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夫妻
第44章 夫妻
打發走那幾個嚼舌根的宮人後,捧硯提着捧盒回到胥苑。
依韻見她神色不對,便忍不住道:“又在哪裏聽到風言風語了?”
“風言風語?”捧硯把捧盒裏的湯藥取了出來,邊用扇子扇藥邊道:“我從禦藥房回來,一路風平浪靜,哪有會有什麽風言風語。只不過路上的雀兒吵得厲害,一時沒忍住,就沖那些不知好歹的東西丢了兩塊兒石頭罷了----”
說到這裏,感覺到差不多了,便把青花瓷藥碗遞給依韻,依韻接過去後又聽她道:“公主,回頭兒得派兩個宮人去把那些聒噪人的東西給收拾了,不然的話有煩的時候。”
“先留着吧,這會子忙,沒功夫收拾。”
依韻試了試涼的差不多的湯藥,然後掀開紗帳看着強閉着眼睛的楚軒笑道:“把藥吃完,你湊合着睡會兒,我在旁邊守着,發現你被魇着時,立刻叫醒你。”
此時捧硯已經上前,把豎枕擺好後扶着楚軒仰靠在那裏。
楚軒從依韻手裏接過藥一氣兒喝盡後,依韻把藥碗遞給捧硯,捧硯重新擱在捧盒裏。而依韻想了想,則去拿桌子上早已經備好的蜜餞。
“這些安神藥雖然能讓我睡着,但是依舊抵不住夢魇。”楚軒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心有不忍,便對捧硯道:“把安神香點着吧,你家公主昨兒個淨顧着照看我了,只怕也沒睡好。你待會兒出去的時候,囑咐那些外面的宮人,告訴他們,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我才不困呢。”依韻端着一碟蜜餞走近他,楚軒許是歪躺着不舒服,便用胳膊撐着床面試圖坐起來,誰知上身的重量剛放到胳膊上,胳膊就軟了下去,連帶着整個人都栽倒在床上。
依韻一驚,快步上前把蜜餞擱在榻邊小幾上,和也匆忙趕過去的捧硯一起把楚軒扶了起來。
“太醫院的藥真是不能喝,喝了不見好不說,身子越來越軟。”依韻見楚軒呼吸困難,額頭上滿是冷汗,邊為他拭汗邊怒道:“沒本事,就別治,如今倒騰出來亂七八糟的藥,冠以安神之名讓你服用。倘若你有個好歹,我一定要平了太醫院。”
說完,又看着虛汗頻出的楚軒道:“你也是,明明不便動彈,有什麽事兒叫我和捧硯不行嗎?巴巴的自己折騰,這次是摔在床上,倘若下次摔到地上有你受的。我說讓外面那些宮人進來伺候,你偏偏推诿着不肯,我就想不明白了,別的皇室子孫身邊跟的人唯恐不夠,偏你太子之尊,竟然不大喜歡人多。”
“我記得你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被人伺候。”緩過氣兒的楚軒任由依韻把自己塞到被子裏,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薄怒的臉。見她不說話了,這才慢悠悠的道:“這張嘴從小到大,就一直沒饒過人。如今我病成這個樣子,你也不知道體諒體諒我。下次生病別犯在我手裏,不然的話,我一定把幾十只麻雀關到一個大籠子裏,然後天天放在你床頭兒聒噪。”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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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韻說着,直接拿筷子夾了一蜜餞塞到楚軒嘴裏。楚軒笑笑,然後很滿足的嚼着嘴裏的吃食。
安神香的味道充斥在房內,捧硯默默地關好門走了出去。依韻見她離開後,然後轉頭看因藥勁兒上來所以面有困意的楚軒,“別撐着了,快睡吧。睡一會兒是一會兒,怎麽着也得撐到後天。”
“誰知道梁太醫能不能找到可以治我病的藥。”楚軒說話的時候,覺得眼皮兒似乎有千斤重,但還是強撐着睡意看着不知在想什麽的依韻道:“聽我的,在我旁邊躺着睡一會兒。這些天我拖累了你,我睡的時間短,但你也沒比我久睡。”
安神香的味道充斥着依韻鼻翼,頭有些昏的依韻看着在那裏強撐着的楚軒,知道自己若不依他,他只怕會一直這麽下去,便微笑道:“好。”
說完就脫鞋上床,去到床裏面躺下,楚軒看着她閉上眼睛呼吸平穩後,這才放下心沉沉睡去。
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聲後,依韻把手伸過去握緊他瘦骨嶙峋的手,因為總睡不好,他的手滿是冰冷的濕汗,連帶着,手也沒了暖意。
