續事情的發展，實在有些遺憾。

但他并沒有等多久。

方瓊瓊那邊似乎取得了一些成效。

“雯雯她數學考及格了。”

雯雯似乎是那個朋友的名字，她笑眯了眼，看起來十分高興。

“她原來都只能考四十分。”

哈俾斯對這種所謂的分數沒有什麽概念，但看到她的反應，應該是學習成績進步了。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眼睛看着他，那眼中雀躍的神情仿佛都能夠溢出來一般，像是在對他說，快來問我快來問我。

哈俾斯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那種扶養多利才會有的無力感再次浮現出來。

“你是怎麽做到的呢？”

他問了一句。

方瓊瓊滿意點點頭，笑着捧住頭。

“我告訴她，如果不好好學習，我就和她絕交。”

簡單粗暴。

哈俾斯低頭，他笑了一下，看着現在‘□□’能力還處于稚嫩時期的方瓊瓊。

“然後呢？”

“然後她就認真學習了。”方瓊瓊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我還規劃了接下來所有的計劃，先從讓她認真聽講開始，之後和我一起做習題，最後再到上個好學校。”

方瓊瓊板着手指數了數，似乎是在計算時間。

“還有半年，時間應該夠。”

哈俾斯聽到這裏，略微挑了挑眉尾，根據從記憶中獲取的信息。

“你想和她上一個學校？”

“是的。”方瓊瓊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道，“我不想和她分開了，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

“你還想更進一步的‘改變’她？”

哈俾斯詢問。

“對。”方瓊瓊皺緊了眉，看起來有些苦惱，“她看起來不太喜歡和其他人交往，這樣對于她以後的交際并沒有好處。”

她拿出了一張紙，上面按照時間羅列出來了計劃，大概是初中高中改善學習，大學有時間改善她的人際交往能力。

所有的前提都是，上同一個學校。

“我把這個計劃表給她看了。”方瓊瓊手指點了點白紙，“她答應了。”

合同的雛形，原來在這麽早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想法了嗎？

哈俾斯視線從白紙上收回，一時間竟然騰升出欣慰的情緒，但又結合現在方瓊瓊的表情，哈俾斯一瞬間又有些懊惱。

似乎他這種‘誤導’并沒能起到教訓她的效果。

“加油吧。”哈俾斯收起情緒，微微笑了起來，“我很期待看到你最後的成果。”

之後一段時間，方瓊瓊再也沒有出現過，似乎是那邊進行的非常順利。

哈俾斯懊惱的同時又詭異感到了輕松，他調動了時間，将記憶的進程向後調去。

方瓊瓊又上門了。

這一次，她的狀況不是很好。

她眼眶通紅，眼圈下濃重的黑眼圈，連笑也是沒有了。

“怎麽了？”

哈俾斯走了過去，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下方瓊瓊的頭頂。

但她側過頭，很快的躲了過去。

哈俾斯因為這個動作微微一怔。

于是，哈俾斯意識到，他的教訓，奏效了。

方瓊瓊吸了一口氣，她低下頭。

“雯雯，她作弊了。”

哈俾斯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随後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那個朋友。

“作弊？”

只聽到這個詞，他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于是哈俾斯沉思了一陣，還是問道。

“為什麽？”

他還記得不久前方瓊瓊滿心雀躍的告訴他，雯雯學習進步的事情。

“我不知道。”方瓊瓊頹然的聳下肩膀，她茫然無措的仰起頭，在那略顯稚嫩的臉蛋上籠上了不知所措的情緒，“明明之前還是好的。”

“你能夠将你最近采取的措施和我說一遍嗎？”哈俾斯加重了後面詞的重音，将方瓊瓊的注意力重新吸引過來。

方瓊瓊怔怔仰起頭。

“我就是按照計劃表做的。”她張開手指，掰着手指頭，“督促她認真聽講，一起做卷子，然後我們還約定好一起考一個學校。”

