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信任
第84章 信任
翌日,太子脫險的消息傳遍了宮廷內外。
已經知情的帝後皆松了一口氣兒,關系也不似之前那麽對立了。直到景宣帝提出要去太醫院看楚軒,皇後這才斂去欣喜的表情瞪着他道:“你把我兒子刺激的差點喪命,現在他好容易醒過來,你又要去添亂!你若敢去,我……我就……”
因為兒子活過來了,皇後一時間不能用‘死給你看’之類的氣話,只能在那裏‘就’不下去。
景宣帝被她的窘态逗樂了,臉上的皺紋盡數舒展開來,看着她道:“好了,朕不去了。等過些日子他好轉了,自然會來見朕。”
因為擔心楚軒傷勢不穩定,所以又在太醫院養了兩日。這兩日,陸陸續續有許多人都去太醫院問候送禮。林安折騰來折騰去,竟然生生折騰了一株‘萬年人參’。雖然不可能是真的,但着實讓他出了血本。
兩日後,楚軒已經勉強可以下地行走。太醫院奏明了景宣帝,準允楚軒回胤宸宮修養。
胥苑。
依韻被捧硯扶到窗前呼吸清新空氣。時不時的,有個宮人前來回禀太子車駕現在到了何處,大概什麽時候才能到胤宸宮。
在聽到太子的車駕快到胤宸宮的時候,依韻一顆心懸了起來。她突然想起了他出事前那一幕,想起了當時他與她之間的針鋒相對格格不入,登時心煩意亂的對捧硯道:“別讓她們再向我回禀太子的行程了,我不想聽。”
那次争吵使她明白,他是陳國的太子,是豔妃的丈夫,不是她的。
她不想在他傷勢好轉回宮的時候,再和他為之前的那些恩怨吵嘴。沒這力氣,也沒那心思。她只想尋個太平日子,和他達成一個互不侵犯互幫互助的協議。至于夫妻和睦舉案齊眉,她不會想,也不敢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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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行走不便,楚軒的車駕直接進了胤宸宮。
“殿下,去哪裏?”杖傷已經好大半的秦寄掀開簾子如是問。
歪躺在車裏的楚軒聞言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使秦寄因為杖刑還有些發昏的腦袋猛地清醒了一下,忙幹笑着放下簾子道:“胥苑。”
依韻靜靜的坐在窗前,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面對。畢竟她是希望他醒來的,如今他醒來了,那麽她就得承受他醒來後的代價。現在只希望,經歷了生死的他不要像那天醒來的時候那樣咄咄逼人,她現在身子虛,做不出當時強勢的樣子。
不過……他身體似乎也不好吧?
這樣想着,依韻這才勉強有了與楚軒一戰的動力。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把自己來陳國的圖謀說出去。即使他知道的那個圖謀只是浮在表面上的秘密,但浮在表面上的秘密也是秘密,不能說,說了會死人的!
他被人扶着從廊上走來,她看到清減異常的他後,緊繃的神色一松。暗暗的捏了捏小拳頭,這樣的自己,應該能辯過他吧?就算辯不過,動拳頭也應該能壓制住他。一切……似乎盡在掌握之中。
她在心裏掰扯着自己的小九九,卻不知道他在看到面頰瘦下去的她後,眼中閃現出的驚痛。
這丫頭,才幾天沒見,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因為自己嗎?
這樣一想,心裏的自責越發濃重,推開秦寄的手後很努力的朝她走去。他走的很吃力,以至于忽視了她眼中的警惕。
在他快要走近她的時候,她猛地朝後面退了幾步,在他驚訝不解的目光中幹笑着對身邊的捧硯道:“我和太子有私事要說,你帶人先下去吧。”
知情的捧硯當即不作他言,應了一聲後帶人走了出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聽着腳步聲走遠,依韻很吃力的關上了窗子。登時,本來灑滿陽光的房間被黑暗所侵蝕。
黑暗裏,驚慌蔓延在她的臉上,但是誰也看不到。
“聽着……”她的拳頭緊緊的握在一起,看着對面同大半身籠罩在黑暗裏的他道:“我嫁到陳國,确實有我的私心。但是我并未損害陳國的利益,我若不嫁陳國,那宋現在攻打的就不會是突厥,而是你們固步自封的陳。從另一個角度,我可以說是延緩了陳國的亡國之禍,所以你不能這麽仇視我。”
“是這樣啊……”黑暗中,沉默了許久的他嘆了口氣,喃喃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什麽?”她神經依舊緊繃,準備應付他的刁鑽刻薄。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他輕笑了下,懶懶的靠住書案問:“你應該知道,林安告訴我的是,你之所以在楊慎死後遠嫁陳國,是因為你想借助陳國的兵力攻打宋國,好為你的未婚夫楊慎報仇。我是陳國太子,所以才會對此介懷反感,兩次問你,你兩次對我解釋都是說你若不嫁陳,陳會亡的更快。但是韻兒啊,這話空穴來風的味道很濃,如果不想讓我懷疑這話的真實性,那麽就請你告訴我,這些,是誰告訴你的?我好斟酌鑒定下真假。”
這話問的太過敏感,依韻立在那裏咬着唇,思索着該怎麽說,過了許久,才看着對面的他苦笑道:“我說了……你會信嗎?”
