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的大學生活

他的大學生活

司若塵要去報道的這天，一大早，他家的門就被敲響了。

沈默存比平日裏早起了兩個多小時，去買了包子和豆漿。

司若塵看到站在門口的沈默存，她笑得和當初一樣好看。

不知不覺間，又是秋天了。

“早啊，阿司。”沈默存說着，微微舉了舉手裏的早點，她為了能趕上他出門，也為了避過更多人的視線，在清晨，還有些昏暗的時候，去胡同口買回了熱乎乎的吃食。

“你……”司若塵自是驚訝于她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可他及時止住了這樣的發問，擔心會傷了她的心，“一起吃吧。”

“好。”沈默存點了點頭，走進了他家院子，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如此輕松從容地走進這裏。

兩個人坐在那張熟悉的木桌前，吃完了一頓再平常不過的早飯。

沈默存将一個文件夾交給司若塵，是先前答應帶給他的幾本專業書籍。

司若塵停下吃飯的動作，擦了擦手，才打開了文件袋，像是生怕弄髒了她送給他的東西。

她送給他的每一件東西，他都保存得很好，從前送的文具如此，如今的這幾本書，亦是這樣。

沈默存見司若塵看到文件夾裏還有其他東西的時候，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笑着問“那是限定款，《小王子》，看過吧？”

聽到她這麽問，司若塵腦海裏閃現而過那個曾經讀來覺得沒什麽特別感受的句子，“你知道，我的花，我是要對她負責的”，如今讀來，簡直可以用“驚豔”來形容，這句話，就是出自她提到的那本書。

司若塵看着筆蓋上那只火紅的狐貍，突然覺得他有點像它，被馴服了，還是心甘情願的那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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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若塵出門的時候，有一輛白色的車子停在門口，那是司楠女士安排好的。

沈默存站在屋頂上，看着車子走遠。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坐在這裏看日落，美得一塌糊塗；今年的這個時候，她站在這裏，目送着少年遠去，竟然生出一種說不太明白的憂傷。

轉念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奇怪：他是去上大學，追尋夢想去了，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啊……

自嘲一笑後，沈默存準備去店裏了。

司若塵沒有讓車子開到學校大門口，他提前一個路口下了車，步行走向新生招待點。

填寫報名表的時候，負責招待的學姐中，有人認出了他，可又不敢确定。

面對她們突然之間的激動，司若塵只禮貌一笑，淺淺的，像極了他的性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好在因為每個視頻裏，他都是盡可能壓低帽檐，只要他不認，應該也不至于到被追着到處跑的地步。

一個性格很好的學長，主動說帶他去宿舍。

走在去宿舍樓的路上，司若塵安靜地觀察着這個他即将生活的地方，卻并沒有主動發問。

學長看出了他的不太愛說話，便主動給他介紹起學校的環境。

司若塵禮貌地說了謝謝，他雖然寡言，可并不是冷漠的類型，只要是有人主動發問，他還是會一一作答的，而且，答得并不算敷衍。

這是他會吸引人的原因：并不會讓人覺得他聒噪，也不會覺得冷漠，安安靜靜的，沒有攻擊性的。

和司若塵同寝室的，是兩個本地生，一個外地生。

因為是同齡人，他們交流起來，并不困難。

司若塵是第一個進入寝室的，所以其他三人來的時候，他都是被動接受問好的那個。

送他來的師兄，給他留了電話號碼，說是希望能在需要的時候幫上忙。

司若塵知道，他主動打給對方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他是有什麽困難，先想着自己解決的類型。

兩個本地生，是一早就認識的朋友，所以自然走得更近些。

司若塵會和另外一個從外地考來的男孩子走得近，大概是因為對方憨厚的性格。

男孩子名叫陳骁，東北大男孩，可性格卻不是大大咧咧的，脾氣很好，性格和他的外表加在一起，會讓司若塵想到動漫裏的人物—大白。

陳骁來自單親家庭，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為了他學習音樂，吃了很多苦，就是希望孩子能有朝一日實現自己的夢想。

學音樂是個很費錢的愛好，可母子倆還是挺過來了。

關于家庭，司若塵只跟陳骁透露了一部分，大概就是他是跟着奶奶長大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聽到司若塵的家庭組成，陳骁目光中露出了感同身受，可心裏好像也好受了一些，畢竟他還有母親，而司若塵，是雙親皆故。