依韻紅着眼睛摩挲了兩下,見他沒有醒來後,便起身跳下床,踢上鞋子去圓桌那裏倒了杯茶,二話不說把香爐裏的安神香滅了。
這安神香是宮廷香料局針對楚軒的病特別研制的,這熏香在某些時候甚至能代替迷魂香。
楚軒讓捧硯把這香點着,就是希望這香能讓依韻不支昏睡過去。畢竟,她也好幾夜沒睡好了啊。
依韻向來通透,知道他的心思卻總不點破,在他差不多相信的時候再繼續堅持做自己要做的事兒。雖然知道楚軒的擔憂不無道理,她若再不好好兒休息,只怕也會被大病纏身。可是,在楚軒的的病沒得到抑制前,她怎麽能睡着啊。
她這些天守在他身邊,知道他剛躺下沒多久就會被噩夢魇住,自己若不能及時喚醒他的話,他只怕要在夢裏經歷最恐怖的一幕後才能驚醒。
這些天,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昨晚上她睡的沉,在他驚醒後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就在那個時候,他發現他整個身子都在抽搐。她知道,他的身體幾乎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可以說再也受不得任何驚怖之事了。所以,她必須在他剛被魇住的時候就喚醒他。不然的話,接下來他身上會發生什麽異狀,誰也不敢猜測。
為了能及時喚醒她,所以她必須得随時保持警惕。只要睡夢中的他有一絲異動,就要把立刻他叫起來,讓他完全清醒後再想辦法讓他睡着。、
這雖然很痛苦,但是一想到他正承受着比自己多千倍萬倍的痛苦,自己的痛苦就不算什麽了。
只要堅持到後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澆滅安神香後,她搬個繡凳坐在榻前,然後拉過他的左手,把自己發僵的臉埋在他濕冷的手裏,然後抱着那只手閉眼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突然抖了起來,她立刻條件反射一般擡起頭,二話不說就搖他。搖了許久大汗淋漓的他才睜開眼,剛醒過來的他依舊滿眼驚悸,依舊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每次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就會莫名其妙的想到楊慎。
她起身給他倒了杯茶,把他扶起來,然後一點一點的喂下去。
一杯茶喝完,他這才完全從夢魇中走出來。剛走出來臉上又堆滿沒心沒肺的笑,他知道,只有露出這樣的笑容,她才會因為盛怒而不為自己擔憂。
可是笑着笑着感覺不對勁兒了,瞪着她怒道:“剛才你明明睡在裏邊兒來着,怎麽突然又下去了?”說到這裏,無意中看到已經沒了青煙的香爐,很快明白了一切的他越發驚怒,“如果我在胥苑會累的你倒下去的話,我明兒搬去琉璃閣。”
“你好意思去?”依韻把茶盅擱在小幾上,把豎枕又往高處挪了挪,笑道:“前兒個早上豔妃剛進來說要代我照看你,你就跟被摸了屁股的猴子一樣上蹿下跳,如今巴巴的要過去,我估計你拉不下這個臉。”
“你再對我陽奉陰違,我這張臉就拼着不要了。”
見他不肯罷休,依韻扶額長嘆道:“有和我憋勁兒的功夫,不如再睡一會兒。”說到這裏,突然壞笑道:“對了,我突然想起你現在沒湯藥就死也不肯睡着。既如此,回頭兒我讓捧硯派人去禦藥房把那幾味藥多拿些來,然後在胥苑弄個小廚房自己熬,這樣就不必天天跑去拿了,你醒一次,我灌你一次。”
楚軒氣樂了,深呼吸後笑嘆道:“你當是飲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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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熬的日子,在彼此的拌嘴裏漸漸熬了過去。
在等梁太醫找抑制病症法子的這幾天,他們沒有一天不在拌嘴。可是不管怎麽拌嘴,從來沒有真正的紅過臉。倒是在這争吵裏,二人之間越發像過日子的小夫妻。
要是以後總能這樣該多好啊!
兩個人都産生過這樣的念頭,可是,卻都很清楚,一旦楚軒的病被抑制後,就要開始着手實施自己的計劃了。這樣瑣碎又溫馨的日子,以後,只怕很難在體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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