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 14

chapter 14

溫歸被這一嗓子吓得抖了下，她扭頭去看聲音來源的地方，只見吳老大推着一張移動床朝外創。他媳婦跟在後頭哭哭啼啼的。

林護士擋在他前面：“吳哥，外面下着雨，你好歹等雨停了再走嘛。”

吳老大叫嚷着：“你們李醫生治不了，還不允許我們去外頭治？耽誤了誰能負責？你能負責？”

“吳哥，這話可不是這麽說得，嬢嬢這病我們也看了，确實太重了，我們條件有限，你怎麽就能說我們李醫生水平不行呢？”

洪強在一旁和稀泥：“吳老大，這點出海太危險，你在等等，等天晴了再去。”

“你給我讓開，再不讓我打人了。”吳老大揚起手就要打林護士。

路清野一個箭步又擋在了林護士前面，吳老大只是吓唬她并沒有真的打下去，反而是看清路清野的那一刻暴跳如雷。

“姓路的你又來逞什麽英雄？沒你顯眼的地方了是吧？”

路清野沒理他，扭頭問林護士：“林姨，你沒事吧？”

“沒事，小路，你別在這兒。”林護士見吳老大張牙舞爪的模樣，把路清野往外推了推。

吳老大顯然已經氣昏了頭，口不擇言：“你裝什麽好漢，跟你爸一樣都是港幣樣子，沒事就喜歡逞能。你不幫我，別擋我的道。”

聽到吳老大提他父母，路清野的胸膛微微起伏，漲着一張臉，怒吼：“別攔他，都別攔他，你就去送死，帶着你老婆和你老媽一起去送死，就像當年我阿爸那樣，死在海上，我保管不去撈你。”

這話怔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溫歸。

原來路清野他爸是死在海上的。那他媽呢？是跟他爸一起的嗎？

路清野雙手在身側握拳，太陽穴的青筋凸起，整個人都忍不住的打顫。

吳家媳婦本來就怕，聽了這話立刻拉住吳老大的衣角：“老官要不算了，別去了，等天晴了再說，媽都已經這樣了，也不差這一兩天。”

吳老大其實是害怕的，前些年綠華每年都有人死在海上，晴天出海都難說，更何況今天是臺風正盛的時候。可他心裏堵着一口氣無處發洩，只能用這種方式發出來。他哪裏不知道這天出海是會死人的。

他蹲在地上，瘦小的身子蜷縮在一處，氣勢瀉下來，嘴裏嘟嘟囔囔：“我以後就沒娘了，我以後就沒娘了。”

洪強勸道：“吳老大，等天晴了，我找人開快艇送你們去邖汀。”他說着給林護士和吳家媳婦使了使眼色。兩人一人扶着吳老大到一邊坐下，另一個把吳奶的床推到屋裏。

衆人散去，溫歸走到路清野身邊，他似乎依然沒有從剛才的情緒裏走出來，身體繃得筆直。溫歸一碰他，他條件反射似的回頭，宛若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臉警惕地望着她。

“路清野，你還好嗎？”

路清野反應過來，神色恢複如常：“沒事。”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馮老師。關又夏他們打翻了工具，帶倒了旁邊的料桶，又污染了一池子的水，馮老師着急找他回去處理。

溫歸在電話這頭聽到了，對他點點頭：“你去忙吧，關又夏他們我看着。”

“好。”路清野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麽回過身，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地張張嘴。他想跟溫歸說些什麽，例如他阿爸是死在海上的，例如他其實并沒有那麽難過，但是這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跟她解釋，或是站在什麽立場跟她說這些，也許她并不在乎這些。等天晴，她就會離開綠華，或許再也不回來了。

想到她會走，路清野的心猛地揪了下，他第一次自私的希望這臺風更長一些，更久一些。

路清野走後，溫歸又在診所裏呆了一會兒，待不住了便到外頭的廊檐下頭抽煙。

林護士從裏面走出來，瞧見她明顯一愣：“小路呢？走了？”

溫歸點頭：“馮老師叫他有事。”

林護士上下打量了溫歸一圈，問道：“你是來考察的那位溫小姐吧？”

溫歸挑眉，看來她在綠華的名聲聽響亮的，不知道是好是壞：“嗯，您怎麽知道？”

“我見你長得這麽好看，又眼生估計是了。我姓林，你可以跟小路一起叫我林姨。”林護士瞧着溫歸。她昨天聽吳老大的媳婦說起來的時候還不信呢，這城裏來的能看上小路嗎？城裏來的都是小路他媽那樣的嗎？

溫歸睨着林護士，她看起來四十多歲，打扮的不算精致，卻很是幹淨，許是島上風吹日曬，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溫歸不知道她為什麽看自己，看得她心裏毛毛的便開口：“您找我有事兒？”

