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起看過的落日

一起看過的落日

距離藝考的日子越來越近，司若塵的專業課負擔也就更重了，他每天上課的時間，都被延長了很多，回到家不能立刻就睡，還得繼續複習文化課，尤其是難得的單休日，就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在專業上。

他的目标很明确，可他為了能及時給沈默存借梯子，就允許自己這個周日，偷了一回懶。

周日這天，沈默存中午便關了門，想着學生們都放周假了，除了周邊小區居住的，幾個來買練習冊的孩子，基本沒什麽其他顧客了，關門，也不至于損失太多。

她對心裏特別期盼的東西，便會提高幾倍的興頭。

在書桌前刷題的司若塵，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五點了，想着沈默存怎麽還不來……

沈默存原本已經往他家這邊走了，突然想起來給他帶的試卷集落在店裏了，又回頭去取。

司若塵聽到門鈴聲的時候，被電流擊中似的，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趕緊去開門。

沈默存沒想到他從屋裏到大門口的速度會這麽快，眼神中帶着稍許驚異，可也沒太放在心上。

“我去搬。”司若塵指了指院子角落的位置，那裏橫躺着一個木質梯子。

沈默存原本想着他搬到門口來，她就接過來，可不成想，司若塵攥着梯子的手，似乎沒打算松開。

“怪沉的。”司若塵說着，又瞥了一眼梯子，面上盡可能表現出“事實本是如此”的神色來。

“哦哦，那就有勞了。”沈默存的指尖微微攥了攥試卷集，看着他搬着梯子騰不出手，便想着一會兒再給他。

***

司若塵将梯子搬進沈默存家院子。

沈默存見他微微回頭，似乎在問她：一會兒你準備爬那一側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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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正對院門的這邊吧。”沈默存及時會了意。

司若塵沒作聲，熟練地将梯子擺在指定的位置。

沈默存看着他的衣角，因為彎腰，微微露出了一截腰……

真是魔鬼啊……沈默存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入非非，人家孩子是為了給你确認梯子足夠穩，才彎腰檢查梯子與地面相接部分的，你怎麽就……

司若塵起身的時候，沈默存趕緊恢複本來神色。

她心說：可不敢讓孩子發現我的“奇怪”念頭，雖然是一閃而過的，近乎本能的，但也是“罪惡”的！

司若塵壓根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麽，看到的，還是沈默存那張親和又不失俏皮的臉。

“吶，不讓你白借我梯子。”沈默存微微舉起手裏的試卷集。

司若塵微微垂眸，看到她手裏的東西的一瞬，不禁笑了。

沈默存看到他面上淺淺的笑意，突然覺得：雖然是在秋天，可他的笑容卻讓人覺得帶着暖意。

“是在說我還不夠用功嗎？送我試卷……”

沈默存聽到他這樣的回話，一時不适應，片刻後反應過來：小鬼會和我開玩笑啦！

司若塵看着她“明白過來”的神色，開口說了他心裏的另外一個想法，“我能有個請求嗎？”

“當然。”沈默存輕輕“瞪”了他一眼，可唇角确實帶着笑意的。

“我也想坐上去瞧一瞧。”司若塵說着，微微揚起腦袋，看向屋頂的方向。

***

黃昏，胡同口，夕陽灑落地面，染上一層淡淡的紅。

兩個人并肩坐在屋頂上，瓦礫上映出不甚清晰的影子。

“雖然也看不了太遠，但感覺還不錯，黃昏的光，不冷不熱，溫吞吞的。”沈默存微微閉起了眼睛，眼前，是被夕照映出的一片微紅。

司若塵安靜地看着她。

沈默存忽然睜開眼睛，司若塵已來不及躲閃。

司若塵見沈默存先是默默地看着他，繼而露出一個帶着些狡黠的笑意，“小鬼，今天謝謝你了。”

“小鬼”兩個字，聽得司若塵心口一緊，以至于不知道該不該回應。

“今天是治愈的一天。”沈默存因為看到了久違的故鄉落日，感受到了和住在高層住宅樓裏不一樣的東西，心裏覺得暢快。

“嗯。”司若塵輕輕應了一聲。

沈默存扭頭看他，他微微垂眸，雖然還帶着些許的青稚，但側臉輪廓已然明晰，便随口問了句，“啧啧，我們阿司，平日在學校裏，應該很受歡迎吧？”

我們阿司……司若塵還沒有從剛才的那個“小鬼”裏完全回過神來，現在的這個稱呼，更讓他呼吸一亂，稍稍緩了緩心神，低聲回了句“我沒什麽朋友的。”

