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次就好
一次就好
許白焰第一次見到真娴,也就是這個慕然的姐姐,是在朵以歸家的那一天。
真娴一身棒球服,顯然,是剛運動完不久,精致的五官,透着幾分貴氣,眉眼像她的母親。
許白焰跟她打招呼,她只是利落地揮了一下手,一看便知:是個爽朗的女人。
管家輕輕瞥了一眼伏城,想看清他看見真娴一瞬間時,眼神的變化。
顯然,伏城的反應,讓他有些失望,依舊是那般沉穩自持。
接下來回來的,是會長的另一個孫子,一看便知,是個大大咧咧的纨绔子。
許白焰并未和他做過多交流。
晚飯前,許白焰終于見到了那個最讓她好奇的小姑娘——朵以。
小姑娘梳着一個馬尾辮,穿着一身鵝黃色的小裙子,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直接撲進了會長的懷裏。
“快來看看,你的新老師。”會長拉起小姑娘的手,朝着許白焰走去。
許白焰笑嘻嘻地看着朵以。
所有人,都在注意着她的表情變化。
朵以先是一怔,緊接着,咧嘴笑了,不但如此,還主動走過去,牽起了許白焰的手。
“還真是怪事啊。”真娴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時候起,不認生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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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前,許白焰跟着朵以去了她的房間。
朵以将她收藏的所有玩具,拿出來和許白焰分享,還不許其他人進去。
會長看了,很是欣然,孫女喜歡就好。
許白焰安靜地聽着朵以小嘴不停地跟她講解每一件玩具的來歷,她給它們起的名字,還有她和它們之間的秘密。
伏城在監聽設備那一端,始終聽不見許白焰的回應,一直,都是朵以在說話。
直到有人敲了門,請許白焰和朵以下樓吃飯,伏城才不得不終止這一次的監聽。
等伏城走下樓,來到飯廳時,其他成員已經到了。
當他聽見慕然的母親正在談論手上戴着的戒指如何昂貴時,微微變了臉色,在他的認知裏,她一向是個僞裝得很好的女人,她的野心和虛榮,都被她藏在那看似知性的皮囊之下。
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纨绔子,會長的孫子。
他不經意瞥向牆上挂着的祖母挂像,眼眶裏竟有一閃而過的淚光,伏城知道,這個男孩子,一向喜歡用不着調,來掩飾他內心的柔軟和善良。
會長則一言不發,來回掃視着餐桌上的每一個人,懷疑之色明顯。
真娴呢?則是笑眼看着這一切。
伏城知道,真娴的內心裏,一直在厭惡着她的爺爺,認為他為了金錢,可以舍棄一切,包括親情。
可大家一向都隐藏得很好,不會輕易拆穿對方……
伏城看向許白焰,見她正在和朵以竊竊私語,像個旁觀者,周圍正在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
許白焰随手給朵以夾了一筷子魚。
“她不能吃那個!”說話的是慕然。
許白焰略顯抱歉地看向慕然。
慕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用友好無公害的笑容安慰對方。
“對,我對魚過敏。”朵以笑眯眯地跟許白焰再次強調。
“全家只有你和二叔對魚過敏吧?”真娴說着,在朵以的鼻翼上刮了一下。
朵以沖真娴咧嘴笑。
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讓許白焰刻意留意了一下。
過敏?似乎遺傳的因素占一大部分比例,許白焰不由心驚,擡眸看向伏城。
伏城安靜地吃飯,眼神深沉如水。
許白焰似乎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些她從前不知道的東西。
當這個結論被證實之後,許白焰第一次陷入迷惘。
***
許白焰難以忘記第一次見到慕城的場景。
哥哥的音容笑貌像一根刺,深深紮在她的心上。
眼前這個看上去成熟穩重,笑容憨厚的男人,竟然親手策劃了兄長的死亡,還連累了許白焰的哥哥,當然,還有伏城的母親……
許白焰注意到,慕城對于朵以,是完全不設防的,聯想到之前聽說的,二人都對魚過敏,許白焰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朵以的親生父親,究竟是慕傾還是……
慕城呢?!
