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二胡
第50章 二胡
中午葛北思走後,姜阈和梁東言找了家可以租琴房的樂器店,300塊一下午,在北京已經是性價比相對較高的價格。
“我去租琴。”進了不到十平的琴房後,梁東言把手裏的盒子放下,打算出去租個二胡。
“等等。”姜阈拉住梁東言,朝被梁東言放下的盒子擡了擡下巴:“打開。”
梁東言不明所以,但還是停了腳步,聽話地去拆盒子。
黑色的紙盒拆開,裏面還是一層盒子,但裏面的盒子似乎是木質的,質感醇厚,梁東言拆盒子的動作頓了頓,擡起頭看了眼姜阈。
“看我幹什麽?”姜阈随口問。
“是二胡。”梁東言語氣篤定,聲線卻又微顫。
木盒剛露出一半,梁東言就看了出來,姜阈點點頭:“嗯,生日禮物。”
梁東言停頓着看姜阈,姜阈見他不動,便主動蹲下來,順着他拆到的位置繼續拆,邊拆邊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木盒上刻着“萬月興”的标、蓋着印章,“萬月興”是國內二胡定制數一數二的招牌,不少知名二胡演奏家,用的都是萬月興的胡琴。
一把萬月興的定制胡琴至少上萬,如果用的是頂級舊料的老紅木或黃花梨,幾乎是天價。
梁東言用手指碰了碰盒子上的印章:“這個牌子、拉二胡的都知道。”
“是嗎?那我買對了。”姜阈道,他已經把木盒抽出來,遞到梁東言面前:“你自己打開吧。”
梁東言嘴唇緊抿,渾身像被點了穴一樣不知動彈。
“怎麽了?”姜阈笑吟吟看他:“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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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東言搖了搖頭,這個禮物太珍貴了,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喜歡死了,可是不敢伸手,像在做夢。
“那我、打開了?”梁東言試探地問姜阈,期待又緊張。
姜阈點點頭:“打開。”
梁東言伸出手,鄭重地、小心翼翼地貼近那精致的木盒,手指在金屬扣上輕輕一撥,“咔噠”一聲,木盒被打開了。
一股古樸的木香很淡地在琴房內散開,木盒的蓋子被緩緩打開,深黑色的胡琴泛着幽暗的紅光,躺在黑色絨布中,散發着時光的香氣。
梁東言撫摸着琴身,一觸上去就知道,這把琴比自己拉過的所有二胡都要厚重太多。
“我不是很懂,店家給我展示了幾塊料,我選了深色的老紅木,做出來氣派一些。”姜阈看着梁東言愛不釋手的模樣,暗自松了口氣:“你喜歡嗎?”
“很喜歡。”梁東言道,頓了下生怕情緒不夠強烈,又重複一句:“很喜歡。”
梁東言看完二胡便拿過盒蓋,想把琴重新裝起來,很快被姜阈攔住:“不練嗎?”
梁東言愣了愣,然後堅決搖頭:“不能用這個練。”
“那我送你琴幹嘛?”姜阈按着梁東言的手:“我想聽你用這個練。”
“這...”梁東言的嘴角都顫了兩下,他不舍得,于是擡起頭眼巴巴看着姜阈,眼底央求:“真的要用這個練嗎?”
用這把厚重精美無比、承載着姜阈濃烈心意的胡琴,練習他的考試曲?
梁東言覺得自己的考試曲不配,想想都覺得浪費。
但姜阈不假思索地點頭:“這是給你用的琴,不是陳列品。”
梁東言遲疑了好幾秒,最終還是聽了姜阈的話,謹慎地将琴拿了出來。
“梁東言。”姜阈看着梁東言過于小心的動作好笑,忍不住道:“這不是水做的,不用這麽小心。”
梁東言不贊同地看了姜阈一眼,很快将零件組裝好,将琴輕輕擱在腿上,架起琴弓,擡手試拉。
只一秒,梁東言的眼睛就亮了,他從未聽過音色這樣幹淨飽滿的二胡聲,他眼中震撼,直勾勾地沖姜阈笑:“這琴太好了。”
梁東言對這把琴着了迷,姜阈便一直陪着他在琴房練,一直到天色漸晚,姜阈昨天沒有早歸,今天要回去陪七桃奶奶吃晚飯,畢竟明天就走了。
梁東言一聽說他要走,立馬收了琴,起身要陪他回去。
“你回去早點睡,明天要考試。”姜阈不想讓他送,一來一回要好些時間。
“我下午才考。”梁東言背着琴,戀戀不舍地看着姜阈:“不想你走。”
密閉的琴房裏,梁東言扯了下姜阈的手,壓低的聲線莫名黏黏糊糊:“我把你送到了就走,好不好?”
