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扶乩
第74章 扶乩
依韻不知道楚軒的想法,她現在只想着如何做再能最大限度的幫他減輕壓力。
很顯然,朝堂上的事兒她一介女流無法插手。但是他妹妹們的事兒,她自認為還是能盡一些綿薄之力的。
去碧痕閣的路上,她輕輕的握住楚問那冰冷的手,輕輕道:“不要想太多,你知道的,一切都是你的心魔。你的親人誰也沒有把你當外人,因為你就是陳國如假包換的九公主,是父皇與母後最疼愛的小女兒。”
“不是這樣的,”楚問流淚道:“我記事後聽人說,父皇在以前很疼母後和哥哥。他手把手的交哥哥讀書練劍,他把最好的東西給哥哥用。後宮佳麗三千,他眼中只有母後。可這一切,卻在我出生後漸漸的發生了改變。”
她搖着頭把委屈埋在臂彎裏,哽咽道:“嫂嫂,世間任何事兒都不是空穴來風,我知道,謠言是對的,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我不是陳國的九公主。”
聽她如此說,依韻突然想起那日楚軒給她講的那個故事。景宣帝對楚軒和皇後的疏遠,是源于他自己心中的愧疚。與楚問毫無關系,只是這一切,他們為什麽不告訴楚問呢?
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隐?
人有時候,想問題想的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多年以後,依韻才意識到這一點。
但說到底,那是很多年以後的感悟了。
此時的她恐自己多言觸碰了陳宮的某些秘密,于是沒有向楚問解釋景宣帝在他出生後冷落皇後與楚軒的原因。只是更緊的握住她的手凝聲道:“傻丫頭,大人有大人的心事。有時候大人的行為與孩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多心了。”
“既然是我多心,那這些年我一直問他們根由,為何他們都不給我解釋?”
楚問的問話使依韻一陣無言。
她也是知情者,但她也不敢告訴楚問,帝後和太子不給她解釋的原因,其實都是為了維護那個孤寡君主的威嚴。
帝王威嚴形象不容有任何污損,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把這當秘密隐藏到內心最深處。
他們眼中只有帝王,至于那個躲在最下面被身世困擾的小公主,着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們,也許真的有很多事兒要操心。”斟酌了許久,依韻緩緩的道:“而你問的問題他們自以為已經解釋清楚了,所以便不想再分心。對,就是這樣。”
說話間,碧痕閣已經遙遙可望。
于是,依韻晃了晃楚問僵硬的手臂道:“好了,別多想了,咱們去看看你三姐姐。”
進入碧痕閣,尚未發問就見新換的大宮女不無緊張的上前道:“太子妃,九公主,三公主在吳姐姐的房裏,已經在裏面呆了大半天了,奴婢們怎麽叫都沒聲。”
“為何不去告訴父皇母後?”不知內情的楚問如此問。
那宮女聞言面上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說道:“公主呆在吳月的房裏不肯出來一事有違常理,奴婢怕陛下皇後查下來,會查出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依韻聞言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眉頭微皺了下,然後轉身對楚問道:“你去叫門,你三姐姐一定會開的。”
楚文點點頭,問了吳月房間所在後離開。
楚問走後,依韻看着正猶豫是否要告退的那宮女道:“家裏可有姐妹?”
那宮女愣了下,不解道:“有一個姐姐,不知太子妃為何如此問?”
“你們關系好嗎?”依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問道。
知道可能得不到回答的宮女只得壓下心頭疑惑,很認真的思索後答道:“姐姐雖然已經嫁人,但她對我确實很好。”
依韻笑笑,轉身要走。臨了,又回頭看着一頭霧水的宮女道:“我知道宮女有法子給家人一些照顧,所以,你好好待她吧。人有旦夕禍福,倘若有一天她像吳月那般死去,你的傷心絕對不比三公主少,懂了嗎?”
“……”
那宮女立在原地思索了會兒,突然恍然大悟的道:“奴婢早先失言,多謝太子妃不殺之恩,是奴婢想多了,太子妃你……”
說話間尋找依韻,哪裏還能見她的影子。
此時的依韻正在吳月的屋外,房門半掩着,想必楚問已經進去了。
于是輕輕叩了叩門,剛叩響,立在門口并未往房裏深入的楚文拉開房門,看着立在門外的依韻道:“嫂嫂,三姐姐傻了!”
