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慢走。”

嬴忘玄看着一位客人走出鋪子。太陽溫暖。外面屋瓦閃着銀鱗般的亮光。一陣暖風拂來,含有向日葵的味道。對面的市招也跟着慵懶似的晃了幾下。似乎冬季已去。

他收起目光。

在賬本上記下了幾個字。

“官人,想要點什麽?”

聽到有人進來。嬴忘玄記着賬本,慢慢地擡起了頭。

“是有想要的。”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帶了些飒爽。

她來到他的跟前,胳膊肘輕輕壓在了櫃臺。

她頭戴白角冠,披一件印金紗羅,比一般女子都高。但跟嬴忘玄對着還是矮了一頭。眉尾高高翹着,像是毛筆染墨猛力朝上提了一提。眼珠小,亮,被上眼皮微微遮起,像是剛睡醒。眼角還點了一撇紅,又像高高在上,誘着人。

所謂眉目傳情大概如此了。

被她這麽看着,嬴忘玄有種自己正被一點點吃下去的感覺。

櫃臺下,一雙腳悄悄往後挪了挪。

“原諒我剛才的失禮,夫人,你想點些什麽?”嬴忘玄以前應該沒見過她來買過零食。如果見過,他想,是絕不會忘的。這位夫人外柔內剛,身上有淡淡的糯米粉味。

看她羅袖染了點白。

他想她或許也會些廚藝。

Advertisement

此外,還有種不是食材的味道……鉛粉。

古代女子為了膚白才用。

只是鉛粉雖讓人膚色白皙,卻也有毒,常用下去,會肌膚發青、金屬中毒。

嬴忘玄放在櫃臺上的手握了一下拳。

如果能做些化妝品代替鉛粉就好了……

“要你。”女子對他一眨眼。

嬴忘玄微微一笑:“夫人,原諒我沒有聽清楚,能再說一遍嗎?”

“是嗎?那麽這次說慢一點。”她看着他眸間深處,一字一字地說,“我,要,你。”

“啊,這不是鐘掌櫃嗎?”在一旁彈琵琶的阮英,笑着走了過來,“你這是來……”

他說着,看了一眼門外。嬴忘玄也跟着看了過去。心想不知道這位鐘掌櫃是誰?

“珠糕店生意這麽忙,你怎麽有空來呢?”

珠糕店?嬴忘玄想起了旺興門的那座大酒樓。是千乘縣做點心的有名正店。

鐘佳伶一擡眼,看看這位唱曲的少年:“是阮英呀,我說怎麽好些日子不見你在街上唱了呢,是來這兒了?”

“是的呢。托了我家掌櫃的福。”

鐘佳伶回頭一瞥嬴忘玄。眼眸仿佛會說話似的,一笑一眨,都讓人覺得表面之下還有東西。

看不透。

卻讓人覺得早已被她看透了。

他不由防備。

“我就直說了吧,嬴忘玄,我欣賞你的手藝,想讓你來珠糕店做事,不知你怎麽想呢?”她的視線落在棉花糖機上。金黃的蔗糖顆粒附在木器表面,閃爍星星光澤,散發一陣陣誘人的甜味。

鐘佳伶再次看向嬴忘玄。見他剛要開口,仿佛知道他會說什麽似的,她不緊不慢地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排玻璃罐:“先不說這個,嬴忘玄,都說你做的零食好,不如讓我嘗嘗你的手藝吧。”

“那麽,鐘掌櫃,你想吃哪一種呢?”

