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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整個屋子一片混亂，應非煙臉色非常難看，好幾個傭人跑過來幫她收拾衣服，母親尖叫一聲，沖過來扶住蘇荔。

蘇荔搖搖欲墜，她張嘴想解釋，胃裏又是一陣翻湧，連忙閉上嘴。

母親李真真到底心疼孩子，忙不疊招呼：

“張姨，快過來！幫我把荔荔扶到床上去！”

蘇荔被母親和張媽左右扶着，回到自己房間躺下，她閉着眼睛，深呼吸，用張媽遞來的溫水緩緩漱口，張媽又幫忙擦身子、擦臉。

躺在床上漸漸平靜下來，蘇荔聽見母親李真真在旁輕聲問道：

“荔荔啊，你到底怎麽想的？”

李真真話語裏滿是感嘆。

李真真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應非煙，大概是一種女人的直覺，當蘇荔少女時代，被應非煙迷花眼睛時，李真真經常勸誡蘇荔，脾氣上來還跟蘇荔吵架，母女關系漸漸拉遠。

可現在，蘇荔擡眼看着李真真，只覺得母親的臉真是親切。

“媽，我不想結婚了。這麽多年，我一心撲在應非煙身上，還跟你吵架……是我不對。”

蘇荔聲音很低，畢竟剛剛吐過，中氣不足。

可李真真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難以相信，自己這個身子弱又叛逆的小女兒，讓她每天操不完的心，現在居然主動道歉！

李真真以前農村出身，一激動就冒出帶方言的普通話：

“哎喲喂你這，這孩子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蘇荔只是微笑，伸手握住李真真的手。

李真真激動得聲音大了好幾倍：

“好！好！太好了！我的寶貝女兒能想通就好，我早就說，那個應非煙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社會經驗那麽少，其實也怪我，當初沒看好你，叫那個家夥把你騙去了……但是，能不能跟媽媽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蘇荔面露難色，總不能說自己做了個夢吧？

好在李真真見女兒臉色不好，就沒多問，一臉喜色：

“荔荔你放心，既然你想開了，爸爸媽媽還有你哥你姐，肯定都支持你，以後那個姓應的，就別想進我們家門一步！她害我姑娘傷心，我得好好追究追究！張姨，我們跟其他人說一下，不要給她洗衣服，走走走！”

屋內恢複安靜，蘇荔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默默思考。

腦子很亂，但最初那些情緒已經過去了，心中只餘下一地狼藉的灰敗廢墟。

女人一旦清醒過來，就突然能意識到，以前交往過程中，被自己用激情搪塞過去的許多不對勁之處。

比如說，自己很早就給應非煙告白過，對方總回複“我暫時沒有戀愛的想法，我們可以一直做好朋友。”

直到應非煙開始接管應家的産業，忽然對自己熱情起來，很難說這不是沖着蘇家産業來的。

蘇荔一直知道自己家裏有錢，她父親蘇儒剛以退伍軍人的鋼鐵意志，把蘇家傳承好幾代的産業翻了好多倍，她哥哥蘇栎、姐姐蘇檬都是經商一把好手，這幾年也幫着父親做了不少事情。

應非煙剛剛接手應家，勢單力薄，急需增援。

蘇荔一直以為是自己多年的純真愛戀打動了應非煙，卻沒想到，應非煙或許确實對自己有興趣，可對自家的錢，她更有興趣。

這場戀愛，從一開始，應非煙就動機不純，蘇荔哪怕再好，也只能做個炮灰罷了。

蘇荔身子骨弱，從小待在家裏，看書是唯一消遣，她腦子可一點不弱，一旦撥去戀愛腦的迷霧，一切真相簡直明晃晃的。

就很可笑。為了這麽可笑的事，自己在24歲的冬天，就會死去。

小說世界設定如此，蘇荔一直覺得自己活不了太久，卻沒料到死亡如此之近。

蘇荔輕笑了一聲，用手指擦去眼角的眼淚，她翻身坐起，找出記事本和筆，手勢堅定的在上面寫下：

我的遺願清單。

1、和應非煙徹底一刀兩斷。

寫下這一行字，蘇荔又頓住了，手指微微顫抖。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蘇荔的手機平常只有應非煙和幾個閨蜜會打電話來，她沒怎麽注意，接起來了。

