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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清明節的時候整個學校放假，八八年清明節自然不是法定假日，可是鄉村的人都要勞動的，要祭祖的，老師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學校除了寒暑假，固定要放農忙假和清明節假的。

在他們偏遠的鄉鎮，放假甚至不需要通過教育局，校長直接可以決定。

所以說放假就放假了。

溫石村村主任家裏有個村裏的公用電話，溫馨就找了個店子花了一毛錢讓村主任傳了話，清明節放假前一天晚上一放學，溫建軍就在學校門口等着了。

溫馨再次看見摩托車有些躍躍欲試，溫建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雨眼看越下越大了，剛剛過來的時候有些路都陷進去了，你開那麽快，路又不熟，不安全。”

溫馨的确沒有溫建軍路熟，只能作罷，坐在了摩托車後座上，和同學們說了再見，摩托車呼嘯而去。

很多同學羨慕道：“溫馨他爸對她真好啊，聽謝誠說她爸就是為了接送她才買的摩托車。”

別的同學附和道：“她家真舍得花錢。”

現在南下打工的人家庭很多，摩托車雖然貴，但是想買還是買得起的，只看舍不舍得。可為了接送小丫頭片子去買，大部分的家庭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像溫家這樣送女兒複讀，又花錢買這買那的少得很，就連鎮上的很多女兒都享受不了這些待遇，能不羨慕嗎？

聽着有人數溫馨她家對她多麽好，有的同學不屑道：“等着看吧，她爸現在對她如寶似玉，等老了沒有兒子養老，就後悔去吧。”

有人頓時不滿了，譏諷道：“偉人說婦女能頂半邊天，而且現在出去打工的女的有好多人比男的工資還要高，姐妹們還要給兄弟們建房買車。要錢的時候怎麽不說女人沒有用呢？”

“怎麽你穿着封建社會的裹腳布？”

“再說溫馨這次月考成績年級前三，連老陳都說她努努力說不定能考上市一中，考上了重點高中再考好的大學，以後有好的工作，怎麽就沒有能力給她爸養老了？至少比我們農村的人要強多了吧。”

有人贊同有人不贊同，好多人都開始争論起來。

看門大爺看有人争的臉紅鼻子粗的，立即大吼一聲：“很晚了，雨又越下越大，你們還不走？”

學生們一哄而散，露出最裏面的李紅，她眼神茫然道：“父母不求回報，只一心對孩子好，才是真的好嗎？”

她弟弟和溫馨是一樣的待遇，那麽她媽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家裏對她和對弟弟一樣的，不過是弟弟現在還小，等他結了婚生子之後，她就一碗水端平，她的話她該相信嗎？

看門大爺看着竟然還有個女生，連個遮雨的塑料布都沒有，只能拿起自己的塑料布遞給李紅，大聲道：“同學快點走吧，馬上車就沒有了，下次還是要帶把傘或者雨衣放在學校，不然下雨淋濕感冒更花錢。”

李紅嗫嚅道了謝，就往雨幕裏沖：她媽說她家要節儉，所以她是沒有資格用傘或者雨衣的，自然也不可能給錢讓她搭車，當然就更不可能讓她弟騎摩托車來接她了。盡管摩托車是賣她通知書的錢買的。

她媽是真的愛她嗎？

她不知道她那顆無怨無悔為家裏的心已經開始松動了，只待時機讓種子長成參天大樹。

***

溫建軍小心地騎着摩托車繞過障礙物，不經意問道：“你那個姓謝的同學找過你嗎？”

溫馨懵了一下，才知道他問的是謝誠，不在意道：“在校門口遇到過一次，聽說他要去當兵了，應該後面幾年都遇不到了。”

鎮初中每個星期天會放半天假給學生洗衣服、補充生活用品等，這個時候學生們就會出校門去逛街或者打牙祭。

溫馨就是在某個星期天遇到謝誠的，他想請她吃飯，溫馨自然拒絕了，既然以後不打算和他發展什麽關系，自然就不能給人希望。

謝誠很沮喪，但還是告訴她他要去部隊變成頂天立地男子漢，希望到時候再給他一次機會。

溫馨看着帥哥黯然神傷的樣子，心裏有些軟，安慰她道：“未來的事情我可不敢應承，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忘了我。”

眼看狗狗要哭，她立即轉口道：“當然如果以後我們真有緣再遇見，就順其自然吧。”

其實他走出鄉鎮就會見識更廣闊的天地，她敢保證他的想法會立即變的。

就像現在很多南下打工的人好多都在鬧離婚，還不是覺得自己快要發達了，看不起村裏的黃臉婆了？

呵呵，男人的嘴！

謝誠看出她的敷衍，堅定道：“我不會變的，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本來分手後他就有些後悔，可也沒有那麽迫切，但買摩托車那次見了後，他覺得他對她又一見鐘情了，這次更嚴重，幾乎茶不思飯不想了。

