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移情

第68章 移情

四天後。

楚蕭從宮外回來，第一時間找到依韻，很興奮的道：“嫂嫂，你不知道我在外面經歷了什麽！出去走一遭，感覺過去的十六年都白活了。你猜我遇到了什麽？你一定想不到我遇到了什麽！”

“長着兩個腦袋的牛，窩棚異常幹淨的豬，結着奇異果實的稻子，會說人話的蛇。”

一番奇怪的言論使楚蕭愣在那裏，抓抓頭頂的綸巾道：“什麽呀？我怎麽有點不懂……”

“捧硯，給三公主打水洗臉。”依韻把視線從書中收回，看着面龐因為興奮而顯得通紅的楚蕭嘆道：“你一進來我就感覺到一股熱浪，至于這麽興奮嗎？”

說完，見楚蕭面上的不解更濃，便放下書起身道：“你所經歷的事兒，我們已經知道了。”

“什麽？”

因為吃驚，楚蕭的眼睛瞪得異常大。

依韻嘆了口氣正準備說什麽，恰好捧硯已經端了一盆清水進來，于是拉着楚蕭的手走到銅盆前，親自絞了方濕帕子遞給楚蕭。楚蕭接過去朝臉上胡亂擦了兩下，然後遞給捧硯讓她拿出去。

這一幕依韻看在眼裏，心中頗覺感慨，在宮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主，僅出去三天，就不排斥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了！

據她所知，陳宮的這些公主，擦臉穿衣什麽的，哪樣兒不需要丫鬟伺候的妥妥帖帖？

倒是楚軒，竟然喜歡自己動手做一些比較私人的事兒。

就在她感慨不已的時候，楚蕭繃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問道：“嫂子，你說我在外面經歷的那些事兒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當跟你出宮的侍衛是吃幹飯的？”

“可他們就是吃幹飯的呀！”楚蕭一聽到這些，登時怒目圓睜，看着依韻皺眉道：“這事兒我還沒找哥哥說呢，他的手下都是怎樣的貨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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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公主的威儀。”依韻笑眯眯的打斷了她，雖然她很喜歡這樣的楚蕭，但是……任由小姑子在跟前說糙話不置一言，會惹人非議的。

要知道，皇宮向來不缺口舌與是非。

被她這麽一打斷，楚蕭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處，大腦轉了許久，才勉強找回了一點三公主的狀态。

良久，才幹咳一聲笑道：“我得找哥哥，問問他他手下都是怎樣的一群貨呃……廢物啊！我遇到強盜差點沒命，喉嚨都喊破了竟然沒一個人出來。嫂嫂你是不知道，一個刀疤臉的男的那刀逼着我，要我把身上的銀子全掏出去。那是我在宮外生活的本錢，我不樂意，一個勁兒的拖延時間想讓那些被哥哥派去潛在暗處的廢物發現不對勁兒然後救我……”

“他們沒出去？”

依韻走到涼榻上坐下，楚蕭也跟了過去，嘟着嘴抱怨道：“我的意圖被強盜頭子發現了他們也沒出現，嫂子你是不知道，那群強盜搶走了我的包袱和錢袋兒，還用刀柄把我敲昏，幸虧陳大哥适時出現，不然我……”

“你不是被敲昏了嗎？被敲昏怎麽可能知道誰‘适時出現’？”依韻再次提醒她講事兒注意邏輯，楚蕭聞言狡黠的笑了笑，“那強盜頭子怕鬧出人命，所以敲我腦袋的力道不大，我是裝昏的。咱再說那陳大哥……”

“你不管吳月了嗎？”

一聲輕輕的嘆息打斷了楚蕭的話，此言一出。本來還興致勃勃的楚蕭笑容僵在臉上。過了許久才低下頭道：“我管她，我說過，要讓她跟着我一輩子，我要一輩子照顧她。”

“可我看的出來，你現在似乎……很喜歡那個‘陳大哥’！”

“我……”

“你若否認，我就會派人把那個發現你是女兒身的男人殺掉。公主玉體不容侵犯，你知道的，這是陳國的規矩。”

“嫂嫂你……”楚蕭咬了咬嘴唇，大大的眼睛裏瞬間溢滿累最，最後以帕掩面道：“我是實心把你當嫂子來看，我什麽事兒都告訴你，你何苦對我苦苦相逼？”

