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 21

chapter 21

第二天一早叫醒溫歸的是手機鈴聲，她迷迷糊糊中接起來，只聽一個不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溫姐，你今天回來嗎？”那人說話聲音故意夾着，語氣又輕又柔卻聽上去很是刻意。

溫歸的腦子瞬間清醒，這世上能用這種夾子音叫她溫姐的除了俞雲苗，還有誰。

她瞬間從床上坐起來：“有事？”

俞雲苗跟溫歸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對方看不上她，可她好歹現在是總監。正所謂成王敗寇，公司裏那些以前看不上她的人還不是只能在她手下老老實實的。

唯獨這個溫歸，像個刺頭。偏偏她上任的時候溫歸不在，這一個多星期都不在，搞得她跟公司裏那群天天奉承她的人炫耀已經疲乏了，正需要一個人回來給她逗樂子。

俞雲苗聲音更軟了：“我是打擾你休息了嗎？溫姐，抱歉我以為你今天會回來呢。”

溫歸挑眉，什麽時候俞雲苗開始關心她的工作了。她說：“勞俞總費心了，綠華這邊的事情還沒完。”

“沒完？”俞雲苗不自覺的拔高音量，“我看了你給鄧總彙報的PPT，還以為你的工作告一段落了。不過你要想休息，我讓人事給你算請假，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組裏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替你先管着。”

溫歸聽出她語氣裏那種想讓她感恩戴德的意思來，忍不住冷笑一聲：“不牢俞總監操心了，我們組的人辦事我放心。俞總不如想想怎麽把這個月的kpi搞上去，別年底領導核查的時候，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俞雲苗當然聽得出她話裏話外陰陽怪氣，她也不惱反而說道：“溫姐都說我是總監了，身為你們的領導關心員工的工作狀态也是我分內的事，你沒做過總監自然是不懂，不過估計溫姐你這格局也當不了領導。”

“是是是，俞總這麽喜歡管閑事，不如去居委會，居委會大媽非常适合你。”溫歸說完，沒給她再說話的機會，直接挂了電話。

兩人誰都沒占到便宜，不過俞雲苗剛才的話倒是提醒溫歸了。俞雲苗想逼她回去，她偏偏不讓她得逞。溫歸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相熟的hr，請對方幫自己填了一個星期的年假請假單。

做完這些，溫歸才重新倒回床上。

她原來都想好今天回去的。她并不是會因為感情陷入自我懷疑的人，要走完全是考慮到後面幾天路清野他們會忙得沒時間伺候她。而且她再待下去，可能就是個事故了。

那，現在怎麽辦？

溫歸翻了個身，面對着牆發呆，腦袋裏一團漿糊。

她正煩着呢，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

路清野一夜沒合眼，先是陪着奶奶跟吳家老太太說了會話，又聽吳老大的安排幫忙收拾了坍塌的廢墟，一直忙到天蒙蒙亮，他才坐着打了會兒盹。

這麽一坐他做了個悠長的夢。

夢裏，他和溫歸在破風號上，夜那麽深，暖黃色的燈光映襯得溫歸的皮膚雪白。他是沒見過雪的，但是當時他想雪大概就是那樣吧。她的眉眼、唇齒無比被柔和的光包裹着，那股她身上特有的青草味漸漸勾起他心裏的點點。

她抱住他，夢裏依舊能感覺她的體溫。她吐氣如蘭，在他耳邊說：“路清野，我喜歡你。”“路清野，不準忘記我。”

怎麽可能忘記她呢？怎麽可能不喜歡她呢？這可是他這二十二年以來第一個心動的姑娘。

她說完，便往船艙外走，路清野急了，他追出去，可溫歸已經走遠了，他叫她名字，可她始終沒有回頭。

路清野從夢中驚醒，入眼是吳家媳婦端着鍋進來：“昨晚辛苦大家了，我家老太可能還有一陣子，大家吃完早飯可以先回去休息一陣子，有事我在叫你們。”

路清野一聽可以回去了，騰地站起來。

路奶坐在旁邊，看到自己孫子站起來，拉了拉他的褲縫：“阿清，幹什麽？”

路清野有些急，可又不知道怎麽表達：“奶，我……我……”

路奶了然的點點頭：“有事？你先去忙。”

“奶，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是跑着回去的，一路風馳電掣，海風逆着他吹拂他的臉頰，他想起溫歸，那顆心便跳得更加激烈。

那座小房子，那扇門，他前所未有的渴望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路清野在溫歸的房門口，深呼吸了幾下，盡量平複心情，可還是忍不住大口喘氣。