梁東言的氣息柔柔地打在姜阈脖間,那雙明亮的眸子無辜地注視着他,姜阈被他看得忍不住低頭,只得“嗯”了聲。
梁東言像是終于得了糖的小孩,眼神一瞬間有了光,下一秒他沒忍住緊緊抱住姜阈:“這是我過的第一個生日,謝謝你,姜阈,我真的好開心。”
梁東言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傳染給姜阈,姜阈擡手摟住他:“嗯,生日快樂,開心最大。”
半小時後,把姜阈送到七桃奶奶家樓下的梁東言食言了,他不肯走。
“怎麽說話不算數呢?”姜阈無奈地看着他,調侃道。
“你別管我。”梁東言想把姜阈推進去:“要是吃完了飯還有時間,你就跟我說,我們還能出去逛逛。”
“所以你打算在這等到我吃完飯是吧?”姜阈哭笑不得,梁東言像個樁子一樣釘在這兒,就是不願意走。
夜色将梁東言的眉眼染得愈發深邃濃烈,他專注地看着姜阈,很輕地點了兩下頭:“我還要一個多星期才回去的。”
說着梁東言低了低頭,莫名委屈起來:“要很久看不見你。”
姜阈的心髒像是被抓了一下,柔軟又酸疼,他上前想說些什麽,見周圍人來人往,便先碰了下梁東言的手腕道:“你跟我過來。”
梁東言情緒低沉地跟着姜阈走到小區一處無人的灌木林中,北風吹得灌木林沙沙作響,枝葉随着昏沉的燈影晃動,這種溫度的天沒什麽住戶下樓散步。
“梁東言。”姜阈擡眸:“你別像小孩子一樣。”
梁東言不解地看他,沉默着沒說話。
“還有一個多星期,你回來可以第一時間找我。”姜阈又說:“又不是見不到了。”
“那我也舍不得。”梁東言攥住姜阈:“一天見不到都難受。”
姜阈被這句話搞得羞赧而意外:“你都是哪兒學的話?以前是不是談過啊?”
梁東言搖頭:“我只跟你談戀愛。”
“那你現在想怎麽辦?我不可能同意你在這兒等我等一晚上的。”姜阈将手從梁東言手裏抽出來:“以前沒發現你這麽纏人。”
“後悔了?”梁東言立馬警覺地問,目光也銳利起來。
姜阈:......“你自己說話不算數,還反咬一口。”
梁東言被說得有些受傷,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只是互相注視着,視線交纏,像在對峙、又像在用目光商量。
“那我走了。”半晌,梁東言摁下頭,失落地說。
說着他扭頭朝門口走,剛走兩步姜阈便無奈道:“等等。”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姜阈三兩步走到梁東言面前,狐疑地盯着他:“回去不會一個人偷偷哭吧?”
梁東言撇過眼,不肯說話。
下一秒,姜阈拉着梁東言的手走到了灌木林的更深處,梁東言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是剛剛站定,眼前僅剩的一點昏暗亮光便消失了。
他只看到姜阈驀地湊近,在自己眼前擡起了下巴,下一秒,燈光再次出現了,姜阈也重新退到一步開外,別扭地注視着他,聲音壓得很低:“好了嗎?”
唇上的觸感太短太短了,梁東言只記得那一瞬的柔軟和冰涼,以及突如其來的溫暖氣息,然後就沒了。
“什麽?”梁東言眸色變暗,直直注視着臉色赧然的姜阈。
“就是...不要不高興了。”姜阈嚅嗫着,目光也飄來飄去,有點心虛。
“沒好。”梁東言低沉微啞的嗓音在幾秒後響起,混着寒風,冷冽但清晰:“再試一下,好嗎?讓我有個準備。”
姜阈偏過視線,嘟哝了句:“做夢。”
“那你讓我試一下。”梁東言說着問句,語氣卻帶着命令。
“不讓。”姜阈有點冷了,他把雙手放進口袋:“你不是說要走了麽?還不走。”
“不公平。”半分鐘後,梁東言眉眼不快道。
姜阈挑眉,聽他怎麽說。
“你可以想親我就親我,我想親還要問你的想法,問了你說不讓,我就不可以親,真不公平。”梁東言難得一次有理有據言之鑿鑿,把姜阈說得失語片刻。
“那...那你...我是為了哄你...”姜阈還想說,也沒有真的很想親你,雖然親起來...好像有點舒服。
梁東言氣鼓鼓地撇開眼,不聽姜阈的詭辯。
姜阈現在頭疼極了,本來打算哄人來着,結果怎麽把人弄得更生氣了?