門外透進來了飄着灰點的光,打在靠牆的架子上。一個個的玻璃罐閃爍光彩。

嬴忘玄背後的牆上,浮現一道道光的幻影,随着他輕輕拿起一個玻璃罐而晃動着。

“那個。”她指了指一個小白瓷杯。

“這是枇杷果凍,還請鐘掌櫃品嘗。”嬴忘玄給她遞了過來,“還有這個,菠蘿果凍。都是剛做好的。”他将另一個小白瓷杯放在櫃臺。

看着這一小杯夾着橙黃果肉的透明果凍。鐘佳伶把它放在嘴邊,聞了一下,輕輕用紅唇白齒咬下一點。

不愧都是做點心的,講究怎麽吃。細品。

吃完,她放下杯子,又拿起另一個。

“酸甜彈滑,嗯,實在是不錯。”她蔥白手指撫過小白瓷杯,看看嬴忘玄,“珠糕店需要你這種人才,你要是想的話,就盡管開一個條件吧。”

她将小白瓷杯放了下來。

“有珠糕店的推廣,嬴忘玄,我保證讓皇帝都會知道你的名字。“

她擡頭看了看嬴忘玄。她像是從他的微笑裏看到了什麽。一笑。她将幾文錢落在了櫃臺:“我還會再來的。”

“嗯,慢點,鐘掌櫃。”

嬴忘玄看着她走出鋪子,嘴角的笑忽然收了起來。

鋪子裏的打鐵聲止了。

突然安靜了。

靜得他都聽得到蟲子振翅的聲音。

“沒想到鐘掌櫃會來我們這裏,她幾乎從來不會離開她的珠糕店呢。”阮英拿起琵琶,坐在門前,望着門外出神。

“那個女人,”鄧鐵匠從爐子那兒走過來,脫下了打鐵的厚手套,“她怎麽會來?”

也帶來一股淋漓盡致的汗味。

只是很快就被鋪子裏香甜的零食味給壓了下去。

阮英心裏再一次對嬴忘玄有了感謝之情。他撩起耳邊的一縷秀發,彈了幾下琵琶:

“是來請嬴忘玄去她的珠糕店。要我說,這一點也不意外,因嬴忘玄的才能早就被我第一個發現了。”

阮英挺起了肩膀,一雙清澈眼眸閃爍亮光,看了看櫃臺裏的嬴忘玄。

“是這麽回事兒嗎?”鄧鐵匠拿起杯水喝了幾口。

嬴忘玄輕輕點頭。

紅彤彤的爐子,映得滿鋪子熱烘烘的。

覺得熱。

嬴忘玄脫下了自己的袍子,露出淡薄的紫衫,細長的肩膀将它撐得仿佛他是個衣架子。

慢慢地松了一口氣。

看着櫃臺上的賬本,默不作聲。

鄧鐵匠拿起搭在肩膀的毛巾,擦擦脖子:“嬴郎,那女人可不簡單,她做事,絕不善罷甘休的。我認識她也有十幾年了,她想得到的,還沒一次失手過呢。你得小心點她,知道不?“

“嗯。“嬴忘玄心裏明白。鐘佳伶不會是中間的人,要麽是友,要麽是敵。

她如果得不到他,就不會讓其他人得到,更不會讓他的小賣鋪在她珠糕店的地盤上生存。

今日,她的到訪,不如說是對他下了最終通牒。

[嬴大大,為什麽不去呢?我覺得她給的薪水應該很豐厚。]

[是啊是啊,嬴大大,有了錢再離開也可以啊。]

[嬴大大,娥樸火的婚期不是就快到了嗎?我覺得那個鐘掌櫃能讓你成名,成了名,小賣鋪也就會更火的啊。]

[他不會這麽做。那個鐘佳伶只是想徹底利用他,成為她的工具,幫助她建立她的商業帝國,意味着她不在乎每一碟零食,是不是都用心做的,只要能盈利就好。你們看他的直播這麽久,難道忘記他一開始就只是想做自己愛吃的零食嗎?現在想要成為富商,也僅僅是因為愛上了娥樸火啊。]

嬴忘玄對觀衆視角,輕輕地用嘴型說了一句“謝謝你們。”

很快看看鄧鐵匠、阮英他們。一個剛坐下就打起了盹兒,發出轟轟的呼聲。有泥塊從上方震落下來。另一個正親着懷裏的琵琶,表情陶醉,眼眸間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愛。