他擡手敲了幾下門：“溫歸。”

手剛碰到門板，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面已經空空如也，她人不在，房間裏又回到以前空蕩蕩的狀态。

那一刻，他的心墜入了谷底，他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樣，癱軟地坐在床上，他的手掌撐着床板，床鋪上有些預熱。人沒走多久。

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在九點十五分。

路清野忽然想到什麽，從地上爬起來，又快速跑出去。

他一路奔到，老李頭正端着茶杯跟今天的船員聊天，看到路清野打招呼：“小路，沒在吳老大家幫忙嗎？”

路清野沒回答，撥開他就要上船，被船員攔住：“你要上船，要買票。”

路清野一個勁的朝裏面走：“我找個人就走。”

“找人？找什麽人？”船員攔着他一臉警覺，“你打電話叫他下來。”

“好。”路清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微信的語音通話撥過去，電話那頭的音樂響了很久卻無人接聽。他伸頭朝着船艙裏張望，裏面的人被他的動靜吸引過來，紛紛在門口圍觀。

船員等了幾分鐘，見沒人來，便說道：“要走了，你往後退，小心危險。”

路清野還想上去看看，被老李頭生生拉回來。他剛從船上下來，船便随着波浪飄飄蕩蕩的離岸。

他紅着雙眼：“我就找個人，就找個人。”

老李頭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找什麽人？今天我們這兒沒人上船，下船的倒是不少。”

老李頭的話讓路清野冷靜了下來。

她沒有上船，沒有離開綠華，那她去哪裏了？突然一陣惡寒襲上他心頭，他想到他爸媽，他倆都是這樣，有一天他回家，他倆不在，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去吳老大家接奶奶的路上，路清野一路都是渾渾噩噩的，他從碼頭走過來，腦子裏的思緒已然混沌，年少時的畫面與現實混合在一處，在他腦海裏一幕幕來回放映。

許是昨晚沒睡覺的原因，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來一般。

走到鎮子中央，老遠一陣歡愉的笑聲傳入他的耳蝸，路清野沒多留意，繼續低頭往前走。

直到有個人叫他：“路老師，路老師你幹嘛去？”

他擡眸淡淡地瞥了一眼，沒回答，繼續往前走。

就是這麽一瞥，他看到人群中間有個他在熟悉不過的人影，那個他早上瘋狂尋找的人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

路清野沒走近的時候，溫歸就看到了他，他沒帶那頂粉色的漁夫帽，但是走路的時候依舊像一只八爪魚。這一夜他臉上掩飾不住的倦色，胡子拉碴的。

溫歸一直盯着他看，可這家夥居然連頭都不擡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麽，直挺挺地路過他們一群人，直到旁邊的人叫他。

他終于注意到她來，他的視線從上到下掃描她一邊，最後的視線落在她手裏那只冰淇淋上。他上前兩步，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來，也不說話，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路清野看着溫歸，一時間有種失而複得的快樂湧入心頭，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顧不得那麽多，他擡手撫上她的臉頰，那種溫熱通過指尖傳遞過來，那麽真實，那麽安心。

“你也想吃冰淇淋？我給你買一個。”溫歸把手裏的冰淇淋放到他面前，轉頭對着小賣鋪裏叫了一句：“老板，在拿個冰淇淋。”

她話音落下，對上路清野那雙眼睛，他擡手想摸摸眼前這個人是否真實，手擡起的同時眼神裏有太多的情緒，欣喜激動，最後卻又都被某種情緒壓制下去，化作一灘平靜的湖水，手也随即停在半空中。

他的聲音帶着喘息，他努力克制住胸膛起伏的情緒：“你沒走？”

溫歸笑着問他：“你希望我走？”

路清野沒回答。

關又夏适時的插話進來：“哎呀，我們剛才是不是要去那邊看看來着。”

許陽和其他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啊？哦哦哦，是是是，走吧走吧。”

兩人拉着剩下意猶未盡的人，走到不遠處，給溫歸和路清野留下私人空間。

“你希望我走？”溫歸又問。

這次路清野輕輕搖頭，又點點頭。他想說不想，不想她離開綠華。

他醞釀了許久，他的私心在這一刻瘋狂作祟。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因為自私留下她，他不該跟她有過多糾纏，他什麽都不能給她，她不該在這裏有任何牽挂。

溫歸應該回到屬于她的城市。哪怕是這次，她離開之後，便再無機會見面。

最後他眼睛裏的情緒被包裹掩藏起來，他說：“溫歸，為什麽不接電話？如果你要走，請你提前告訴我。”

然後又祈求般的加了句：“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