“我說的可不是普通朋友。”沈默存說完，又覺得自己像個愛打聽孩子私事的“是非阿姨”……可她看到司若塵明顯害羞了，又覺得逗他挺好玩的，便又緊跟着一句催促他回答的語氣詞“嗯？”還有意拖長了尾音！

“那個……沒有……”司若塵自是意識到：自己又有些口吃了！

沈默存揚唇笑了，她看到司若塵的耳朵，明顯比剛才紅了，她很肯定：不是夕陽映照造成的。

“我性格不好……”司若塵餘光瞥見沈默存還盯着他，一副“不肯輕易放過”的神色。

“誰說的！”沈默存即刻否定了他的這個說法，“我們阿司只是不愛說廢話罷了。”

司若塵因為這句話引起的心頭震顫太過厲害，本能扭頭去看她，他生出一種感覺：她剛才的這句，回護之意太過明顯！

可他又不敢确認是不是會錯了意，只敢這麽看着她，卻不敢追問。

“你的心裏，有一塊安全區，誰都踏不進去的那種。”沈默存說這句的時候，語氣輕輕的，可卻是斂了笑意的，顯得神色極認真。

司若塵的喉結，明顯上下滾動了一個來回，他只覺得喉嚨幹澀，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沈默存的手機響了。

沈默存自然地接起了電話，一邊問出那聲“喂”，一邊沖着他淡淡笑了一下。

司若塵聽到她将他送她的那首歌，設定成了手機鈴聲，震驚又興奮，可見沈默存已經起了身，對着他比了個口型：

“我先下去了。”

沈默存将手機夾在臉頰和肩頭之間，小心翼翼地借着梯子，下了房頂。

司若塵呆呆地坐在屋頂，太陽又下沉了不少，可他卻能感覺得到：心底深處的那一角黑暗，正被一束什麽光芒，一點點照亮。

***

自那日起，每天晚上，司若塵下了課，都會先回家一趟。因為最近臨近聲樂專業初試，他的私教課加長了更多，等他上完課回到家，別說文具店早就關門了，估摸着沈默存都已經睡下了……

他路過文具店的時候，會站在路口，隔着一條小路，看着正在店裏忙碌的沈默存。

沈默存本就近視，即便擡了頭，也壓根看不清馬路對面站的是誰，這也是她有時候看人，會微微眯眼的原因。

她不知道的是：司若塵特別喜歡看她微微眯眼的神色，覺得像只慵懶又自信的貓咪！

司若塵回到家，待一會兒，裝作取了東西的樣子，再出門趕往私教教室，他的晚飯，都是在路上解決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下課，像平常一樣，習慣性看向文具店的時候，驚然發現：裏面竟然是亮着燈的！

司若塵擡手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半了。

這個點了，她還在店裏？還是進賊了？但不會有哪個小偷膽子大到會開燈行竊吧？

腦子裏正想着，腳下的步子，已經開始朝着那裏邁進了。

沈默存聽到推門的聲音，驚了一跳，本能站了起來。

司若塵看出來她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你……我沒有反鎖門嗎？”沈默存覺得自己絕對是忙暈了，她在盤點今天剛到的貨品。

司若塵緩緩将門關上，立在櫃臺對面，看着她的眼睛，過了半晌，輕輕地說了句“這樣很危險。”

沈默存聽出了他語氣雖然不重，可卻好像真的有些不高興了。可知道他是在替她擔心，而且在剛才門被推開的一瞬，她确實也有些吓到了，便示了個弱“知道錯了，下次注意。”

司若塵聽到她這樣的回答，自是無法繼續嚴肅下去，“還不回家？”

“盤點貨物，不知不覺，就到這個點了。這不是馬上要放寒假了嘛，今天來買東西的人就有點多。”沈默存也是因為大量的顧客湧入，才意識到已經是冬天了。

今年的冬天并不太冷，以致于讓人忽略了它的到來，幾乎沒下過雪。

“需要幫忙嗎？”司若塵穿着件淺藍色的薄羽絨，站得很直。

“已經差不多了。”沈默存擡頭看向他，本能問了一句，“你的臉頰都凹下去了。”

司若塵自己都能感覺到最近确實是瘦了不少，臨近初試，說沒有心理壓力，是不可能的。

“哪天考？”沈默存自是知道他消瘦的原因。

“還有半個多月。”司若塵考試的地點，就在本市，倒是不需要擔心路程、住宿等一系列問題，和很多外省的考生相比，已經好太多了。

沈默存暗暗記住了考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