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世态人心

第2章 世态人心

祥德都城西邊兒，是犯人行刑的地方。

依韻騎着馬奔馳到那裏，勒缰住馬。

看着那未及打理的刑場，忍不住腿抖得厲害，卻還是勉強跳下了馬。但世間事兒向來勉強不得，是以她一個不穩半跪在地上，觸目所見的，都是已經幹涸的血跡！

緩了好久，這才忍着幹嘔的沖動，機械的在一具具分離的屍首旁尋找着楊慎的影子，卻一無所獲！

待再要細細尋找，終究忍不住胃裏的翻滾伏在路邊槐樹下幹嘔起來。卻在一低頭的瞬間，對上楊慎那雙善良而堅定的眼睛。他就那麽戳在樹後面，失血的嘴唇緊抿着，一絲疑惑的笑僵在唇角，那裏還有已經幹涸的血跡。

疑惑什麽呢？大概是覺得，自己一生夠寬容待人，可最後，為何會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吧？

世人皆言善惡有報，可是，這就是良善之人的報應嗎？

看着這個多年的玩伴，看着這個已無緣成為自己丈夫的男子，想着他臨死前還處于茫然狀态，依韻忍不住掩口哽聲落淚！

過了不知多久，強忍住心頭的悲痛準備幫他收斂屍體，卻因為承受能力已達極限的緣故，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很可怕的一個夢，夢裏，黑暗的盡頭是漫天的火光，火光裏，是楊慎已經被砍的頭顱。他的眼神善良堅定，他的唇角的笑意極淡極美，然而……頸部周圍被染上的血跡始終透着難以言述的詭異，頭顱無限放大，滿頭大汗的依韻從夢裏驚醒！

勉強定下心神環顧四周，這裏是長樂宮。

看着自己從小住到大的宮殿，依韻忍不住問自己，難道，那慘烈的一幕其實只是個夢？

她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痛意從被掐處傳來，她忍不住猛抽一口冷氣……

宮人見她醒了，便無聲的出去給她端了一碗姜湯給她壓驚！

勉強吃了一小口，深吸口氣準備起身，卻在一擡眼的瞬間看到牆上那把已經空了的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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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已經死了，連着他的族人，一并被砍死在城西刑場，只是……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呢？

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還不如死在他的身邊，也算是盡了這段無緣的夫妻情分！

可惜，自己回來了，他卻……已經身首異處，魂赴黃泉！

“是林侍衛送我回來的嗎？”

垂下眼皮，淡淡的詢問着身邊的宮人，宮人确定她不會像剛得到消息時那般瘋狂後，點了點頭。

“他人呢？我要找他！”

依韻起了身，坐到書案前看着欲言又止的宮人，提起毛筆蘸滿墨汁準備寫什麽。見她絲毫沒有要去請人的意思，便不悅的沉了聲音道：“我的話你沒聽到嗎？把林侍衛找來！”

宮人被這低沉的聲音唬的跪了下去，抖着聲音道：“禀公主，林侍衛昨夜在送公主回來後，不知何故被皇上着人打了頓板子，當時就昏死過去。皇上已經派人把他拖出宮養傷，說是過些日子傷好了再回來當值！”

一滴濃墨從筆尖落下，污了潔白的宣紙。

依韻皺了皺眉頭，知道林安是被自己所牽連，本欲出去看望，可又想起他在楊慎一事上表現出的冷漠無情，便狠狠心不再理會！

五公主依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是永興帝和麗妃生的女兒，今年九歲。平日裏不習女紅不讀詩書，最喜歡做的事兒就是黏着依韻。她孩子氣的信賴使依韻心存疼惜，是以對這個妹妹是極好的！

此時見她眼睛紅紅的進來，似乎哭過了一般，滿是心疼的詢問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

依萱似乎是就等這一問，眼淚立刻從眼睛裏流了出來，哭道：“長姐，父皇責打林侍衛，我替林侍衛抱屈，所以求了情，結果被父皇沒頭沒臉的罵了一頓。。”

依韻聞言皺皺眉頭，拉過她道：“你和他講什麽理，依我的意思，不如将來下嫁到別國去，想法子掌權，掌權後打回來廢了他，讓他猖狂不講理！”

此語一出，衆人皆驚。

大逆不道啊，這也太沒個拘束了！

小依萱雖小，卻也覺得長姐說的話有點過了，看看四周低頭裝木頭的宮人，忙扯扯她的衣角提醒她注意點。未曾想依韻越發猖狂，環視低頭侍立的四個宮人冷笑道：“這宮裏的奴才哪個不是慣于打小報告的，我既然敢說，就不怕她們去告！”

知道父皇對這個長姐極是寬縱，是以依萱不再深勸，只是央求她道：“長姐，我想出宮去看看林侍衛，這些年他和咱們在一起玩鬧的交情，我至今還記着呢。”

“他的交情你記着，那慎哥哥呢？”依韻笑的酸楚，“只怕都忘到腦後去了吧！”

“母親說慎哥哥是反臣，萱兒是大宋的公主，絕對不能和反臣有任何牽連。過去的事兒，萱兒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依萱脫口而出的話是依韻心寒到極點，不由的起身冷聲道：“你既然潔身自好，還是早早的離了這長樂宮吧。我是反臣家未過門兒的妻子，和我呆在一起恐污了五公主你的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