覺得他們沒有發現。

嬴忘玄的肩膀放松了下來。

如果被發現了……

嬴忘玄看着正上方彈出的系統提示:被古代人發現系統的存在,直播将會強制結束,天選之子也将被立刻送回自己的時代。

系統的事,會是嬴忘玄一個人的秘密,不能讓人知道。

就算是他愛的人。

他想要共度餘生的人。

嬴忘玄望着門外的天空。天好清澈啊!淡藍淡藍的。白雲厚厚的,一大團一大團的,讓他有種躺上去應該會很舒服的感覺。

銀鈴般的鳥叫聲,在旺興門這一片牌樓商鋪的上空回響不絕。回來的回了,醒來的醒了,生意盈然。

外面的市招,也五彩缤紛的,啪啦啪啦地随風響着。

但都被他忽視了。

他只看到了娥樸火一個人。

望天、看雲,想着的都是她。

眼裏滿滿的都是她。

“待诏,給來枝棉花糖啊。”

嬴忘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拉了回來。看到眼前伫立一人,披着灰白氅衣,裏側配了一件藍白直裰。像個會使些筆墨的人。

他見嬴忘玄看了過來,眨眨自己水靈靈的眼眸,一笑。

繼續壓着嗓子說:“待诏,可還有棉花糖嗎?”

“有的。”嬴忘玄微微一笑,走到棉花糖機跟前,“這就給你做,還請客官稍等。”

此人偷偷笑了笑。點點頭:“好嘞好嘞。”

“棉花糖,客官,給你。”嬴忘玄把還熱乎的棉花糖遞過去。

此人道一聲謝,拿出了幾文錢拍在櫃臺上:“想必待诏在想怎麽從沒見過我對吧?說來話長,我是外地來的,是從——”

嬴忘玄将一個透明的小蒸包放在此人手裏:“這個叫水晶福袋,請你吃吃看,愛不愛吃啊?趙婉。”

趙婉看着手裏的小包子。用手指挑開薄薄的糯米紙。上方捏的是花開狀,被青嫩蔥絲綁着,隐約能從透明的水晶皮,看到裏面的黃金餡料。

頓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又呼出來,笑着說:“被你認出來了。”

她擡頭對上嬴忘玄的視線。

“怎麽認出來的?是我的聲音?還是說我的走路姿勢——”

“因為我認識你,才會認出來的吧。”嬴忘玄微微一笑,“相信那些不認識你的人,或許是看不出的。”

“是嗎……”

趙婉看着手裏的水晶福袋,看着看着,心裏都在喊着吃的了:“說來,嬴忘玄,這個獨特的東西,你怎麽做出來的?”

嬴忘玄:“其實很簡單的。”

做水晶福袋,首先要做出小麥澄粉,也就是無筋的面粉。

将一袋面粉做成面團,放在水裏不斷用手搓揉,耐心一點,面筋很快就會浮現出來。也就是那團固體。飄浮起來的,或者沉浮在水裏的,就是要用到的小麥澄粉。把它們收集起來。

有了小麥澄粉。做水晶福袋,要把它們放入熱水裏,柔和成亮白光滑的面團。

揉好的面團,放在一邊,讓它醒一會兒。

繼續準備其它的食材。雞肉、胡蘿蔔,剁碎成醬,根據口味,加入些調料、油。做完這些,面團也醒好了。

把面團揪下捏成一個個小劑子。擀得又圓又薄。找一個大小剛好的青瓷碗扣上。扣出了一個小圓兜。把周圍多餘的面皮剔除。再用擀面杖把圓形的面皮邊緣壓出折痕。放上做好的肉泥。小小的,一個一個的,往上慢慢包起。

在口的地方,捏住中間,在小包子上方捏出來花開狀。用蔥絲綁好。将這些小包子放上爐子,稍加蒸一蒸,就做好了。

趙婉:“嗯?簡單嗎?”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