“沒什麽？聽說你住在小路家？”林護士的眼神裏藏不住的探究和八卦。

溫歸不太想回答這種明智顧問的問題，正準備要走，便聽林護士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小路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記得他爸走也有十多年了吧。那時候，小路才這麽高。”她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下。

溫歸自認為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可是一聽是路清野的事情也來了興趣，停下來聽她說。

林護士見她沒有阻止自己繼續說，“我記得他當時好像是在邖汀上初中，他爸不知道為什麽臺風天還要出海，後來就島上派人去找，只找到空船，人就這麽沒了，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這孩子從小沒有爸媽跟着他奶奶長大，是個好孩子，但是呀人也單純。溫小姐你覺得呢？”

溫歸聽着林護士的話總覺得她話裏有話，順着她的話說想看看她到底想說什麽：“是呀，人不錯。”

“他像他爸，都是島上的人單純地很，容易被女人騙。”

溫歸聽了這話多少有些不舒服，這個林護士不會再點她吧？她倒是想對路清野做點什麽，前提是他不是塊木頭。

“怪不得他這麽多年還是單身的。”溫歸一句話把林護士的話堵得死死。

林護士還想說什麽，李醫生和許陽從裏面房間出來。

李醫生掉了個牙簽在嘴裏，看了看外頭，問：“吳家兩口子走了？”

“嗯，洪主任給帶走了，估計能消停兩天。”

許陽瞧見溫歸，一臉焦急：“又夏呢？”

溫歸對着後頭拉起來的窗簾呶呶嘴：“給挂了吊水，這會兒還沒醒。”

許陽着急忙慌地走到簾子後頭，關又夏一臉平和地睡着，似乎夢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揚。許陽見到她明顯松了一口氣：“溫老師，我能留在這照顧她一會兒嗎？”

溫歸瞧着他一副擔心的模樣，恐怕這會兒趕他回去，他也休息不好，果然年輕人的情感都是不加掩飾的。

“嗯，我跟路清野說過了，你也在這兒休息休息。”

許陽留下來照顧關又夏，溫歸就顯得更加游手好閑了，她在診所裏待了一會兒，找了個理由出去溜溜。

關又夏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她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模糊中有一個人影。雖然看不清楚，但是耳邊傳來他焦急地聲音：“關同學，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我去給你叫醫生。”

關又夏的視線慢慢恢複，只見許陽焦急地叫來醫生。

李醫生用手電筒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來是沒事了，小姑娘，你是不是暈血？”

關又夏紅着臉點頭：“嗯，我從小就暈血。”

許陽一聽她這麽說，立馬急了，把縫了針的手臂往後藏：“我把傷口藏起來，你可別趕我走。”

關又夏偷偷瞄他一眼，又想起意識模糊的時候，好像記得是許陽把她抱到診所來的。她小聲說：“你坐會兒吧，我不趕你走。”

許陽傻兮兮地坐下來。

溫歸回來的時候，剛巧旁邊看着這一幕，不忍姨母笑。果然別人的愛情就是有意思。

她側目瞥見林護士端着東西走到旁邊的位置上坐下，跟許陽他們交代了兩句跟過去。她實在是好奇在林護士眼裏跟她是一類人的路清野他媽到底是什麽樣子。

林護士見她過來，不明所以：“溫小姐，還是有別的事？”

溫歸點點頭，掂量了下，問：“林護士，你認識路清野他媽嗎？”

林護士的瞳孔微微放大：“我怎麽可能認識那種女人。”

溫歸聽她這話，故意說道：“可我聽你說話的語氣，應該她不僅很熟，還有些嫉妒她吧。”

林護士聽了這話跳起來罵道：“誰嫉妒她，誰會嫉妒她？她有什麽好嫉妒的。”

溫歸的話無疑使刺激了林護士的某些神經，她不管不顧的罵起來：“邵玥那個抛夫棄子，自己不想活就死的遠遠地，連屍骨都沒找到的女人。活着的時候就總是勾引男人，死了這麽多年總是陰魂不散的。”

林護士的聲音不大，但是雙手握拳，全身都止不住的發顫，那神情仿佛回憶起一段不願意回想的事情。

她和邵玥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可後來呢？邵玥身死，人人都罵她，可林護士始終是不相信的，但過了這麽多年她也不得不信。

人的記憶就是如此奇怪，明明平日裏想不起來的事情，可卻又總會突然記起來，而這些事情恰恰是她最不想記起的。

林護士罵累了，撐着身體坐下來：“你也不必激我，不過是個死人了，有什麽好讓我動氣的。”

溫歸剛準備說些什麽，外面路清野風程仆仆的趕來，手裏抱了個保溫飯盒，見到溫歸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解釋道：“快中午了，你餓了吧，帶了點午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