這孩子慣于誇大事實,依韻心裏沒多少緊張。走進去反掩上房門,果然看到面龐清瘦的楚蕭好好兒的坐在桐木方桌前。
這時候是大白天,桌子上癱着厚厚的一層沙,桌子靠西邊的那個角,點着一根手臂粗細的白燭。
而桌子下面,雜七雜八的滿是斷了的柳枝。
這是……
曾在市井行走過的依韻心下大駭,正準備說話,楚蕭看着她倆聲音嘶啞道:“嫂嫂,這可如何是好,我請不來她?”
依韻強壓下心頭火氣,走過去把手搭在楚蕭的肩膀上盡量平靜的道:“三丫頭,別這樣……讓人把這些收了吧!”
“不!”楚蕭不假思索的否決了,護住沙盤後看着她流淚道:“嫂嫂,我要請來她,我要向她道歉請她原諒,不然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你知道嗎,我現在幾乎不敢閉上眼睛,我一閉眼就看到渾身濕漉漉的她立在床前,嫂嫂,我知道……我知道她恨我,我要請求她的原諒,不惜一切代價。”
楚問呆呆的看着神情癫狂的楚蕭,不知內情的她有些不安,看着依韻道:“嫂嫂,三姐姐是不是因為要嫁人才會……”
“不,我不嫁人。”楚蕭猛地擡頭,瞪着充血的眼睛朝楚問嘶聲道:“我要老死在陳宮,我不要再嫁人了,所以別跟我提什麽嫁人的事兒!”
說完,突然又很難過的搖着頭,喃喃道:“我知道,她恨我,她不會讓我幸福的。說到底,她是因為我才死的啊!”
“嫂嫂……”
楚問見楚蕭狀似癫狂,當即怯怯的看向依韻。
這倆現在都是水晶玻璃心,一碰就碎的那種。依韻嘆了口氣,想了想後看着楚問微笑道:“九丫頭,你去告訴你太子哥哥,就說我想和你們姐妹出宮走走。若他覺得不為難,就讓人備車。”
“要出宮嗎?”
楚問眼睛亮了起來,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以手搓着手中的帕子小聲道:“要坐馬車裏嗎?那還不如不出。”
“不,要出馬車的。”依韻微笑道:“快去吧,我和你三姐姐說會兒話。你那裏準備好了,就着人來叫我們。”
聽她如此說,楚問這才滿心歡喜的離開了。
她離開後,依韻俯身看着身體不停發抖的楚蕭道:“三丫頭,跟我出宮走走吧。咱們去京郊馬場騎馬,咱們去德業寺拜佛。相信我,這些事情做完後,對你或者對九妹,都是一件好事兒。不要再把自己局限在宮裏鑽牛角尖兒了,出去走走,看看陳國的大好河山,看看生活中的另樣美好,你會好起來的。”
“我出過宮,沒用的。”搖頭的楚蕭面上滿是絕望,看着攤在桌子上的沙盤道:“嫂嫂不幫我扶乩召來吳月的魂魄讓我向她道歉求得她原諒,那就請嫂嫂離開。我相信這些事兒,我一個人也可以。”
“不一樣的。”依韻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力氣,她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活力傳遞給對生活絕望的楚蕭,“你上次出宮是為了尋找未來夫君,所以你沒有把視線放到別處。這次出宮我帶你去看一些事物。看完後你就會明白,其實你經歷的這些,并不是最悲慘的。你沒有理由自暴自棄一蹶不振明白嗎?”
說到這裏,依韻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下午的太陽從窗外照了進來,驅散了房間內的一些陰森之氣。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從你身上絲毫看不到怯懦柔弱的影子。楚蕭,你天生不是嬌柔頹廢的人,不要讓生命中的一個偶然劫難毀了你……”
說到這裏,走到桌前拉起神情依舊木讷的楚蕭,扶着身形微晃的她走到窗前,右手擡起,看着陽光從指縫間傾灑而下,用不容置疑的聲音道:“相信我,你能走出你命中注定的劫難,走出劫難後的你,會過的很幸福。”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前浮現出昔日在祥德刑場看到的那一幕血腥畫面。
楊慎……
悲傷猝不及防的占據了她的心裏,這悲傷使她本來堅定的眼神變得恍惚。過了許久,苦笑着嘆了口氣道:“我也該出去走走了,深宮規矩多,最容易讓人失去自我。失去自我的人往往脆弱的不堪一擊,還是出宮走走吧!”
生活喜歡給人使絆子,能不能重新站起來,全靠你自己。
若你不堅強,一個小石子都能讓你無法移動分毫。若你夠有韌性,就算一塊巨石壓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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