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只有害怕才能讓我清醒

只有害怕才能讓我清醒

一出電梯，他便撥通了夏乙天的電話，“是我宇凡，小芸回家了嗎？”

傳來對方陰沉的嗓音，“出事了？”聲音裏帶着壓迫感，妹妹孤傲冷豔，哥哥冷得更是慘絕人寰，真的是遺傳啊。

肖宇凡清了清嗓子，“沒事，好像手機沒電了，我過去找她。”如果告訴他，他妹妹又消失了，他是不是會像4年前，直接把自己投進水裏呢？來不及細想太多，開車疾馳到她所在的公司，看門的保安攔住了他，“夏總很早就出門了，沒有回來過。”

肖宇凡楞了一楞，走遍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一面打着電話，聽着那個女高音告訴他，“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順着回家的一路尋過去，但就是沒有找到關于她的一點點的身影，如果有她的話，那麽她的車一定就在，怎麽可能那麽大一輛車和人會憑空消失呢？

他再一次撥通夏芸薫的電話，這一次的話終于有所不同，“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內……”他的害怕更深了，不在服務區？不在市區了嗎，你會去哪了小芸。

這麽想着，他越來越害怕，四年前的那一幕閃過眼前，那個時候，電話裏也不斷告訴他，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跑去告訴她的哥哥夏乙天，結果他的話一說完，他哥哥就直接一拳揮過去，一下就把完全不在狀态裏的他給投進了水裏，在水邊呵斥一聲，“肖宇凡，你是男人你把女人弄丢了還敢來找我？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我讓你死在這水池裏！還有需要我告訴你，人丢了要不找，而不是來我家，聽見沒有！”說着帶着人就出去了，他也是在掉進水裏那一刻，才真正冷靜下來，在此之前，他只是一直責備自己，責備自己不該把她一個人扔在夜市，不該把她丢在一旁自己跑去買水，他責備自己明明知道那個人已經威脅他們說要夏芸薫的命了，他還把她帶到那種地方去，他陷入不斷的自責中，無法自拔，而喪失理智。

四年前，只要他們在晚去一步，那麽夏芸薫的血就會流幹流盡，然後死在荒無人煙的郊區外，就不可能會一手捂住胸口的傷口，一手再抓住肖宇凡的領子，哭着說，“宇凡，你知道我在這兒有多害怕麽？”據說那是她記事後平生第一次哭，她滿身是血的樣子，讓肖宇凡感到害怕，她的手上，胸口都被紅色的鮮血給覆蓋了，濃郁的血腥味在那片草地上蔓延，他顫抖着摸着她的臉，明明自己很怕，還告訴她不怕，抱着他跑出了那片森林，聽着她越來越小的哽咽聲，感覺着她的手越來越冰冷，感覺到她身體內的力量一點點的消失，他說不清自己腦子剩下的那片空白是什麽，但是他害怕，他責備自己，情願挨刀的那個人是他……

還好下手的很仁慈，只有捅了一刀，沒有觊觎她的美色蹂躏她，沒有心狠手辣地拼命砍她，在她的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之後，終于又有所波動，她消失了的心跳，終于在電擊的壓力下，恢複回來……她的生命跡象曾一度消失，那個時候，他說不清楚有多害怕，當她被送進急救病房的時候，他有多害怕出來的時候是蓋了白布的她，是直接送往太平間的擔架，他害怕，害怕得難以言喻。

可以說是不由自由地，開向了四年前的那片廢墟，那片承載了她的鮮血，她的害怕，她的脆弱，她的恐懼，她的眼淚的地方去。

她聽見了喇叭的聲音，感覺到了刺眼的燈光，伸手掩住眼睛，等他下車，等他過來。

他是跑過來的，他蹲下緊緊地抱住她，“小芸，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有多怕你又出事你知道嗎？”他恨不得把她拽進自己的身體裏去。“宇凡……”他能感覺到她的害怕，她的身體在顫抖，他問她，“為什麽要跑來這裏？”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只有害怕才能讓我清醒。”