她對他有些冷淡的臉，熠熠生輝的眼睛，甚至每個頭發絲都在吸引他。

他覺得他能對一個人兩次一見鐘情，那他未來的老婆就只能是她了。

她總說他沒有見過更多人才覺得她好，可是他從小就和他爸到處跑，就像進摩托車都是他爸帶着跑了好多地方，他見的人還不夠多嗎？可沒有一個人能讓他有看到她那樣心跳不止、面紅耳赤的感覺。

反正他就是喜歡她！他相信只要他堅定，總有一天她會看到他的付出的。

謝誠走後，溫馨沒有半點放在心上，十八歲的少年熱情的确讓人動容，可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實在不值得為此浪費時間。

她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

溫建軍一聽他姑娘壓根不在乎那臭小子，頓時心高氣爽，爽朗笑道：“對，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以後考了大學之後再說。”

考了大學，那小子還能配得上他姑娘嗎？呵呵。

***

回到家裏，看到李瓊正在試衣服，溫馨好奇道：“為什麽清明節穿新衣服？”

祭祖的時候又是燒香又是燒紙，衣服一會就髒了，誰會穿新衣服去啊？

李瓊不高興道：“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別咒我。”

“我想什麽時候穿新衣服就什麽時候穿，再說那是你們溫家的祖先，我才不去呢。”

說完扭身進去了。

溫馨一陣無語，不過李瓊在家裏一向想幹什麽幹什麽，她爸都不管她管個屁。

但等她出去逛了一圈村裏，有些明白原因了什麽：明天楚甜一家要回來祭拜死去的溫婷爺爺。

李瓊女士和楚甜她媽江芸女士有種隐隐地攀比，想穿好點也正常。

很快到了清明節，溫家陵園和隔壁的石家陵園立即煙霧缭繞起來。

在一陣陣嗆鼻的香火中，溫馨第一次見到江芸女士，的确是一個精致、美麗的女士。

一頭波浪小卷發，長長的風衣，噠噠的高跟鞋，烈焰紅唇，就和畫報上的香港明星似的，不怪李瓊嫉妒她。她有讓人羨慕的資本。

而女主父親楚國慶是時下最流行正氣國字臉，高大英俊，一看出身很好，和江芸穿着同款風衣，襯得夫妻倆在水墨畫一樣的山間裏像神仙。

所以男男女女都不由自主看在他們身上也正常。

當然楚甜就更受歡迎了。

溫馨趁機仔細地看了三人的臉，楚甜雖然不像江芸，卻特別像楚國慶，而原主一點不像兩人，不由得有些失望：難道她真的猜錯了，原主和楚家人沒有關系？

卻不知道江芸卻在和楚國慶開玩笑：“國慶，你看看隔壁的小姑娘像不像我外婆年輕的時候？要不是知道李瓊和我們家沒有任何關系，我都要去問一問了。”

楚國慶皺眉道：“一個外人怎麽能和外婆相比呢？”

“再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相似也正常，家裏那麽多學醫，見得還少了？”

江芸忍不住笑了，道：“也是。”

“晚上可能還要下大雨，我們早點下山，早點回去吧。”

因為好多年沒有過來了，她怕別人說她忘恩負義，所以特地抽了一天時間過來，實際上她還有好多事情呢。

當初過來插隊的時候，她什麽都不懂，當大隊長的溫老爺子給了她很多幫助，而且還救了她兩次。生意場上最忌諱人忘恩，所以她擠出時間也必須來一趟。

可是沒有想到江芸下山的時候一腳踏空，腳腕咔嚓一聲，不一會兒就腫了個大包，鑽心地疼，走都走不了了。

楚國慶抱着她就要回城，可溫婷家勸她先讓赤腳醫生處理下傷再回去，否則回去說不定更嚴重了。

村主任也說：“讓溫馨給紮紮針，別看他年紀小，可是有證，鎮醫院的院長都認可她的醫術呢。”

江芸對這個像她外婆的小姑娘很有好感，知道村裏卧虎藏龍的，于是阻止楚國慶，笑道：“小姑娘，那就麻煩你了。”

溫馨也不客氣，等到了溫家特地辟出來的廂房診室，不等人說話，快去用銀針紮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拔針，江芸的腳腕基本上就消腫了，而且還能下地走兩步路。

她一高興就給了溫家很多好東西，然後一家人開車離開了溫石村。

溫馨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裏去在沉思：她剛剛看到她媽和楚國慶好像說了一會話，他們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