“那行吧。”不知過了多久,姜阈語氣挫敗,很小聲地說。
梁東言審視地看着姜阈:“什麽行吧?”
“你也不用問我。”姜阈垂眸,咬牙切齒道。
一時間,梁東言像是忽然忘了怎麽呼吸,他的大腦在經過不算精密的分析之後,得出姜阈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可以親他。
梁東言幾乎瞬間走向了姜阈,在他想明白了之後。
姜阈見人氣勢洶洶朝自己走來,下意識想往後退,但很快,手臂被梁東言捉住,人轉眼就到了眼前。
梁東言明烈地、洶湧地注視着姜阈,就在姜阈以為他下一秒就要親上來時,梁東言忽然心中沒底地問:“你要閉眼睛麽?”
“......我不知道。”姜阈抿了抿唇,和梁東言極近地對視着,詭異地将自己交給了他,姜阈聽見自己問:“你說呢?”
“閉...閉上吧,你看着我、我緊張。”梁東言誠實道。
姜阈點點頭,他縮了下脖子,然後也緊張地、顫抖地閉上眼。
長翹稠密的睫毛在眼前顫動着,梁東言的目光緩緩向下,盯着那雙近在眼前、透着粉的嘴唇,呼吸急促起來,他咽了咽口水,将姜阈抓得更緊了些。
姜阈能感覺到熱意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對方的羽絨服摩擦到自己的,嘴唇上方傳來一陣溫軟的氣息,下一秒,他用力攥緊拳,然後,梁東言柔軟地、僵硬地吻住了他。
兩人的呼吸都不穩,梁東言幾乎第一時間攬住了姜阈的腰,他比姜阈親得要用力,也便更能感受到姜阈嘴唇的柔軟,他側過頭,手漸漸上移,無師自通地按住姜阈的後腦,将他更緊密地帶向自己。
全身上下的知覺倏然消失,只剩梁東言在自己唇畔試探而貪婪地厮摩,姜阈抵抗不了他,他被梁東言按着擡起頭、承受他一次比一次更用力的親吻。
姜阈不冷了,他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的,或許是梁東言試探着撬開自己唇瓣的時候、又或許是他開始吮吸的時候......
姜阈緊緊攥着梁東言的衣服,胸中熱浪一陣高過一陣,他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他甚至不敢把注意放到兩人親密無間的、潮濕.相纏的唇舌之中。
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喜歡、很舒服,但還是超出了他的認知。
呼吸聲越來越重,梁東言擁抱着姜阈,幾乎要把他揉進自己懷中,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唇間氧氣告急,梁東言才不舍地、緩慢地退了出去。
姜阈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潮熱、摻着紅意,顫悠悠看向梁東言。
梁東言還是擁抱着他,極近地注視着他,眼中情緒像是變了天,充斥着侵略與攻擊,某種拉不住的欲望直直沖進姜阈眼裏,眸色濃郁地想要再次上前。
“停。”姜阈喘着氣道,他撇開臉,用所剩不多的理智道:“不能再繼續了。”
梁東言沒說話,他咬了咬牙,然後用力将姜阈抱得更緊了些,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好。”
“嗯,那...我上樓、你回去吧。”姜阈的身體還在發麻,他希望梁東言再抱他一會兒,他一時半會走不了路。
“好。”梁東言又說,但還是沒有把姜阈松開。
兩人安靜地擁抱着,大約過了幾分鐘,姜阈才推了推梁東言:“好了嗎?”
“嗯。”梁東言很乖地松開姜阈,眼中那些充滿危險的東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刻的依賴和專注:“你先上去,上去之後我走。”
姜阈點點頭,他朝梁東言笑了一下:“那我們東吳見。”
梁東言喉結滾了下,朝他點點頭,一時間突然乖巧可人起來,姜阈覺得有點奇怪,但沒有深究,只“嗯”了聲,便轉身,腳步輕飄飄地朝樓裏走。
梁東言目送姜阈上去,等看不到人的背影了,才無措地低了低頭,周圍沒什麽人,他穿了很厚的衣服,但即使這樣,他也做不到就這麽去坐地鐵回青旅。
梁東言找到了一處石凳,在潇潇北風中有些局促地坐了下來。
要等一會兒才能走,梁東言想,但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前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于是他卸下背上的二胡,拆了琴盒,努力讓自己沉心靜氣,将琴小心翼翼置于自己腿上相對清白的位置,架起琴弓,拉了曲凄苦無比的《二泉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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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