“為什麽？”肖宇凡吓了一跳，問道，“為什麽急需清醒？”

她靠在他的懷裏，慢慢地說道，“還記得四年前，你在這把我抱起的時候嗎？”肖宇凡點頭，“記得，當然記得，那時候的你……”

“在那之前……”夏芸薫打斷了他的話，慢慢地回憶着，“我們在逛夜市，你說你不會松開我的手，哪怕有人拿着阻擊槍瞄準你你也不會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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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宇凡點頭，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發，“是我的錯，否則你不會……”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問道，“我只問你一次，現在你還會不會把我一個人丢下？”

肖宇凡愣了愣，“當然不會，你怎麽胡思亂想？”他微微松開了她些，想看清她的臉，一如往常的冷漠，只是現在，帶着少有的柔弱。

“你知道嗎，四年前，我站在那家游戲店的門口，突然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不顧我的掙紮把我扔進了面包車，我喊救命她們塞住了我的嘴，雙手有一只手被他們給拽得脫臼，我可以聽見骨頭和骨頭脫離的聲音，我痛得喊出聲來，那個男人一巴掌過來，他罵我，‘娘的呢再哭一聲，我把你的腳給剁了！’，我害怕得無處可躲，我在他們四個人的注視下動彈不得，其實有個人想解開我的上衣的紐扣，還好被另一個男人拽住了，他說，‘奶奶的，她死後一定會被抓去驗屍，你要是想早死就碰她。'他說這句話給我解了圍，但是，我卻更加害怕，他說，‘驗屍’，直接斷言了我的未來，明白地告訴我，再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變成冷冰冰的屍體。我哭不出聲來，他們四個人緊緊地盯着我，他們的眼神都好像要殺了我，雖然我知道，他們就是要送我去死……”

“夠了，小芸，不要再說了。”肖宇凡吻住了她的唇，發現她的唇上有點濕潤，又哭了，還是因為四年前的那件事。她推開了他，“聽我說，我每天晚上都在害怕，一閉眼，那群人就又出現在身邊，堵住我的嘴，揚言要剁掉我的腳，我怕。”她的身體在顫抖，她在害怕，害怕無處遁形。

“他們把我帶到這，開車的司機對我說，‘回答我，你是不是夏芸薫？’，我楞了好久，我搖頭，如果沒命了，氣節還有什麽用？結果，之前要解開我扣子的男人，罵道，‘老子跟了你三天，會不知道你是誰？’說着一腳就踹向了我的肚子，我跟着滾了好幾圈，還是被他們用腳給攔住的，否則就滾下山底了。開車的司機對我笑，‘夏小姐，就怪你哥哥夏乙天，是他得罪我們老大。’，我怕急了，那個司機繼續說，‘老大問你哥哥夏乙天，是要妹妹要元達的商标還是要把販毒的事情忘掉，他毫不猶豫地告訴我老大，‘夏芸薫和元達是死是活不關他的事，’我現在就要看看，到底你這個妹妹是不是真的對他來說就是那麽無所謂？’說着走向了我，拿出一把刀，直接捅進了我心髒的位置，那一刻我感覺不到痛，我就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我倒在草地上，看着他們上了車，離開。夜晚，聽着蛙叫和蟬鳴，我控制不了害怕，我好怕就要永遠呆在這邊，我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聽見你和大哥的聲音，聽見大哥告訴我說，‘小芸沒事了’聽見你的哭音，‘小芸，拜托你堅持下去，我再也不丢下你了’，我想控制自己不要睡着，但是我覺得我呼吸不到空氣，感覺不到溫度和疼痛，只有冷清和寂靜，冷清和寂靜，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片黑暗。”

“所以，從那以後，我不敢黑燈睡覺，我怕那一次的黑夜……”夏芸薫的聲音越來越柔，軟軟的，肖宇凡輕柔地回答，“沒事了，以後我為你亮燈，好不好？”他得不到答複，他低頭看着她，發現她一臉安靜地睡着了，很安靜，少了一絲冷漠，多了一分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