許白焰做的最讓她覺得愧疚的事情,便是将微型監測設備放置在朵以的身上,通過監控和監聽,鎖定了慕城藏匿賬本的位置。
賬本裏記載的內容,許白焰不需要操心,伏城會和她打一場絕佳的配合。
從前,伏城想過從朵以這裏入手,可是,朵以似乎對他并沒有什麽好感。
伏城想到一種說法——天生氣場不合。
賬本上的賄賂數額,足夠讓慕城蹲牢房許多年的了。
與此同時,慕然對于許白焰的好感,再次升溫。
年少時候,很容易因為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喜歡上一個人,那種瘋狂的思念,在熱血沸騰的少年身體裏沖撞,讓他很不舒服。
許白焰去書房的時候,經常能碰到慕然,少年手裏舉着的畫紙,總是吸引着許白焰的目光。
興許有愧疚的成分在,畢竟一碼歸一碼,畢竟慕然也是受害者,因此,許白焰對于慕然和朵以的關注,比最開始的還要多。
少年并不知情,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親近感,許白焰每次對于他的作品提出的見解,是帶着誠意的。
聽到有誠意的評價,自然想要回應同樣的真誠。
後來,也是如此,慢慢演變成,只要許白焰想要看到的結果,慕然似乎都願意一試。
***
多年後,忘掉往事的許白焰,知道慕然因為酒吧駐唱,被音樂人發掘的事情時,依然選擇了支持。
那天下午,只有許白焰一個人在推理館。
慕然回館裏拿繪畫工具,許白焰正坐在吧臺倒騰着她的茶葉。
那天下午天氣昏昏沉沉的,快要下雨的樣子。
慕然佯作不經意地走了進來。
許白焰沒有擡頭,聽到腳步聲,大概能猜到進來的是哪個。
“你是越來越像老年人了,成天倒騰的,都是年輕人不會碰的東西。”慕然有些淩亂的碎發,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桀骜,又有些慵懶。
“小孩子哪有資格批評大人?”許白焰這才擡眸看了他一眼,她想開口問他關于被音樂人賞識的事情,可又沒有立刻開口,這件事,還是她昨晚聽阿童說起的。
慕然看出了許白焰的欲言又止,找畫具的時候,刻意放滿了速度,他在等她開口,給她思考的時間。
她的話,即便是廢話,他好像也是願意聽的。
“慕然。”許白焰叫了他的名字。
慕然身形微微一頓,沒有回頭。
“為什麽不簽呢?那才是你的夢想。”許白焰說話的語氣,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推心置腹。
慕然沒有回答。
“我這個推理館,給不了你更大的舞臺,畢竟,推理游戲體驗館,還是小衆的。”許白焰沒跟慕然說過,她特別珍惜他的才華,她不想耽誤他,一絲一毫。
慕然聽到這裏的時候,手指微微顫抖,鼻子有些酸,可他不會哭,直到現在,他還在受母親話語的影響——無論何時,都不應該輕易掉眼淚的,再傷心,也得忍着,這樣,才配當慕家的一份子,因為,一旦軟弱,便會被會長丢棄掉。
許白焰見慕然不說話,微微搖了搖頭,收拾起鋪在紙上的茶葉,裝進罐子裏,起身,向茶葉櫃走去。
“你真的希望我去嗎?”
許白焰聽到慕然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不由一怔,扭頭看他。
此刻,慕然看向許白焰的眼神,像極了那一年許白焰去美國院校看望他時,他站在離她不近不遠的臺階上,凝視她的時候的眼神。
“你自己的人生,幹嘛問我?”許白焰不知道為何,慕然的這個眼神,讓她突然很有心理負擔。
“你是喜歡聽我唱歌的吧?”慕然的語氣,比剛才皮了一些,可絕對是認真說的。
“那是當然了。”許白焰這麽回答,是為了鼓勵慕然。
在慕然聽來,便是一句足夠令他欣喜好幾天的“情話”。
許白焰失去過去記憶之前,他曾經近乎直白地問過她“你愛我嗎?”
當時的許白焰,明顯慌了。
也是後來慕然才知道,一個女人面對告白會慌亂,說明她的心裏是有這個男人的,否則,她會雲淡風輕地發完好人卡,便再也不聯系對方的。
伏城,不對,現在應該叫做來晚舟,對于許白焰超越“戰友”的感情,慕然也感覺得出來,可他知道,許白焰對于來晚舟,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愛而不得,是世間諸苦中比較難受的一種,慕然體驗過,他遭受此番,并不是因為自己所愛之人不愛他,而是,那個人,說她不能愛他……
所以,慕然慶幸許白焰沒有想起來,他可以繼續待在她身邊,這一次,她可以熱烈地回應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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