依韻嘆息着抓起了她不住發抖的手，神情複雜的道：“三丫頭，不是我要讓你面對這一切，而是現實讓你不得不面對。你敢否認自己沒對那‘陳大哥’動心嗎？”

楚蕭默默地低下了頭。

依韻繼續道：“一顆心，只能分成兩半兒，分多的話，會碎掉。你對你的那個‘陳大哥’動了心，這是不是意味着，你對吳月已經不是那種……”

“不，我很喜歡她。”楚蕭突然堅定起來的聲音使依韻有些意外，很不解的道：“那你為何會對那個‘陳大哥’……”

楚蕭苦笑了下，嘆息道：“陳大哥真的很特別，他的出現，使我一度相信他才是我命中的良人。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和他在一起，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與開心，這和吳月在一起是不一樣的。”

本來很活躍的楚蕭，因為沉思和回憶，面上浮現出一絲纖細的憂愁：“……和吳月在一起，我必須要活的小心謹慎，這樣才不至于被別人察覺出異樣。不僅如此，我還得忍受着兩個女人産生感情的壓力，我喜歡她，她喜歡我，可我們都不敢走出那一步。事實上，我們并未告訴對方自己的喜歡。可是……”她擡頭看着眼前凝神傾聽的依韻，苦笑道：“說到底，我和她之間也只剩這一層窗戶紙沒捅了。我比誰都清楚，窗戶紙一旦捅破，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就是我倆不能承受之重。也正因為如此，我喜歡吳月，卻又逃避吳月，這幾乎是一種本能！”

“那我那天去找你的時候，你為什麽突然告訴我你喜歡五月這個事實呢？要知道，那事兒你連吳月都沒有明說啊！”

依韻意識到，楚蕭這丫頭，其實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毫無心機，她一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楚蕭果然如她自己所說，什麽事兒都告訴依韻。

人有時候，真的會對自己并未見幾面的人袒露心扉。而那原因，也僅僅是因為相信對方不會害自己。這是一種莫名的信任，似乎上輩子的感情延續到這一世，即使面前這張臉并不熟悉，即使這個人與自己在現實中的關系遠遠不如別人親密，但是，還是義無反顧的要告訴她。

她看着眼前有些不解的依韻，帶着微笑緩緩解釋道：“嫂子去找我的那天，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吳月，這才故意在你面前露出破綻。因為只有露出破綻，我才能堅定要和吳月在一起的決心，我必須得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不然的話，我和吳月這一輩子都會與遺憾作伴。”

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一點，我總覺得嫂子會幫我隐瞞秘密，并幫我擺脫窘境，我信嫂子，所以才會把壓了我四五年的秘密告訴你。”

“可事實上……”面對這樣的信任，依韻慚愧的臉頰發燙，嘀咕道：“可是我一轉身，就把此事告訴你哥哥了啊！”

沒想到楚蕭下面的話使她更為吃驚，“我知道你會告訴哥哥，因為除了他，誰也無法幫你解決我這個棘手問題，所以我并不覺得你告訴我哥哥是件多麽糟糕的事兒。一個人扛這個秘密，我太累了，需要兩個信得過的親人幫我來扛。其實我曾經也想着要告訴哥哥，可惜總沒有那樣的機會。”

“現在事情這麽複雜，你的打算呢？”

楚蕭的話使依韻感慨萬千，但現在明顯不是感慨的時候，她必須帶着她面對最現實的問題，畢竟現實才是迫在眉睫的東西。

在楚蕭被依韻的問題帶入沉思大河的時候，依韻則繼續說着自己心中的憂慮，“我和你哥哥的意思，是希望你出去找個合适的斷袖，然後你們自己合計好，三個人怎樣才能配合着度過餘生。但是你卻偏偏對那個什麽‘陳大哥’起了好感，這是不是意味着，你必須在你的那個‘陳大哥’和吳月之間做個選擇，畢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我……”

許是太難抉擇的緣故，楚蕭額頭的汗水睡着鬓角滾落下來砸到地上，瞬間無影無蹤。

選誰？

選吳月，那便意味着餘生将是徹徹底底的黑暗，畢竟此次出宮并未找到那個符合條件的斷袖。但是，不選吳月，她心裏的難過絕不下于不選那個剛動情的‘陳大哥’！

依韻見她如此難以抉擇，早料到如此的她暗暗搖了搖頭。

搖頭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窗外那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在她的視線裏晃動了一下，最終漸漸淡去。

事定了！

依韻在心裏對自己如此說，可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