“你說的,我都信。”
如此的信賴使依韻有些動容,但動容并不意味着沖動,她很麻溜兒的鑽了楚軒話中的空子,“既然我說的你都信,那你為何還有剛才那一問呢!”
他聞言愣在那裏,過了許久突然笑出聲來,“真有你的……”頓了頓,又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
“抱歉,我現在不信你。”
永興帝那日對她說的話是陳國皇室的噩夢,她不是土生土長的陳皇室人,她可以客觀冷靜的對待這個噩夢,噩夢是否成真,對她的影響并不大。但是楚軒……這個噩夢未成真前,還是別告訴他的好。她不希望永興帝對她說的話成為楚軒的包袱,她希望他能毫無壓力的富國強兵,而不是在焦慮緊張中熬日子。
思前想後,她決定暫時什麽都別告訴他。但想着自己剛才生硬的拒絕會将他激怒,便先張口為強道:“即使我不告訴你,你也不能胡來,我的人潛伏在宋宮各地,你若敢開門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你的豔妃死定……”
聽她再次拿豔妃做擋箭牌,他心裏五味陳雜。
豔妃,是橫在他們之間的坎兒。他現在,不太希望這個坎兒存在了!
黑暗中,他緩緩的走到她身邊,看着倔強的戳在那裏的她,一時失态猛地将她攬入懷中,把她的小腦袋埋在胸前不無堅定的道:“好了傻丫頭,都過去了,有我在,放輕松些……相信我,我不會再傷害你……”
話說到這裏,突然感覺前襟一大片**蔓延開來,登時有些手足無措。笨拙的拍着拍着她的後背語無倫次的道:“你……你怎麽了?別哭啊,我……”
“沒什麽,想到你将離開我去和豔妃花前月下,突然有些情不自禁。”在他慌亂的時候,她擦幹眼淚離開了他,不無嘲弄的笑道:“但你別多想,我之所以這麽依戀你,是因為你身上有楊慎的影子。可也知道你明明不屬于我,所以我不會追着影子過活。”
說到這裏,繞過他走到門前打開了門,在猛然強烈的陽光中看着不及轉身的他道:“剛才的事兒,咱們算是說定了。現在,你可以去豔妃那裏了……”
“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早已猜出她用意的他咕哝着朝裏間去,留下她在門口一臉不解。
出事前他滿心都是豔妃,如今清醒過來,為何……
難道他來胥苑,不是要興師問罪嗎?如今自己把之前的事兒交代了七七八八,他也表示可以包容。既然彼此目的已經達到,那為何不順着自己的話去豔妃那裏呢?
這樣想着,便也走到裏間想問個明白,她雖然很希望他能留在自己身邊。但這個男人的心屬于另一個女人,這樣的男人她不敢留,她不想稀裏糊塗的過日子,更不想稀裏糊塗的把一顆心交給心中有別人的男子……
人就是這樣,自己做不到的事兒,卻偏偏要求別人做到。
不過,既然是人,那一切也就無可厚非了!
“你不想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她剛走進裏間,歪躺在涼榻上的他突然開口道:“這些天的事情有些失控,我知道你心裏有疑惑,你若急的話,我現在就給你一個解釋。”
“你說吧!”她走了過去。
他給她讓了個位子,她坐下後他回憶道:“我在太廟出了事,被送回了胥苑。捧硯這丫頭倒長顆公正心,見我被你這樣拖累,你卻在宮外逍遙,就有些替我抱不平。我們說話間聊到了你,你想在五年後借陳國兵力打回宋國的事兒我想了又想,總覺得不現實。所以我和她約定演一場戲,好看看你五年內要做這件事的執念有多重。若不重的話,我們會勸你把五年的期限往後拖拖,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幫你按部就班的實現願望……”
這些在她病中的時候,捧硯已經向她解釋過了。
但是,在他沒結尾前,她到底還是安靜的聽了下去。
見她聽得認真,他便忍着疲憊繼續繼續講道:“……你進胥苑後我知道,豔妃對你說刻薄話我也知道,你在我床前強忍自責我都清楚。你這人好強,明明很難過,卻非要做一些事兒說一些話來掩飾。我能感覺到你的那些痛苦,你的痛苦讓我心裏着急,卻沒想到,就在那個時候,我的着急刺激了體內本就虛弱的冰蟲,冰蟲一時沒能控制住我身邊的小鬼,讓它的怨念迷惑了我的神智……韻兒,所以你要明白,那時候我醒後說的話做的事兒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對豔妃沒有感情,只有責任。”
“你說的這些,很難讓人相信……”她笑笑,對他的解釋不置可否。
他登時有些氣餒,但還是堅持道:“你要相信我,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實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是楊慎這件事兒告訴她以博取她的信任,但這是他的禁區。他命中注定要早死在她前面,他不希望她再次經歷失去楊慎的痛苦。所以,他必須以楚軒的身份在她身邊,護她周全,伴她一生。
至于楊慎,讓他成為她的記憶吧。
說完,見她沒有多大反應,知道她此刻依舊對自己心存警惕,登時苦笑不已。
她這人有點認死扣兒,一旦頭腦裏對哪件事有了自己的理解,別人就很難再改變她的想法了。
但是,想到來日方長幾個字,使他瞬間又有了信心。他早先既然有自信讓她放下楊慎一點點傾心于自己,那現在自然有信心讓她重新相信自己把自己當依靠。
這強大的自信,源于他對她的了解。畢竟在這世界上,沒有誰比他更懂她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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