電話那邊是個語速很快的女人：

“喂，美女啊，我是江灼夜的經紀人，你今天把車鑰匙丢了吧？請問你地址在哪裏，我們給你寄過去或者安排人送過去都行……”

蘇荔反應過來，回答：

“不，不用了。那是我送給江灼夜的禮物。”

那邊的經紀人語速更快了：

“美女，我們明星都是不收粉絲禮物的，況且您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您能不能……”

蘇荔沉默聽着，電話那邊，經紀人的話突然停了，背景裏似乎有人說了幾句。

一個陌生卻嬌美的女聲響起：

“小姑娘。”

蘇荔身體一顫。

江灼夜到底是怎樣的世界寵兒？光是聲音，就能嬌美柔軟到如此地步，簡直像用綿密的小刷子，輕輕刷過耳膜，帶給人一陣顫栗。

蘇荔心想，怪不得，應非煙将來會為這個女人癡迷。同樣都是頂級O，自己一身病氣，拿什麽跟人家比？

好在她也從沒想過去比。

“你把那車拿回去吧。”

江灼夜在那頭說。

“我送你的。”

蘇荔回答。

“我不信。”

江灼夜語氣平靜，卻帶着讓人不容置疑的力量。

“……”

蘇荔無話可說。

“明天下午三點，我派人在商場等你，你來拿鑰匙，否則我就銷毀它，車子我不會碰。”

江灼夜公事公辦說完這些。

“我不要，你随便吧。”

蘇荔已經很累了，她随手把車送給江灼夜，其實只是為了把這東西處理出去。

應非煙早就知道這輛車是蘇荔買給她的結婚禮物，以後如果應非煙和江灼夜真的在一起，看到那輛車時，心情估計會很複雜。

蘇荔隐約有點報複應非煙的意思，沒想到江灼夜會如此回應。

網上不是經常有說嗎，土豪粉絲給明星送車送模型，甚至有送房子的，蘇荔沒什麽追星經驗，不知道還會有江灼夜這樣，堅決拒絕粉絲送禮的。

看上去跟小說裏描寫的那個女人，可不太一樣啊……

小說裏的江灼夜，對應非煙的禮物從不拒絕，也會認真回禮。

“小姑娘，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那頭，江灼夜出乎意料的問了這麽一句，聲音輕柔甜蜜，動人心魄。

“沒事，既然你不要，那我找人去收車。不過，有句話我想告訴你。”

蘇荔說道。

“嗯？”

江灼夜的鼻音，嬌媚極了，仿佛都能想象她那張絕美的、漫不經心的面容，哼出鼻音來的樣子。

“……不要，跟應非煙，談戀愛。這是我的忠告，她配不上你。”

蘇荔一字一句，說出這句話，暗自松了口氣。

“嗯？應非煙？誰啊？”

最後幾個字聲音漸小，江灼夜大概是轉過頭去，在跟經紀人确認。

經紀人不知說了什麽，江灼夜聲音又大起來：

“哦，她啊。老賈，幫我拒絕那邊的代言。”

蘇荔：

“？？？”

沒聽錯的話，江灼夜這是在讓經紀人拒絕應非煙公司的代言？

就因為自己一句話？

這個江灼夜……到底在想什麽啊？

“小姑娘，車我收下了，你還挺好玩的。”

說完這句，江灼夜挂斷了電話，毫不拖泥帶水。

嬌媚柔軟的“挺好玩”幾個字，在耳邊嗡嗡回響，蘇荔半晌都沒反應過來，還拿着手機呆呆坐在桌邊。

她确實是從小到大沒怎麽接觸過別人，根本沒見過江灼夜這樣的人啊！

就因為自己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奇怪女人，就拒絕了舉足輕重的商業代言？脾氣也太怪了吧？