這和之前的計劃并沒有區別。

哈俾斯思考起來，他皺着眉。

“動力呢？”他以前輔導多利，讓他去做某些事情的時候，預先都會抛出一些誘惑，促使他去做。

“絕交啊。”方瓊瓊想也不想就回答，“這個非常管用，只要我這麽說，雯雯就會非常的聽話。”

哈俾斯愣了愣。

“你就用這個作為‘誘餌’嗎？”

“當然不僅僅只有這個。”方瓊瓊看向他，“如果老拿這句話逼迫她的話，最後肯定會聽煩的，還需要付出行動。”

說到這裏，方瓊瓊眨了眨眼。

“當時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性格也比較內向孤僻，我就開始和她做朋友了。”

哈俾斯:“計劃？”

“是的。”方瓊瓊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她踮了踮腳，“我發現絕交這個詞用的有些多了，雯雯似乎對此起了免疫力，不過這也得怪我，一直都只是說，沒有付出行動。”

哈俾斯:“看到你和別人交朋友，雯雯心裏開始失衡。”

方瓊瓊小小的笑了一下，這還是這一次她進來之後袒露出笑容。

“後來她開始非常努力學習，放學的時候也不停的黏着我，不讓我和‘新朋友’走。”

“但是中考快到了。”方瓊瓊仰起頭，她皺着眉，像是在做某種打算，“我不能讓她再次這麽懈怠下來，于是我就告訴她，我不想和一個都無法和我上同一個學校的人繼續交朋友。”

對于方瓊瓊的成績，哈俾斯還是從記憶中獲取了一部分。

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學生，尤為是數學，她似乎滿足于在解出各式的難題征服它們，或許後期那種強烈的征服欲望就是來自于此。

她就是這樣一個征服欲強強烈，又不肯服輸的人。

“你想要她和上一個學校。”

哈俾斯頓了頓，他貌似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

“是的。”方瓊瓊點點頭，她報出了一個學校的名字。

從方瓊瓊記憶中獲知，這個學校似乎在方瓊瓊所在的這個省市裏面排名很前，是一所很出名的中學。

而在聽到這個學校名稱的時候，哈俾斯都感到了吃驚。

“你對她的要求就是這個嗎？”

“對啊。”似乎是疑惑他問這個問題，“不對嗎？這個學校很好，很多人都想進去。”

“不……”哈俾斯搖搖頭，他意識到問題所在了，“不是學校的問題。”

“那是什麽？”方瓊瓊瞪大了眼，“我希望她成績變好和我進入一個學校，這有問題嗎？”

“這個也沒有問題。”哈俾斯張開嘴，“是因為每個人能力有限，你無形對她灌注的理念和要求，已經超過了她的能力範圍，而她為了達到你的目标，最後只能選擇了作弊這一條‘捷徑’。”

“能力有限，難道就不能努力嗎？”方瓊瓊顯然沒法接受他這種說法，她情緒瞬間變得激動起來，揮舞着雙臂，狠狠的拍在面前的桌面上，“只要努力，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一開始雯雯不是進步了嗎？”

“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是……”

說到這裏，哈俾斯突然頓住了，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幕，那是多利頒發出增加退役退役軍人待遇前一夜。

金發的小少年站在懸浮的純金皇宮頂，他翻上了屋頂，不停揮手讓哈俾斯跟上來。

随即，多利伸手向下指去。

各式各樣高高低低的建築化作烏壓壓的黑色小點，因着純金的皇宮反射的光芒而鋪上了一層金光。

“哈俾斯，只要我們努力，這個國家一定會治理好的。”

他原以為這早就被遺忘了，可在這一刻卻突然變得無比鮮明起來，令他一時啞然。

“就算這樣，那也不能在中考的時候抄襲啊。”

方瓊瓊眼眶通紅，她的嗓音因為帶着哭音而變得斷斷續續，那雙帶着浮腫的眼眶中猛的溢滿了淚珠。

她的瞳孔上浮着一層水霧，奇妙的是，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直射過來的光束，透過了彩色的裝飾玻璃，一道藍色的光線射進那漆黑的眼瞳中，竟然呈現出藍色的光芒。

緩緩和記憶之中的那雙藍眼重疊起來。

“我做錯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