看，人就是這樣，明明司若塵并沒有任何賣慘的意思，可陳骁還是會本能地對他更照顧一些。

司若塵不知道，有朝一日，當陳骁知道了司若塵姑姑的事情，又會是怎樣的看法。

***

正式開始了集體生活，司若塵的生活和從前相比，似乎并沒有發生特別大的變化。

宿舍在去上課的時候，自動分成了兩撥，兩個本地生自成一組，陳骁總是會主動提出和司若塵一起去，司若塵也沒有拒絕。

司若塵想到沈默存曾經跟他說過“在那麽大的校園裏，落單，似乎也不是太好的感受。”

他記得她說的這句，也就接受了陳骁的好意。

可司若塵并沒有在和陳骁的相處中，找到和沈默存一起的那種舒适感。

雖說當初也是沈默存主動走近了他，可就是不一樣，究竟不一樣在什麽地方？他也說不清楚……

陳骁平時做事的節奏比較慢，多數時間是司若塵都已經收拾好了，陳骁還在收拾上課要用的講義，因而多數時間，都是司若塵站在樓道裏等他。

原來是這樣，司若塵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裏，在他等陳骁的第三次的時候，他想明白了：節奏不一致！

對于學音樂的來說，節拍，是他最熟悉，也最容易捕捉到的東西。

想清楚了這些，司若塵自然也就明白了：沈默存讓他覺得安心的，是她的分寸感。

陳骁人也不錯，沒有什麽壞心眼，可性格太慢了，讓習慣了“有事就立刻去做，做完就去做下一件”的司若塵覺得：多出了不少等待的時間，不太适應，又有些可惜它們的流逝。

可他不能因此就選擇不跟陳骁繼續一起行動了，這樣的做法，會傷害到陳骁，也從側面說明了他不能适應集體生活……

陳骁喜歡和司若塵待在一起，一是因為他人生地不熟，确實沒什麽朋友，二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專業課，他發現了司若塵的專業能力很強，他欣賞有才華的人。

司若塵在班級裏哼唱即興創作作業時，有幾個同學聽出了他的聲音：既特別，又熟悉！

一開始陳骁還沒想出來，直到他聽到私下有人議論，說從司若塵的名字看，也覺得像是最近網絡上，傳播度不低的那個駐唱少年。

司若塵抱着吉他彈唱的畫面，被同班同學拍了下來，有技術控甚至拿這個片段，和網上傳播的視頻，進行了相似度分析。

瞞不住了……

司若塵自己也意識到了。

當陳骁問他的時候，他沒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

陳骁好像很快就明白了司若塵的困擾，這就是陳骁最大的優點—善良。

“我目前就想上好每一節專業課。”司若塵直白地表達了他的意願。

陳骁表示理解，可心裏也産生了落差—學音樂的起步年齡差不多，花費的練習時間甚至比司若塵還要多，可最後，他還只是個音樂專業的學生，司若塵呢，卻就已經小有名氣了。

可羨慕歸羨慕，陳骁并沒有生出嫉妒心，這是很難得的品質，這也是司若塵願意繼續和他交往下去的原因，他所擁有的優點，因為可貴，而讓人願意去忽略掉他身上同樣明顯的缺點。

然而，司若塵真正感受到困擾的事情，很快就來了。

***

當他的寝室床鋪和書桌的細節照片，在網上傳開的時候，他感到驚訝的同時，也覺得心裏不舒服。

首先有做這件事便利的，自然是他的舍友，可司若塵并不能确定，他也不是會随便找人大吵大鬧的性格。

陳骁主動和他說起了這件事，語氣裏帶着試探，可是出于擔心司若塵會懷疑他，他很誠懇地表達了他沒有做過這件事的意思。

司若塵看着他的眼睛，從裏面看到了些許的慌亂，平日裏的大塊頭男孩子，竟然在面對比他瘦很多的司若塵時，表現得有些手足無措，這讓司若塵覺得意外，但同時也看出了：陳骁是真的挺樸實的。

“我相信你。”

陳骁聽到司若塵低沉的嗓音，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欣喜得像個孩子。

也是這一刻，司若塵覺得，他和陳骁之間的情誼，是挺珍貴的那種。

越長大，越不容易被人窺探內心。

這是日後，陳骁對司若塵的評價。

那會是誰呢？

能進入這間寝室的人員，不僅僅是住在這裏的人，這是陳骁提醒了司若塵的一點。

是啊，再者說，又有什麽證據呢？

可就是因為這一件小事，讓司若塵對“社會”和“人心”，有了初步的認識。

洩露這些到網上的人，是為了什麽呢？出于什麽心理呢？

炫耀？亦或是想要毀掉司若塵有意維持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