“哎喲，小祖宗，你怎麽坐在椅子上啊，那椅子冰冰涼涼的，快起來，給你弄個墊子！”

張媽推門進來，看見蘇荔呆呆坐在椅子裏，忙不疊趕過來找坐墊。

“張媽，外面現在怎麽樣了？”

蘇荔回過神來，拉住張媽問話。

“夫人下去說這婚不結了，應小姐似乎很生氣，又不敢發作，要沖上來見你，想跟你讨個說法，咱們夫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當場就拉着先生攔在樓梯口不讓上來，當時那氣氛緊張的喲，我看差點要打起來了。後來還是應小姐退了一步，說她先去處理婚禮現場的事情，明天再過來見你。”

蘇荔點頭，看來無論如何，母親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剛剛那個來自江灼夜的電話，讓蘇荔心頭不甚安定，等張媽走後，她繼續起草自己的遺願清單。算算還有兩年時間，她打算先寫100件事，行動過程中再随時增補。

人一旦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覺得一切都要加快速度，不願浪費一分一秒。

蘇荔筆尖刷刷動着，越寫越是興奮。二十多年來從未體驗過的自由，她要在這份清單上全部列明。

哪怕只是寫出來，就覺得纏在身體和心靈上的枷鎖，正在一寸寸碎裂。

*

應非煙給助理打了電話，自己親自去現場，把好幾位提早過來參加婚禮的重量級人物勸回去，只說是“我妻子身體出了些問題”。

她處理完這些，已經是下午了，只感覺身心俱疲。

拿出手機，應非煙看見一條消息，來自公司公關經理：

“老板，江灼夜突然拒絕了咱們的代言！”

應非煙眼眸微眯，馬上給公關經理打去電話：

“怎麽回事！不是已經到了商談合同階段嗎？怎麽突然就拒絕了！”

“老板，我們也是剛接到消息，經紀人說，是江灼夜自己堅決拒絕，這我們也沒有什麽辦法，藝人自己不願意啊！況且你也知道，江灼夜和一般藝人可不一樣，她這個人吧……圈內人都稱她‘瘋公主’，就是說她人美的像公主，做事卻像瘋子一樣，跟這個人是講不了邏輯的，咱們只能重新啓動篩選程序了！”

一天之內接二連三都是壞消息，應非煙氣得在電話裏把公關經理大罵一通，罵到最後，忽然間心思一動，想起江灼夜高傲美麗的臉龐；

“江灼夜最近有沒有什麽活動？就要這幾天的，我親自去找她！”

公關經理大概是翻了備忘錄，半天才回答：

“江灼夜最近就在本市電影院，參與她主演的電影《獨角獸》的首映禮，明天晚上七點開始。不過老板，您今天不是結婚嗎，明天……能空出時間來嗎？”

一般人印象中，頂級A和頂級O結婚，不大戰個三天三夜不可能罷休，公關經理才有此一問，卻不小心戳中了應非煙的痛處。

“我婚禮延期了，你給我定完首映禮的位置，就自己去人事辦離職手續吧。”

應非煙冷冰冰的說完，挂斷電話，坐在車裏，一腳踹翻了前排座椅。

與此同時，蘇荔把遺願清單寫了個大半，想休息一下，拿出手機來。

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經意的，在搜索江灼夜的最新行程。

“啊，《獨角獸》首映禮就在明晚啊……”

蘇荔記得這次活動，在小說中，應非煙和江灼夜第二次見面就是在這裏，兩人從這個時候開始，正式眉來眼去起來。

蘇荔突然就有點想去圍觀了，說不清是什麽心态，她就是很想看看，江灼夜那樣高傲又奇怪的女人，和人暧昧的樣子，會是怎樣的……勾魂奪魄呢？